第二天早上,彻夜未曾合眼的苏毓呆呆地靠在沙发上,双眸略微失焦,怔怔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失神。此刻的她,眼底下晕染了一层棕咖色的眼影,再加上整夜未卸妆,脸色因过重的油光显得蜡黄蜡黄的,全然不似往日那般光鲜亮丽。“阿姨,早。”凌墨刚走下楼梯,就见蓬头垢面的苏毓如同雕塑一般深深地嵌在了沙发上,随口打了声招呼。“凌墨,那组照片怎么回事?”苏毓缓缓抬起头,看向了身着校服,笑容明媚似大好春光的凌墨,语气不善地质问着她。“阿姨指的是哪一组照片?我手里头的照片可不止一组。诸如阿姨和光桦实业李总偷情酣战时的照片,再如阿姨和你那位正在服刑的神棍表哥眉来眼去时的照片,再有就是,阿姨被爸打得鼻青脸肿下跪求饶的照片...”“你少给我装蒜!”苏毓气急,将怀中乖巧的泰迪狠摔在地,恶狠狠地瞪着凌墨,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劈头盖脸地质问道:“你是想故技重施,像七年前那样将我气到流产?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七年前,阿姨当真是被我气到小产的?在你小产的前一天,我曾撞见吴妈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将你染血的睡裤扔到了铁门外的垃圾桶里。那时的我,还搞不懂生理期是为何物。现在想来,我倒是觉得十分蹊跷。前天还在生理期,明显是没有怀上身孕,第二天怎么就小产了?”“胡说八道!这年头,造谣的成本还真是低,张嘴就来,难道不怕遭报应?”苏毓漆黑的瞳孔仿若地震般剧烈地收缩着,为了掩饰此刻的心虚,她特特扯着嗓音,以此彰显着自身的底气。“阿姨真是好笑,谁造的谣,谁传的谣心里真没点数?贼喊捉贼,可笑之至。”凌墨款款地落座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再懒得搭理苏毓。默默地坐在凌墨对面的凌甜不悦地扫了眼如同泼妇一样嗷嗷叫嚷着的苏毓,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她每次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苏毓都会苦口婆心地劝导她,让她不论何时何地,都得维护好优雅大气的名媛人设。名媛人设够稳,才能牢牢地抓住那些个慕名而来的男人的心。她原本以为苏毓是个沉得住气的,没想到不过是遇上了点儿棘手的事儿,就整了这么一出自乱阵脚的荒唐戏,平白让人看了笑话。苏毓正在气头上,根本顾不得自身的形象,冲上前就想着抓花凌墨的俏脸。她不爽凌墨已久,尤其是看不惯凌墨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反正她现在有孕在身,即便是毁了凌墨的容貌,凌云龙也不能真把她怎么样。凌墨斜睨着来势汹汹的苏毓,唇角处倏然勾起了一抹邪魅的弧度,笑容虽璨,声色却冰冷似寒霜:“阿姨,这是想要狗急跳墙了么?我且警告你一句,再敢上前半步,我不介意将你酥脆的小臂拗成双节棍。”“你...”苏毓的心思被凌墨猜透之后,面色难免尴尬,愣是杵在原地大半天不敢上前。“大清早的就开始吵闹,成何体统?”凌云龙刚跨入家门,就听闻苏毓尖锐的吵闹声,不满地训斥了她一句。“彻夜不归还好意思前来训斥我?凌云龙,你且跟我说说,昨夜去哪里鬼混了?”苏毓瞅着凌云龙神清气爽一脸餍足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便知凌云龙昨夜当真是风流快活去了。想到自己苦苦等了他一晚上,他却心安理得地和别的女人颠倒鸾凤,苏毓再忍不了心中委屈,抄起了桌上的牛奶杯,不管不顾地往凌云龙身上砸去。凌云龙没料到素来温婉的苏毓也有这么刁蛮的一面,被牛奶洒了一身后,面上的寥寥春风亦随着牛奶杯落地的声音,稀碎一片。“泼妇!”他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要不是苏毓还怀着身孕,他紧紧攥起的拳头这会子估摸已经砸上她的眉骨。“凌云龙,你讲点道理成不成?要不是你彻夜不归,在外面鬼混,我又岂会和你生气?昨夜,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掌掴我,我都可以原谅你,唯独出轨这事儿,不能原谅!”