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两国重新修订协约。
新的协约中，坦丁国与华国的关系远比上一份协约紧密得多。人民币贸易结算，这个华国政府最希望达成的条件,对方根本没有提出任何额外要求就同意了。
“卫渡。”
签约仪式结束后,米尔维斯用华国语言喊出了卫渡的名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可以单独与你聊一聊。”
外交使团里的人闻言皆是一怔。
坦丁国的皇帝竟然会说中文？而且还说得这样好？
至于为什么对方明明精于中文，却还要讲坦丁语，请翻译官,众人倒没有感到费解。
实际上，很多国家元首、外交部长,除了本国语言以外，至少还精通英语。
然而,几乎在所有的外交场合,他们都会携带翻译官,并在整个过程中使用本国语言讲话。
一方面，国与国之间的交流是平等的,哪怕事实上不完全平等,表面上也是平等的。
既如此,没道理其中一方迁就另一方，使用对方的语言。
另一方面,国家元首们可以利用翻译官做翻译的时间，多思考一会儿要怎样回应。
卫渡看向华国众人，道：“那你们就先回去吧。等我同皇帝陛下说完了话,再去找你们。”
如今两国已经缔结友好条约，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危险,外交使团一行人没有什么犹豫地离开了山绘宫。
米尔维斯一挥手,坦丁国的贵族与侍从们也纷纷听命离开。
宫殿里就只剩下米尔维斯与卫渡两人。
“战神先生请随我来。”
米尔维斯没有去看卫渡,自顾自地说完这句话后，直接朝着宫殿的深处走去。
卫渡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先是从某处楼梯前往地下。
其后，米尔维斯拿出一块玉石，贴紧墙上的某处。很快，一道隐藏在壁画中的大门缓缓开启。
“这是我杜兰尼家族的内室。”
米尔维斯解释了一句，对卫渡道：“战神先生，请随我一起进去吧。”
这间内室，只有杜兰尼家族的每一代皇帝才能进入。
比如赫鲁什，虽然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但并不知道它位于何处，更不可能知道里面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之所以知道卫渡的画像藏在其中，也是因为两千年实在太久，秘密难以被完全隐藏。
石门一开，卫渡便瞧见了自己的画像。
米尔维斯捋着自己的胡子笑笑，用中文问道：“战神先生可觉得眼熟？”
卫渡上前细细观察着这幅画。
其笔势走锋，正是故人的习惯。
卫渡眼眸略略垂下。
正与顾修明猜测的一样，两千年前李宜年果然来过坦丁国。
米尔维斯又从画像下方端起一只木匣，手指往上一扣，将其打开。
“这件东西，属于我的先祖齐茨柯·杜兰尼。”
卫渡抬眼看去。
米尔维斯继续道：“我的先祖还有一个中文名字，叫做胡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米尔维斯双眼紧紧盯着卫渡的面庞。
如果真的是大衍战神，应该会记得胡柴这个名字吧？
出乎米尔维斯意料的是，他的确从卫渡的脸上看出了回忆的神态。
然而，他却没有发现任何惊讶或是不解。
难道对方早就猜到了？
米尔维斯微微蹙眉。
大衍战神当年死得那么早。而先祖加入杜兰尼家族，统一坦丁国，这都是很后来的事情了。
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只纠结了片刻，米尔维斯又将眉头舒展开来。
无论是怎么猜到的，与坦丁国又有什么关系呢？猜到也好，自己倒不用多费口舌解释了。
于是，他开口道：“战神先生，我这里还有一个请求，希望您可以答应。”
卫渡敏锐地注意到：遣退了其他人以后，米尔维斯对待自己的态度明显尊敬了不少。
看起来，对方是在以个人的身份同自己对话，而不是坦丁国的皇帝。
卫渡便道：“你且说吧。”
米尔维斯又拿出另一只木匣。
他看着卫渡道：“这是先祖当年留下的遗物，我希望您可以带着它返回华国，将其安置在华国的土地上。
“最好是安置在您当年的陵墓里，如果不行，那么衍明帝的陵墓，或是其他人的陵墓都可以。您若是觉得有其他合适的地方，也可以。”
卫渡拧起眉：“这是为什么？”
“你们华国不是向来有落叶归根的说法么？”
米尔维斯解释道：“先祖是杜兰尼王朝的第一任皇帝，他的遗骸自然是必须留在坦丁国的。”
“只是两千年前，尽管先祖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多年，生育了不少子女，可他弥留之际心心念念的，却是自己的故乡，是您。”
“我先前之所以没有将先祖的遗物带去华国，一是因为杜兰尼家族与华国的这段渊源十分隐秘，不便示人；二是当年战神先生令先祖出使西域，先祖却没有来得及复命，这种情形下，先祖未必……”
说到此处，米尔维斯顿了顿，才继续道：“如今战神先生重归于世，甚至来到坦丁国，知道先祖当年的确完成了您交代的使命。”
“我想，这时候如果能由大衍战神带着先祖的遗物返回华国，先祖若是在天有灵，当不会再有任何遗憾了。”
