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云两家的亲事就是走个过场,当着双方母父跟冰人的面交换一下生辰八字。
成亲的日期时家找人专门翻过老黄历,对方说时清的生肖跟明年的属相相冲,不适合成亲。
如果娶正夫的话,要么今年要么后年。
后年的话时间间隔太久变数太大,两家的意思是不如今年把事情办了。
如今三月,初春时节,最迟到年底办婚事,这期间还有很长时间可以筹备。
“太久了,”时清怕自己等不及,提议说,“要不月底吧。”
“月底?!”李氏惊诧的看她。
时清刚才就进来了,说院子里的花一般般,没有牡丹,还扫兴的看见一株狗尾巴草,没意思就回来了。
云主君怔怔的想:他租借的都是名品,怎么可能让狗尾巴草这种低贱的东西混进来?
李氏伸手拉着时清的手腕,用仅能两人听见的音量低声询问,“你跟爹爹老实交代,你这么急着成亲到底为什么?”
不是他多想,实在是时清太着急结婚,像是掩饰什么。
李氏从小在民风还算开放的小县城长大,那边不少男子跟女人随便找个柴火堆就能私定终身,等男子有了身孕,女人才急着把他娶回家,免得月份大了显怀被人看出来说闲话。
可婚事操办的太急,根本不用看男子肚子很多人就猜到是为什么。
要么是家里有人重病时日无多赶着冲喜,要么是男方有了。
李氏虽然心底不喜老爷子,但看他的身体也算硬朗,没有半分时日无多的迹象。
那么只能是——
云执有了!
李氏被自己的猜测吓一跳,伸手连连轻轻拍打时清的手臂,“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急啊。”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怪不得她坚持要娶云执,原来是这个原因。
时清一脸茫然。
她当然急了,她再不着急一点,牡丹万一绣不完怎么办?
等云执烧给她吗?
然后她穿着艳压冥府?
整点阳间的事情行不行。
时清被李氏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
她爹是怎么了?
李氏转身在时鞠耳边私语,把自己的猜测简短的说了一遍。
时鞠抬眸看时清,随后用眼神安抚李氏。时清有没有做那样出格的事情,时鞠比李氏清楚。
“这是你们两人的婚事,你自己说了也不能作数,不如问问云执的意见?”时鞠跟云母说,“若是两个孩子都同意,我们做大人的也不好有异议对吧?”
“时大人说的对,”云主君揽过话茬,“当母父的肯定都是以孩子为主。”
他可不愿意云执跟时家订亲后还住在云府,到时候自己可不得拿对时家的态度天天供着他,还不如早嫁出去早了事。
况且这婚期是时家定的,传出去外人只会说时家急着娶云执是因为看重,而不是他这个做主君的容不下庶子。时云两家身份悬殊摆在明面上呢,他哪里反抗得了。
“月底啊……”云执脸都被时清看见了,这次进来就没戴面纱。
李氏视线止不住的往他平坦紧实的小腹上看,袖子遮掩下的两只手绞在一起。
几个月了啊?
真是委屈这孩子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替时清瞒着。
“虽然赶了点,但执儿你放心,该有的咱们时家定然不会比旁人少半分,甚至给你的只会更多。”李氏目露心疼愧疚,就当是弥补了吧。
云主君眼睛微亮,侧眸给云执使眼色,嘴上却说着,“咱们也不是那等迂腐人家,虽然你母亲跟我都舍不得你这么早的嫁出去,但只要你同意我们就依着你。”
看看,多开明多疼爱孩子的一对母父啊。
云执看向时清,“怎么月底,月中不行吗?”
“……”
这还有一个比时清更急的。
云执顶着一屋子人的视线两眼茫然。
他说错什么了吗?
时清娶他是为了绣花,他嫁给时清是为了聘礼,两人各怀目的,就走个流程而已,月中就可以。
“那就月中,”李氏扯着僵硬的嘴角点头,“既然执儿都说了月中,咱们就挑月中的好日子办事情。”
李氏心里肯定:至少两个月了,到月底可能会显怀。
这个月的十八号就是个黄道吉日,适合嫁娶。
日子定下来,接下来两家要忙的事情就多了。
成亲不像想的那么简单,各种繁文礼节走下来,这剩余的十多天里,两家大人恐怕要忙的脚不沾地。
从云府离开的时候,李氏没忍住拉着云执的双手说,“好孩子,委屈你了,这事都怪时清不懂事,不然婚事不至于操办的这么急。”
他指的是月下小草堆。
云执理解岔了,他当李氏说的是急着成亲呢,“这事不怪时清。”
云执一脸诚恳,“是我先主动的。”
他在花园里主动问的,要是不问清楚,时清不娶了,他上哪儿弄盘缠行走江湖。
李氏被云执惊的抽了口凉气,半响儿不知道说什么。
啊这……
竟然是云执主动的。
回到时府,只剩下李氏跟时鞠的时候,李氏没忍住说,“定然是我猜测的那样,时清跟云执已经……”
他不好意思说,就用两根食指对了对。
时鞠有点想笑,忍住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李氏怼回来,“你们女人都这样,你以前跟我成亲前不也偷偷拉过我手吗,清儿是你的女儿,肯定跟你有学有样。”
时鞠不好说话了,她抬手抵唇轻咳,“我、我去书房处理公务,清儿的亲事……”
“我请了冰人操办,你就放心吧。”有钱都能鬼推磨,更何况办一场婚事。
老爷子跟张氏不是觉得他不行吗?那自己就行给他们看。
时鞠出去,下了台阶站在院子里抬头朝时清的庭院方向眺望,单手背在身后才轻轻皱起眉头。
时清到底想做什么。
时清什么也不想做,能苟一天赚一天。
蜜合忙着给她选衣服,“小主子过两日参加春日宴,定要穿的最好看,把那什么淑比下去。”
“不用。”时清摆手。
蜜合当她大气,不屑于跟常淑比试,满肚子马屁还没开始拍,就听时清吐出瓜子皮继续说,“不用挑含蓄低调的颜色,咱要穿就穿最高调张扬的那身。”
老娘要艳压所有人!
