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音单手捂胸口,另只手捻着巾帕擦眼角,“我来京城探亲治病,你们就任由一个晚辈这么羞辱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不就是想给自己所剩不多的日子找个依靠罢了。”
“瞧你说的,我们是短了你的吃还是短了你的喝?”李父脸色沉下来,场上的申氏李婳时鞠都不好开口,只能他来说。
“你从小到大的折腾,家里为你花了多少银钱,你就这还想着破坏钰儿的婚姻,我觉得清儿说的对,你就是心眼脏,脏到了骨子里,我李家拿钱真是白养了你。”
李书音难以置信的看着李父,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原来你们竟是这般嫌弃我……”李书音一副摇摇欲坠的小白花神色,站起来要去撞门框,“那我不活了,免得碍你们的眼。”
他又来了,每次想跟他说点什么,他总是这副样子。家里又不能真逼死他,最后一切事情只能不了了之,还得哄着他供着他。
现在他以治病为由来了京城,轻易不好把他劝回去,留下来只能恶心李氏跟一家人。
李父也不是那种恶脾气,顿时梗的胸口疼。
眼见着李书音要撞门框,李父虽满脸嫌弃厌烦,就这还是不得不示意下人把他拦下来。
李书音要是真在京城出了点事情,传出去对时家不好,回到青山县他那爹也得去李母那里闹。
都是一家人,不想弄得太难看。
实在是他都三十了,也不是个三岁的孩子,要衣服还能给他衣服。这次他要的是李氏的妻主时鞠,总不能真让他如意,那不是害了李氏吗。
“把他拦下来。”时清声音比李父更快。
李书音眸光闪烁,抱着门框说,“你们不要拦着我,让我死了算了。”
“你想多了,我是让他们把你抬出去,”时清表示,“要死也得死远点,影响我下饭。”
“……”
李书音身子一颤,“你真要逼死我?”
“我可没摁着你的头,”时清双手抱怀,“不过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蜜合,去把我那棺材板擦干净,我李叔等着用呢。”
李书音气的抽了口气,直接撅过去。
李父无力叹息。桌上没一个动的,显然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等他睡醒,又当今天这事掀过去了。”李父作为长辈也不能说更难听的话,只能喊下人,头疼的说,“把他抬下去吧。”
“抬他干什么?等他醒了继续恶心人?这样的人就应该趁他病弄他走,”时清跟蜜合说,“拿银子去请大夫,然后派两个时府信得过的家奴跟小侍,连夜把他塞马车里送回青山县。”
“想恶心我,门都没有。”
有大夫随行是防止他有个意外,同时又堵住别人的嘴。
李书音不是想来京城看大夫吗,大夫都亲自送他回去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至于家奴跟小侍就是防着路上出点什么事,比如他再爬回来恶心人。
垃圾就该待在他该待的地方,少跑出来丢人现眼,污染心情。
“以后他要是再不消停,就直接骂回去,他就是见过的毒打太少,才给脸不要脸!”时清坐下来拿筷子吃饭,“我拿他当个人,他也不知道装装样子,晦气。”
全家人都盯着她看。
尤其是李婳跟申氏。
两人都当京城人要脸面,这种事情打碎牙也要往肚子里咽,全然没见过像时清这样,二话不说,站起来就怼。
好像就算打碎了牙,那也是对方嘴里的。
李父脱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就要塞时清怀里,“爷爷的乖宝真是长大了。”
之前李氏来信说时清长大了她们还不信,总觉得还是个孩子。今日一看,属实变了很多。
快刀斩乱麻。
李父光想着李书音不愿意回去,竟没想到回不回去这事谁规定了要听他的?