卫渡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是真的没想到，当初派出去的那个年轻人，会用一生铭记着自己的命令。甚至在对方死去以后，连他的后人也还在记挂着这件事。
卫渡看着米尔维斯，认真道：“我答应你。我会亲自将他的遗物带回华国，妥善安置。”
米尔维斯真诚道：“谢谢。”
这也算是了却家族一桩心事了。
内室里其实还有其他的东西。
不过，这是属于杜兰尼家族的东西，米尔维斯并不打算将其告知于华国人，哪怕对方是先祖当年甚为在意的战神。
两人一起往外走出。
米尔维斯又补充道：“正是因为这一点久远的关联。我坦丁国在从前那些年，虽然不会帮助华国，但也绝无可能落井下石。”
卫渡静静听着，没有说什么。
华国外交团并没有回到休息之所，而是在山绘宫的外面等候。
见卫渡与坦丁国皇帝从山绘宫里走出，他们纷纷迎上来。
有人问道：“战神大人，你手里的东西是……”
卫渡伸出左手，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其他人见状便不再多问。
米尔维斯看着眼前的华国外交使团众人，出声问道：“你们的江部长病情可好些了？现在能坐飞机回去么？”
有人答道：“谢皇帝陛下关怀，江部长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应当没有问题。”
米尔维斯道：“那你们就尽快回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夜长梦多？
华国外交团不是很理解这句话。
卫渡却知道对方的意思。
胡柴的遗物在自己手上，米尔维斯自然希望自己尽快带回去，不要耽搁时间。
卫渡回答道：“放心吧，皇帝陛下，我们今日就会返程。”
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疑惑归疑惑，这会儿显然不方便多问，并没有人吱声。
卫渡对他们道：“咱们回去找江部长吧。”
刚抬起脚，米尔维斯又在身后道：“感谢战神先生的善意，我米尔维斯·杜兰尼在此承诺，杜兰尼家族不会忘记。”
卫渡脚步微微一滞。
但他没有停下来，更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江部长休息的地方走去。
回去之后，顾修明也在。
外交部长此刻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正与顾修明说着话。
他的脸色虽然仍显苍白，但比起今早已经好了许多，看起来药效确实已经退去不少。
进入到这里，外交使团里又有人忍不住问道：“战神先生，您手里拿的木匣究竟是什么啊？坦丁国的皇帝最后说什么感谢您的善意，又是什么意思呢？”
卫渡笑道：“这是个与大衍有关的秘密，恕我不能相告。”
“只能说，它于华国无害。”
听到卫渡这样说，先前问话的人忙道：“请战神先生请见谅，是我问得唐突了。”
卫渡笑笑：“没事。”
江部长听到这话也是面露疑惑。
不过卫渡都这样说了，他当然也不会再问。不问归不问，心中不免还是起了许多猜测。
下午，一行人返回华国。
按照原定计划，外交使团的确会先返回华国，卫渡却是要与《天霄派》剧组直接前往欧洲的。
但现在因为接受了米尔维斯的嘱托，他只得临时改变计划，先带着胡柴的遗物回去。
剧组那边，会先行一步，在欧洲等待卫渡。
停拍一天就是上百万的损失，这向来是所有影视剧组竭力避免的。
不过，这笔钱财跟国家外交这样的大事相比，就实在是微不足道，也没有人会在意。
飞回华国的路上。
顾修明与卫渡单独在一处，他看着卫渡手里抱着的木匣，问道：“这是胡柴的东西？”
卫渡嗯了一声。
为当年的事情保密，顾修明就是当年的人，自然不算在其中。
结合刚才外交使团所说的善意，以及卫渡临时变更计划，不需要询问，顾修明很快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又道：“你打算将胡柴的遗物安置在哪里？”
卫渡其实也没想好。
听米尔维斯的话，在对方看来，最好的地点似乎是自己的陵墓中。
但这有点怪。
若换作以往，卫渡大概是不会多想什么的，直接就放了。
可现在自己不是在同顾修明……总要顾及一下他的心情。
这时，有人敲了敲包间的门。
顾修明走了几步伸手拉开：“什么事？”
来人是外交部长的秘书。
对方笑道：“就在刚刚，坦丁国政府对外发布了一则声明，江部长特别让我来告诉两位一声，尤其要感谢战神先生。”
顾修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的，我们知道了。”
秘书再次笑了笑，关上门离开。
那边卫渡已经拿出了手机。
他根本不需要登录什么国际网站，打开微博，立刻就看见了“坦丁国政府声明”正挂在热搜榜首，后面跟了一个“爆”字，和一个“置顶”。
点进去之后，就是华国新闻。
“坦丁国当地时间下午两点，米尔维斯通过外交部门发出以下声明——”
“加州财团蛊惑本朝三皇子发动政变，这是干涉内政的行为，坦丁国表示强烈谴责。华国大衍战神勇猛无敌，帮助皇帝陛下拨乱反正，坦丁国政府在此表达感谢。除此以外，坦丁国政府已经与华国政府达成以下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