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脑袋扭去一边,表情很臭。
褚长扶没管他的小情绪,拍了拍床示意他,“起来吧,待会儿还要跟我一起回褚家祭拜先祖呢。”
少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当着她的面光着屁股去捡地上的衣裳。
他是个很矛盾的结合体,一边要浪,一边还捂了一把自己腰间,似乎觉得只有那里不能看,其它都可以一样。
褚长扶真得看,他躲闪,不看他还有点不满,难伺候的很。
俩人收拾好,别了赢家主和赢夫人,一直到出发坐上马车,少年还有点别扭,望着她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不知道是在纠结她一开始没有准备,看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背过身没看。
反正拧巴的很。
褚长扶坐在他一侧,歪头朝他望去,少年半靠在窗口,一只手支起,撑着下巴,一只手烦躁地去拉帘子上的流苏,想霍霍东西。
还没开始,已经被她制止,她抓住少年的手,拉过来,握在手里,另一边极快的、迅速地凑近他,亲了一下少年微凉的脸颊。
少年身子一僵。
褚长扶哄道:“好了,别生气了,下次你让我看我就看,不让看我就不看好了吧。”
少年低头,望着俩人交握的手哼了一声,“我们都成亲了,我就是你的,你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为什么还要问我让不让你看?”
褚长扶:“……”
这话好像没毛病,又好像有,她沉思片刻后问:“所以不是看不看的问题,那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是真的没想明白,赢玉的心就像海底针,实在摸不着。
赢玉面色有些不自然,“你背过身,是不是嫌我身子不好看?”
褚长扶:“……”
天可怜见,只是怕他介意而已。赢玉长手长脚,身子高挑消瘦,每一处都像女娲娘娘精心捏制的一样,怎么可能丑?
说起来她注意到一件事,赢玉是不是有些自卑?昨天她没有依着少年的意思用他,少年觉得是在嫌弃他年纪小,不温柔不体贴不成熟不稳重。
他这个天赋和修为,不温柔不体贴不成熟不稳重年纪小又怎样?依旧是有资本的。
褚长扶再一次靠近他,板过他的脸,认真地在他唇上刻了章,“喜欢的,你全身上上下下,整个人我都喜欢。”
她那日说赢玉好可爱,是真的,赢玉就是可爱。
少年别扭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子就被亲没了,褚长扶几乎眼瞧着他长睫颤了颤,一双漂亮的眼眸看向窗外,周身气息与刚刚完全不同。
就像刺猬收了刺,呲牙咧嘴的野狼被人顺了毛一样,看着乖巧了不少。
马车到了褚家门口时,少年顺顺利利叫她拉进了府。
褚家如今就剩下她一个,稍稍年长的管事都没有,所以也不讲究那些虚的,诸多规矩摒弃,直接进入主题,带他去高堂见众多长辈。
赢玉一开始要脱掉身上的外衣,因为是红色的,拜见长辈不能穿红,褚长扶阻止了。
“又不是平时。”她认真解释,“我们刚成亲,穿红非但不会冲撞长辈,反而是喜,叫长辈们见见喜也好。”
赢玉对这方面懂得不多,都听她的,她怎么说就怎么做,手收起,等着她下一步安排。
褚长扶示意他看高堂之上,从最左侧开始,一一给他介绍,先是祖先的牌位,然后是他们的子孙。褚家屹立万年,族谱厚厚一沓,牌位也摆的满满当当,从上午一直祭拜到下午,才勉勉强强讲到近代。
赢玉是个十分没有耐心的人,一天都在听着别人的故事,竟也没烦,就像当初褚家遇难,叫她万万没想到肯帮忙的居然是性子最急躁的少年。
还老老实实被人使唤来使唤去,好一阵子都没撂担子不干。
赢玉总是叫她意外。