苏毓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充血的双眼里除却愤怒更多的是伤心和疲惫。“你先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坐稳凌家主母的位置,再来跟我谈出轨的问题,如何?当年,你为了嫁入凌家,可是使尽浑身解数逼着我出轨的。”凌云龙吃软不吃硬,在跨入家门之前,本还准备了一副说辞,好应付苏毓的盘问。但见苏毓这般咄咄逼人,他已然压下去的怒火又一次爆发了出来。“你...”苏毓被凌云龙怼得哑口无言,黯淡无光的眼睛里骤然挂下了两行泪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哭?”凌云龙刚将年轻貌美温柔似水的谢潇爱送回学校,满脑子都是她贴面而来的青涩一吻,这会子见面色蜡黄的苏毓落泪,自然是没什么耐心哄她。苏毓得见凌云龙眼眸中的嫌恶之色,心底里冰凉一片。稍作冷静之后,她默然无语地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转而将手机里凌云龙和谢潇爱的亲密合照怼到了凌云龙面前,沉声说道:“昨夜玩得可还尽兴?”“什么意思?”凌云龙扫了眼苏毓手机屏幕里和谢潇爱搂搂抱抱显得格外亲昵的自己,面上骤然现出一抹尴尬。“这还用我细说吗?你以为的露水情缘,其实是有心人的蓄意算计。你仔细想想,若不是他人的算计,我又怎么可能拿得到这组照片?指不准,照片里的那个小贱人就是受了他人的指使,故意前来挑拨你我二人的关系的。”苏毓恨不得撕烂照片中谢潇爱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但她深知,当务之急是尽快挽回凌云龙的心。故而,即便难受得抓心挠肺,她也只能强作镇定,同凌云龙细细地分析着其中利害。凌云龙的眸色暗了暗,显然是相信了苏毓的这番说辞。昨天晚上,谢潇爱主动送上门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只不过,那时的他完完全全被苏毓给气糊涂了,再加上谢潇爱生得甜美可爱,他一时没控制住,才会做出那样失格的事。苏毓睇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凌云龙,特特拉进了同他之间的距离,轻声细语地道:“昨夜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了。只望你今后行事小心些,万一被对家又或是其他别有用心之人抓到了把柄,到时候我们的处境就难了。”“嗯。”凌云龙只想着立马去谢潇爱在读的学校问清楚昨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毓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根本没听清。“云龙,我在跟你说话,你可听清了?外面的狐狸精可沾染不得,不止不干净,心眼儿还蔫坏。”苏毓虽不敢同凌云龙大闹,但得知自己的老公同其他女人搞在了一起,胸口处总觉得堵着一口气,提不上来也咽不下去。“你烦不烦?唠唠叨叨的,跟个闲事婆一样招人嫌。”凌云龙被吵得不耐烦了,径自上楼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我赶着去九点半的新闻发布会,你且安分待在家里。”“照片里的那贱蹄子那样戏弄你,我看不惯。你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让人前去收拾她一顿。”“这件事你不必操心。胆敢戏耍我的人,我绝不会放过。”凌云龙说得坚决,好似下一秒就要将谢潇爱碎尸万段一般。苏毓见凌云龙的态度这般坚决,即便心中尚还存着疑虑,这会子亦不敢再多问半句。改明儿个,等凌云龙彻底消气,她在旁敲侧击问问,那贱蹄子究竟是什么来历,问清了之后再作打算也不迟。胆敢和她抢男人,倒是有几分胆量。不过,她苏毓可不是好惹的。要是让她得知那贱蹄子身在何处,她势必要让那贱蹄子尝尝她的厉害...凌云龙走后,凌甜和凌墨二人也跟着上了车。凌墨一如既往地散漫,斜靠在车座上,歪着头闭眼小憩。凌甜则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时不时地往凌墨的方向瞥去一眼,眸中的幽怨愤恨不言而喻。