正好趁他晕过去,直接塞车里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使不得使不得,”时清这个是真的不能要,她又给李父戴回去,“吃饭吃饭。”
一家人继续吃饭喝酒,而李书音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前后不过数个时辰,估计一觉睡醒都到半路了,就是撒泼打滚也别想回来。
就是不知道往后再听见时清的名字,会有何感想。
晚上李氏同李父一起睡,爷俩有太多的话要说。
时鞠饭桌上喝了几盅酒,虽然脸上未上色,其实已经醉了。
今夜没有夫郎同榻,她酒后就端坐在院内石桌旁,仰头看月亮。
今日十七,空中没有圆月,有的只是下凸月。
跟圆月虽像,却又不完全一样。
时清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时鞠开口唤她,“清儿,坐下陪娘说说话。”
时清微怔,这还是时鞠头回这么喊她。
“喝醉就睡觉,咱们酒量不行酒品必须行。”时清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伸手从桌上倒了杯清水递给她。
时鞠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月光,有太多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母女两人像这样安静的相处,时清记忆以来好像还是第一次。
时鞠心思沉,话少。而时清呢,起初又心虚不敢跟她多说,日常见面就只是时鞠问她答,基本三五句必结束。
时清回想一下剧情,她被挂墙头渴死后,李氏就病了。
那时候的时鞠被女主针对,已经是新皇的五皇女罢了时鞠的官,留她在府中反省。
言官嘛,树敌无数。时鞠基本从官位上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满京城都是她的敌人。
时家的结局很不理想。
李氏病逝,时鞠葬完他就跟着去了。等时喜被女主除掉后,整个时家在京中算是彻底凋零,而李家送来的这些钱财,竟全成了时鞠贪污的罪证,没收入了国库。
她这个炮灰,算是为女主做足了贡献,刷爆了装备。
时清是不喜欢时鞠,也不能理解这个时代的女人不管后院的做法,但她不得不承认时鞠为官为女为妻为母做的都不算差。
时鞠沉默半响儿,竟是没问别的,只是说,“朝中职位分派也就这一两日,一甲前三基本入职翰林院。”
时鞠侧眸看她,“你想去哪儿?”
这话问的。
“我还能自己选?”时清眼睛一亮。
她这暴脾气,让她去翰林院修书还不如让她去工部修桥呢。
时鞠端起茶盏,轻轻晃动,嗯了一声。
“那我要当言官。”时清目光坚定。
反正已经树敌无数,也不怕再多几个。
只要活着,她就不会让女主舒坦!
来呀,共沉沦啊!
时鞠惊诧的看她,随即想想她这段时间的表现,竟觉得让她修书是太过于修身养性了。
她就跟个炮仗一样,半点火都不能看见。
时清本来也想着打乱女主的计划,是不是能让剧情出现偏差,但眼前那个透明面板上的生命条明晃晃的提醒她:
做梦。
既然不能改变剧情,那就爽完再死。
满京城跟时家为敌的,她都不会放过。
只要我还没死,你们就别想快乐!
时鞠不知道时清跟什么较劲,却没左右她的选择,“夜深了,去睡吧,明日成婚还要早起。”
“那你还拉我说话。”时清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往后看时鞠。
她一身银白常服,端坐在石桌旁,肩上披着清冷的月光,垂眸看着手中的杯盏。
竟显得有几分落寞萧瑟。
“娘,”时清说,“对不起。”
时鞠抬眸看她,眸光幽深难明。
时清叹息,“我饭桌上不该把你比成招苍蝇的屎。”
“……”
时鞠太阳穴突突跳动,深呼吸才勉强挤出两个字,“去睡。”
看着时清的背影,时鞠仰头喝下杯中温热的茶水。
她不知道她原本的女儿重病后去哪儿,也不知道这个“女儿”有何目的。
甚至若不是刚才她饭桌上站起来说话,时鞠都没打算同她说朝堂分派职位的事情。
她本想旁观,看看此人到底要做什么。
毕竟几年前,京中所有大夫都说时清无药可医……
时鞠摩挲杯盏,心里隐隐有猜测,只是当母亲的不愿意去承认。
时鞠坐在院中,等一身酒意散完才回去休息。
左右已经这样了,她也没拿自己当时家的外人,往后官场上,该护还是要护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