褚长扶领着他,到最后一排,让他看左边那个,“那是我曾祖父,右边是曾祖母,二奶奶和离。我爹是大爷爷生的,大爷爷接管褚家千年后,嫌烦交给了我爹,我爹旁边是我娘。”
她拿着香,分给赢玉一把,“我们家都是心胸宽广之辈,以后我要是欺负你了,你可以找曾祖父曾祖母和几个爷爷,我爹我娘告状,他们会托梦打我。”
赢玉:“……”
他啧了一声,脸上严肃和紧绷的神情也稍稍放松了些,跟着褚长扶一起祭拜几位长辈。
上了香,说了些贴己的话,又换了祭品后才走。
彼时已然是傍晚,天灰蒙蒙一片,没有回赢家,直接在褚家住下。
赢玉几乎熟门熟路来到褚长扶的屋子,一打开门登时一股子微凉的太阴之气袭来,裹了他一身,叫他上上下下都一阵舒坦。
褚长扶后一步进门时,赢玉已经自来熟地倒在她床上,歪着脑袋用那双宛如装了星辰大海一般的眼睛看她。
褚长扶将门关上,什么都没做,单走到床边,叫赢玉往里睡了些,自己也躺了上去,体会一把睡觉的乐趣。
权当去大赝乡分巢之前的最后一次放松吧。
褚长扶闭上眼,盖上被子,摸到赢玉的手之后,与少年就这么十指相扣而眠。
其实睡不着,不过这样安安静静地待着,有安神镇魂的作用,身旁的赢玉也难得安安分分没有动弹,配合地假眠。
半宿很快过去,深夜三更时,俩人收到了赢家传来的消息。
人筹齐了。
干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夜间出行。
褚长扶刚睁开眼,另一边赢玉已经如一阵风似的,不仅人起来了,还收拾好了,长剑往腰间一别,兴奋道:“总算可以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顿了顿又问:“能痛快打吗?”
他没看给的消息,所以不知道。
褚长扶想起大赝乡阶梯分明的等级,分巢之上还有主巢,主巢也是一层一层有人管着,虽然他们只是去打分巢,但难保分巢不会搬来什么救兵,请来主巢的人主持公道。
要是个修为差不多的还好,万一来个化神后期,俩人不一定应付得了,搞不好还有可能被抓被俘虏死翘翘。
不过既然都已经踏上修仙之路,怎么可能一马平川顺顺当当,有意外才有惊喜。
褚长扶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次的组织很大,可以的。”
长达万年的时间大赝乡都在劫富济贫,颇得一些民间和正道叫好,还有些世家子弟和宗门弟子加入,觉得这天下和人间**,立志要做出一番大成就来。
然而百年前大赝乡彻底变了味,许多看不惯的修士纷纷带着人离开,只留下一些烂到底和沉沦其中不愿舍弃荣华富贵的人还坚守着。
也不少,是个很大很大的组织,涉及到全世界各地,哪哪都有他们的影子,极其神秘。
虽然有很多人加入又离开,但至今没人见过主巢在哪,这个组织的主人又是谁。
只晓得是个天赋极佳的修士,活了万年之久,拥有无数财富,就算是头猪,也应该很强了。
褚长扶其实心中还有另一种想法,这么小心翼翼,藏着行踪不露面,要么是不爱见人,要么是不敢见人。
前者是真深藏不露,后者是假的,只是制造神秘,叫人不敢登门报复而已,毕竟做的是害人的买卖,得罪的人太多,谁知道会不会像几万年前一样,被人一窝端。
看看他们的运气,是哪种吧。
后者自然皆大欢喜,前者就是座难以翻越的大山,不过大赝乡有背景,难道她和赢玉就是孤家寡人吗?
如果连他们这种超级宗门出身的弟子都不敢动大赝乡,那几乎没人,大赝乡还不嚣张上天上去,更加肆意妄为,成为一个更大的毒瘤,恣意拢万千修士钱财,害的诸多人家破人亡。
所以这事还必须要干。一开始只是因为自己的家仇和柳家主的事关注上大赝乡,越查越心惊,使命感竟也不知不觉上身。
褚长扶披上斗篷,顺道扔给赢玉一件,“这次不太一样,带了很多有家有口的人,我们无所谓,但他们不行,所以要掩一下行踪。”
她故意留了个破绽,想让赢玉借着机会往下问,比如为什么有家有口里的人中没有她?
