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舍不得”皇后自言自语,不再自称“本宫”,她说了这一句后,轻轻摇了摇头。
白锦玉从前只在书中见过一些描述宫怨的诗词歌赋,那还多是怀才不遇的男子假借宫词的借喻之作,完全不能体会那种伤心寥落,现在眼前对着皇后,她才对这种深宫寂寞有了真切的体会。
当真是令人郁闷。
白锦玉道:“原来娘娘是伤心了。”
这是白锦玉的理解,然而,皇后却摇了摇头道:“不是伤心。”说着她侧过脸去,迎着窗棂上的光线向着空洞的天际看去,喃喃道:“我好像是嫌弃他了。”
皇后的声音不大,白锦玉耳边却像被炸了一响!皇后居然说嫌弃皇帝,白锦玉下意识地就向四下看去,确定左右四周都没有人后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娘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皇后一笑,想了一想,道:“可能是想给你提个醒,避免你重蹈覆辙吧!”
白锦玉更听不懂了,她感到脑门有点发紧。
“你喜欢晋王吗?”皇后突然地问。
这话真是问到了死穴上,白锦玉被皇后的这个转折吓了一跳,半天怔愣。
她发现她今天的智力是出了些问题,不仅话听不懂,好像连一个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了。她作为“苏丽华”当然应该回答“喜欢”,但是一想到自己是假的,凤辰实际上是她妹妹的丈夫,这“喜欢”二字就像堵在了口中一样,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皇后见了她这个样子,不仅不意外,反而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本宫就知道丽华你是与众不同的女子,你不喜欢晋王真是太好了!”
不喜欢晋王真是太好了?
白锦玉挠了挠脸颊,不禁问道:“皇后娘娘喜欢皇帝陛下吗?”这话问出口,白锦玉才觉得天真唐突,这算是个什么鬼问题,明显看起来皇后有很多的伤心失望,不喜欢的话哪会有这么多情愫!再说堂堂一个皇后,难道真的会承认自己不喜欢皇帝吗?
“从前也是喜欢的。”
然而皇后再一次大大地出乎了白锦玉的预料,她回答了,回答的还是“从前是喜欢的”这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就是说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好奇怪,好想知道原因,白锦玉忍不住好奇,壮着胆问:“为什么是从前?”
皇后淡淡一笑,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悠悠地道:“从前陛下只有我一个妻子。”
白锦玉似乎懂了一些。
皇后继续道:“后来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我开始接受他每年都会有几个新增的妃子,看着那些漂亮可爱的女子为了争得他的宠爱使出浑身解数,而他确实也为她们动心了我就有点恶心了。”
白锦玉瞠目结舌,不禁又向四下看去,再次确定一番左右四周都没人。
“恶心?”白锦玉小心蹲下身来,与坐着的皇后平视,好奇地道:“为什么会是恶心呢?”
皇后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不公平。你只有他一个男人,你的经验只限于他。但是他却拥有过几十个不同的女子,环肥燕瘦,不一而足。即使他不说,你也知道他会拿你和别的女子比较。”
白锦玉顿悟地点点头,承认道:“这个好像是有点恶心。”
皇后道:“我之所以与你说这些,是因为晋王将来也是一样的。”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外,幽幽叹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此语出自诗经,意思是说陷入爱情的男人,可以逃脱出来,而女人一旦陷入爱情,却是终生无法自拔。
白锦玉懵懵道:“娘娘是说晋王也会有很多妃子吗?”
皇后肯定道:“是。”
白锦玉感到头皮有点发麻,嚅嚅道:“那会有多少呢?”
皇后想了一想,道:“你看今日来的那些女眷便知,排得上名份的鄂王有十几个,宁王有七个,南王有八个,渭王也有七个那排不上名份地还没有到场。”
“啊?”白锦玉脸都皱成了一团:“这么多啊?”
不过“多”字一出口,白锦玉觉得好像伤了皇后一记,因为宫中危急的那一夜她曾经在未央宫中见过凤华的嫔妃,那可远远不止七八个、十几个。
白锦玉当即堆笑,宽解她道:“皇室注重子嗣,这么做可能也是为了血脉传承,既然嫁与了皇室,那也只能接受,好在这里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不用劳于生计,也算是另一种补偿了。”
白锦玉说这个本是为了让皇后轻松一些,没曾想她这句话一说完,皇后的神情却更加地暗淡了。
“娘娘你怎么了?”白锦玉抚上她的手。
皇后抿了抿嘴角,眼角居然涌上了一些晶莹:“我曾经是可以选的这终究是我的选择,我怨不了别人。”
白锦玉:“”
皇后问:“丽华,你向往的日子是怎样的?”
皇后似乎还陷在往日的回忆中,不过她一问这个,白锦玉的脑中立即就闪过了翠渚,遂不假思索地就道:“向往的日子吗?那自然是苍崖翠谷,闲云一片,田庐山涧,漫看修竹。”
白锦玉说着,不禁心往神驰,嘴角也跟着上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她轻轻地喟叹,好像听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心声后,她好像更加想回到翠渚了。
“晋王殿下!”
白锦玉正神游翠渚,突然听见皇后向着门外唤了一声,她跟着也站起身来,朝外看去。
只见不知何时凤辰已由一个小宫女领着站在了门口,落日金红的余晖洒落他的肩头,为他俊雅的轮廓镀上了一层瑰丽的金光。
皇后从绣案前走出,上前与凤辰寒暄,白锦玉担心自己刚才那番“向往的日子”被凤辰听了去,跟在皇后的身后有些像是躲匿。
凤辰与皇后礼貌地客套完,将目光落在白锦玉的身上,白锦玉顶着他温雅的注视,心虚一片,两只手在身后暗暗地绞成了麻绳。
凤辰莞尔,朝她伸出一手,声音沉稳而亲切道:“走吧,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