虽说,梁非凡已经答应了她,今日必定会护她周全。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以凌墨的手段,即便是梁非凡出马,也未必有用。思及此,凌甜显得更加没底,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么对我,难道就不怕非凡哥哥更加厌恶你?非凡哥哥素来喜欢心地善良的女孩子,你这么做,无异于将他越推越远。”“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和我有什么关系?”凌墨顿觉好笑,冷不丁地回了一句。“可...我怎么记得,姐姐曾说过今生今世,只愿嫁非凡哥哥一人?”凌甜依稀记得七年前的凌墨对梁非凡是多么的痴迷和执着,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绞尽脑汁地想着从凌墨手中抢走梁非凡。“当年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竟信了?”“姐姐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凌甜见刘忠已经将车子听停在了一中门口,又摆出了往日里那副矫揉造作的小白花做派,乖巧中带着一丝怯意。“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何?”凌墨微微眯起犀锐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惯爱逢场作戏的凌甜,声色清冷,令人胆颤。“是何秘密?”凌甜被凌墨强大的气场所压,下意识地后仰着身体,可怜兮兮地缩在了逼仄的一隅,薄薄的双唇不自觉地轻颤着。“其实,我是十八层地狱里爬出的怨魂。这次回来,就是前来向你索命的。”凌墨话落,便潇洒地开了车门,头也不回地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车后座里,凌甜却是被凌墨的这一番话吓得不行。她冷不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海里回环往复地萦绕着凌墨诡谲非常的声音,面色煞白如死灰。“二小姐,你怎么了?”坐在住驾驶位上的刘忠见凌甜迟迟未下车,遂扭过头恭声问了一句。“刘...刘叔,你刚刚可有听闻姐姐说的那句话?”凌甜被刘忠的声音所惊醒,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前倾着身子,双手紧抓着他的胳膊,连连追问道。近段时间,刘忠已然看清凌墨并非等闲之辈,再不敢将她当成乡下来的土包子轻易怠慢。此刻,他深怕被凌甜逮着话柄借机生事,即便听清了凌墨所言,也只得装傻充愣,憨憨笑言:“二小姐真会开玩笑。你们姐妹间的悄悄话,我一个大老粗哪里敢偷听?”“……”听刘忠这么一说,凌甜已然分不清方才的那一幕究竟是幻觉,还是确切发生过。虽说,凌墨所言十分荒谬,可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凌墨并未对她扯谎。凌甜越想越害怕,素来不相信怪力乱神的她,此刻已然被吓得双腿发软。“小甜,怎么还不下车?”早已恭候在一中校门口的梁非凡见凌甜迟迟未下车,特上前问候了一声。“非凡哥哥...我害怕,姐姐她总是吓我。”凌甜回过神,一头扑入了梁非凡的怀中,圆溜溜的眼睛里氤氲着一层迷蒙的水汽。“乖,别怕。有我在,她绝对不敢动你。”梁非凡摸了摸凌甜的头,将她哄下车之后,便厉声叫住了前方不远处斜挎着单肩包步履矫健的凌墨。闻言,凌墨骤然顿住了脚步,倏然转身,迎上了梁非凡的眸光,“有事?”熹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在凌墨精致的小脸上洒下一片金光,衬得她如同降世的女神般,光芒万丈。梁非凡痴痴地看着绝美无双的凌墨,心下却觉得十分惋惜。倘若,凌墨若是能有凌甜一半乖巧懂事,他都不至于亲手撕毁他们之间的婚约。可惜,凌墨的名声早就臭了。长得再好看,也掩盖不料她在乡下里为了野男人三度流产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