她虽然确实孤身一人,但还有偌大家业要守,一样怕报复。
只要赢玉问,她就告诉少年和伏裳的关系。
特意隐瞒伏裳,不让人知道俩人的干系,就是怕伏裳的敌人欺负到这边来。
换句话说,伏裳有背景,有实力,孤身一人,不怕事,也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干的事不会和褚家关联上。
人家最多去找玄天宗,玄天宗要是软弱怕事也不用混了。
总之伏裳就是她,她就是伏裳,切换个身份就能跟赢玉一起无所顾忌的并肩作战了。
还不会影响和牵连到这边,褚家已经没人了,就剩下一些家业,她要守好。
褚长扶等着赢玉回答,少年不出所料,心太大,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她也不气馁,慢慢来,经常如此总有一天他会察觉到古怪,所有事一连上,真相自然而然浮出水面。
自己猜出来的比直接告诉他好,后者他不信,前者日久见本相。
褚长扶看少年不太情愿披带斗篷,主动上前给他系上。
少年嘁了一声,“遮羞布。”
褚长扶一愣,继而觉得‘遮羞布’这个词还真挺适合他们,不过没办法,如果只有两个人,赢玉和伏裳,就光明正大动手,还带上其他人,不得不为其他人考虑。
“待会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露出特征的法术和太阳真火知道吗?”
赢玉面色登时不好看起来,少年抱着胸,埋怨道:“你这个骗子,这样打怎么打得爽?”
褚长扶不以为然,“打不爽就憋屈着打。”
赢玉张张嘴,还待再说什么,褚长扶打断他,“快出发吧,其他人都该等急了。”
俩人应该是最晚去的,因为赢家主和赢夫人先召集人,到齐后确定万无一失才喊他们。
赢玉到嘴的话憋回去,老实跟在她后头,跨传送门到达约定的地点。
不远,在衢州之外的某个山头上,月黑风高,林间已经多了好些个披着斗篷一身黑的修士,各个从头捂到脚,禁制一层又一层,谁是谁完全认不出来。
褚长扶也没有兴趣知道都是谁,对了一遍人数,只多不少,应该没有遗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盘,“都过来立投名状吧。”
投名状是怕对方背叛,或者事后将大家干的事抖出去创出的,一起干的坏事,但凡有一个藏了别的心思,他们都会很麻烦,立完投名状还敢的话会死。
顾忌着小命也没人敢讲,受诅咒加身亦说不出口,有那个心思的人都会被检测出来然后咒发身亡。
做不光彩的事时十分需要的一个东西。
褚长扶以身作则,先划开指头,滴了一滴血进入盘中,盘里出现一个复杂的黑色符文,咻的一下钻入她体内。
投名状完成了。
她要是敢出卖大家,会死的很惨,同样的,其他人也是。
赢玉很相信她,跟着照做,其他离得近的也凑过来滴血。
滴完还紧盯着别人,怕有人做手脚,在这么多修士的眼皮子底下,几乎没人敢动歪心思,所以投名状很顺利的完成。
褚长扶数了数盘中的黑色铭文,隐隐能感觉和每一位修士相连。
她刚要收盘,面前忽而又多了一只手。
一个人似乎刚赶过来,气喘吁吁站在她不远处,也要滴血,褚长扶一看到那根指头上的浅淡黑痣,便蓦地抬首。
对方虽捂在斗篷下,上面有族中长辈给设的禁制,那个身形和感觉,她还是认了出来。
是赢闵。
他在,那姜和……
褚长扶朝他身后看去,果然瞧见一道女子的身影走近。
“褚长扶,我们今日来,不是吵架的,是来帮你们的。”
姜和声音紧张,“你们不能去,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