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擦拭着脸上被赵兴咬出来的血,一面点头哈腰的给赵兴陪着不是的王和中,不断的向赵兴解释:“都是咱家理解错误了我干爹司礼监秉笔的意思,都是下面那帮兔崽子没有贯彻好咱家的想法,才有了赵大人这虚惊一场。赵大人不要怪罪,等皇上召对完事,咱家上状元楼请个席面赔罪。”
贵为司礼监四品的大太监给前门昂然直走的小小锦衣卫小旗赔不是,也是无奈,谁让干爹王承恩领会了错了皇上的意思,自己就传达错了。
上面的可以含糊其辞,但下面的人却一定要琢磨明白上面的心思。揣摩上意是一个在宫里,其实也是在官场上最主要的基本功,结果自己基本功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不,差点弄出大乱子,要不是上面突然要召见赵兴,自己赶的及时,那可就真就把皇上看中的武将,弄成一个蹲着撒尿的太监了。其实,赵兴是不是成为太监没关系,自己的前程地位为此不保才是大事啊。
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惹了这个爷,要不然将这事和皇上一说,自己立刻就是人头落地。
赵兴当时恨这个王和中牙痒痒,当时一口,是直接奔着他的咽喉去的,倒是这老阉躲的快,但也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但这老家伙真的能忍,没有因为自己愤怒一咬而恼怒自己,直接喊过来那个领路的干儿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当然,这是做给赵兴看的。
然后就是手忙脚乱的给赵兴松绑整理衣衫,一面帮着穿衣,一面解释误会,最终是说:“皇上要在平台召见,麻溜的过去。”
平台不是台,是指集英殿,这是崇祯除了文华殿每日朝会后,召见有事大臣的地方,气氛要比文华殿轻松些。
跟王和中气大,但赵兴可不敢在皇帝召见这事上,和王和中闹情绪,因为从这事上,他已经深深的感受了皇权的强大。自己小情绪让皇上一个不快,是会连累全家的,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娘和小丫是无辜的。
走玄武门进入皇宫,走廊下家,然后入集英殿。
现在的集英殿很安静,所谓的平台召对已经结束了,吵的精疲力尽的大臣们都回到各司衙门养精蓄锐,准备为下一场的争吵掐架做准备去了。
被吵的脑袋一团浆糊的崇祯,也到集英殿的东暖阁休息缓神,喝杯人参燕窝提提精神,自己,还有许多奏折要批阅呢,司礼监的批复,自己不放心,什么事,还是亲力亲为的好。这是崇祯对自己的要求,也完全做到了。
刚刚喝了一碗人参燕窝粥,粥碗还没放下,就听传事的小内侍小声的禀报:“启禀皇上,锦衣卫小旗,赵兴到了殿外,正候着呢。”
崇祯愣了下,小声的嘀咕一句:“来的倒是快,看来,赵兴果然是个办事麻利的。”
其实他不知道,赵兴刚刚就在皇宫后门不远差点成了太监的。
“让他进来吧。”
小内侍立刻弓着身子出去,然后走到大殿门口,看了一眼不远,还在向王和中请教觐见礼仪的赵兴,仰着脸,运足底气尖声传旨:“皇上有旨,传锦衣卫小旗赵兴,觐见啊——”
赵兴闻听,赶紧按照王和中教导的,整衣先躬身:“臣,锦衣卫小旗赵兴,觐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实躬拜报名,只是赵兴身份低微,上了品级的,这时候,跟着进去就是了,是不需要拜的。
“跟咱家进来吧。”赵兴再次整衣,就在他一脚踏进门槛的时候,赵兴心中知道,这才是自己第一次踏进皇城,才第一次踏进政治。从此,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就和这肮脏的明末政治再也脱不开干系了。
进了东暖阁,赵兴面对坐在桌案后的小年轻跪拜,再报名,再颂万岁,然后就将头脸叩在双手之间,看着地上的金砖等待皇上崇祯的安排。
很久很久,也不闻上面声音,就在赵兴跪的双腿发麻,将地上金砖快看出花来的时候,上面才传来一声淡淡的话:“免礼,站起来说话吧。”
赵兴再叩头之后,说了谢皇上,才抬起发麻的双腿站起来,依旧弓着身子,低着头,站在了书案的一侧,等待皇上再次的垂询。
又是一阵沉默,崇祯才再次道:“赵兴,抬起头来,看看朕是谁?”
赵兴抬头,你是谁,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但脸上立刻装出了震惊:“您,您是黄公子?”然后就在崇祯难得的小得意里,再次咕咚跪倒,磕头道:“皇上,当初小臣不知道您是皇上,当时失礼冒昧,还请皇上恕罪啊。”
崇祯毕竟还是个孩子,赵兴这样的表现,让他的小心理得到了满足,才笑着再次道:“当初是朕微服私访,不知者不怪,起来说话吧。”
赵兴再次爬起,还是低眉顺眼的样子。
崇祯将手中的奏折放到高高的案牍之上,然后尽量装出威严的样子道:“那日,朕听国公说,你对裁撤东厂和锦衣卫的事却有些心得看法,当时不便照你进来,也是担心你进来有了约束,不敢秉心而谈。结果时间关系,没有细说,今日召你进来,就是想继续听听你后面的想法,现在你继续你当初的想法,说说吧,不要有担心,也不要有隐瞒,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赵兴悄悄的松了口气,只要不问火烧英国公府的案子就好,至于询问锦衣卫的事,自己还是按照当初的话说,保证能过关。于是,就将那日没说完的,继续缓慢沉稳的一一道来,那真的是逻辑清晰,叙事翔实,有理有力而且不光长远。
之所以赵兴有这样的理论,那后世的坛子里,关于这件事的品论,都烂大街了,照抄一下就齐活了。剽窃,是穿越人的必备功课技能不是。
等赵兴说完,崇祯站起来,一面舒活筋骨,一面缓步踱步一面缓慢的,故作老城的道:“其实,裁撤锦衣卫和东厂的事,诸位臣工说了很多,异口同声的要与裁撤,才能消除天下一大弊政,一大毒害。东厂锦衣卫闹的也实在是太过了,裁撤也的确理由充分。”
赵兴不语,只是听着。
“但,朕也知道,东厂裁撤是可以的。”他这么说,说因为崇祯历来对太监印象不好,小时候,受太监魏忠贤白眼虐待,已经在他心理上产生了巨大的阴影了。
“但锦衣卫毕竟是开国洪武爷设立的,祖宗之法不可废啊,所以朕才犹豫。那日朕见了你,你给朕说了一些别样的意见,而郭广生的事更触动了朕的心弦。朕不想做昏君,所以要兼听则明,更何况这是大事,一定要谨慎啊。”
这话,是崇祯说给赵兴听的,但何尝不是也是说给自己听呢。
崇祯不像他哥哥那么得过且过,而是他看出了这大明,已经走进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从他手中接过这个烂摊子的时候,就下定了做一个励精图治,中兴大明的明君,以挽救其实已经无可挽救的朱家王朝。
但可惜了这个勤勉争强的好皇帝,为了拯救这个已经无可救药的家业,勤勉的已经达到了变态,也正是他看到了最悲哀的结局,知道时不我待,最终在一群东林的忽悠下,采取了急功近利的手段,最终,没有拯救这个大明,却其实是加速了这个大明的灭亡,其中,就有这裁撤锦衣卫四年的举措。
如果锦衣卫不被裁撤,继续监督这个越来越腐朽的官僚体系呢?那么大明是不是就不会亡,或者,最少能在延续一些时间呢?
赵兴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在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