“……”
李氏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话,“清儿要出门?”
时清本来瘫在软榻上嗑瓜子,听见声音立马坐起来,“爹。”
“我让人来给你量婚服尺寸,”李氏示意身后的裁缝上前,自己坐在软榻上问她刚才的话题,“去玩吗?”
时清以前从来不出门,自从大病一场后连书院都不去,念书都是府里请先生上门教。
如今难得见她愿意出去还挺感慨,“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总待在府里算怎么回事。”
时清张开双臂,顺势点头,“对,所以我过两天去参加春日宴。”
春季草长莺飞的季节,京中少女少男们相聚出城游玩,都快成不成文的传统了。时间一长,就成了春日宴。
“带上云执一起,”李氏说,“京中男子那么多,你把云执放在府里自己出去游玩,他多无趣,你带着他一起,路上仔细照顾,万万不可再毛手毛脚的。”
毛手毛脚?她?
时清摇头,没有那方面的欲望。
时清其实是想自己去的,奈何春日宴那天出门前李氏还特意叮嘱她带上云执,这才马车一拐去了云府接上他。
云主君格外好说话,直接将人放出来。左右两人的婚事就在十八号,满京城都知道,现在一同出门倒也不怕闲话。
云主君眸光闪烁,在云执出门前特意叮嘱他换身好衣服,“这种场合沈家的公子肯定也在。”
他意味不明。
云执跟沈郁出现在同一场合,免不得会被人拿来比较。云主君私心里肯定希望云执赢。
沈公子才气惊艳,他家云执气质洒脱清爽,不见得会输。
想到这里,云主君才正儿八经的打量云执。平时都没怎么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如今一看竟觉得像是变了个人,都快不认识了。
“你这病了一场,像是想开不少事情。”云主君笑,“果然经历过大的波折,人总会变的。”
比如云执,比如时清。
云执不知道他云里雾里说什么,反倒是他身后的鸦青吓出一身冷汗。
云执撩起淡青色春袍衣摆,脚尖踩着矮凳,弯腰低头钻进马车里。
这几日天气回暖,若是坐哪儿不动穿着冬袍还好,像这样出门游玩穿冬袍就有些热了。
时清掀起眼皮睨他,语气嫌弃,“你怎么这么磨蹭。”
她磕着瓜子都等半天了。
云执大大咧咧的坐在她小几的另一边,“云挽拦着我不让我走,他想要跟我一起去,结果被他爹关屋里了。”
时清轻嗤,“他想要的东西多着呢。”
云主君多精明,这种场合所有人的重点肯定都在她云执跟常淑沈郁的身上,哪里会注意到云挽,他今天出门只能沦为云执的对比。
云主君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嫡子去衬托庶子,哪怕把他关起来也不能放出去,奈何云挽不懂。
时清撩起眼皮看伸手抓她盘里瓜子的云执。
啧,这个傻子明显也没懂,光知道看热闹了。
“让你吃了吗?”时清轻拍云执手背,将前两次他打自己的还回去,“不自觉。”
云执笑着躲开,也不生气,缩在时清伸手够不着的地方故意啪嗒啪嗒的磕瓜子,“你怎么这么小气。”
“谢谢夸奖。”时清把瓜子盘抱在怀里。
春日宴举办的地方在郊外,那边有处大大的庭院,听说是皇家专门拨出来给年轻人游玩的。
出城通过城门后,时清撩起车帘往后看,迎着阳光眯眼打量那堵厚厚高高的城墙。
云执跟着往外看,“你看什么?”
“看结局。”
时清收手落下帘子,兴致勃勃的问云执,“你带针线了吗?要不给我露一手呗。”
“……”云执眼神瞬间不自然起来,不跟时清对视,绞尽脑汁编理由,“谁出门带针线啊,路上绣花容易手抖。”
“就你事情多。”时清把瓜子盘递过去,两人坐在里面啪嗒啪嗒磕了一路。
云执心虚不说话,时清懒得开口,默契的各吃各的。
蜜合跟鸦青坐在外面听,还以为车厢里养了两只磕瓜子的观赏鼠呢。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到了地方。
可能是巧了,时清的马车跟常淑和沈郁的马车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到达门口。
三辆车一起停下来,而那进去的圆门就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