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辰道:“你不必跟我道歉。”
白锦玉只觉得他声音冷冷地,以为他就此生气了,想到今日的场面,忍不住想提前告诉他还有更糟的情况。
便道:“我当然要道歉,咱们这晚动静不小,恐怕明天开始世人就要纷传你晋王殿下品行不端出入烟花之地,有龙阳之好在青楼抢夺男子”
凤辰脚下一顿,白锦玉当即住了嘴,凤辰把她往上掂了掂,道:“没力气了,就少说两句。”
白锦玉果然安静了一阵,但没有多久她突然急急道:“对了殿下,奈儿接回来了吗?”
“接回来了,”凤辰道:“现在恐怕睡下了。”
白锦玉在心里点了点头,夸奖道:“殿下你出马,一定没问题的。”
凤辰无言。
白锦玉又道:“殿下,我给你讲讲我查到的东西吧”
当即,白锦玉就毫无保留地将琳琅和哥哥方子传的身世、经历、匿名信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凤辰听。
完了,静止了一阵,凤辰道:“谢谢你。”
白锦玉一怔,感觉有些受不起,毕竟自己明明是个累赘,还是靠着凤辰打了一架、暴露了身份才全身而退的。她诚心道:“不用谢,就算没有我,以殿下的本事也是有法子查出事情真相的。”
凤辰道:“那不一定,至少,不会今天就查出来。”
白锦玉心服,这凤辰说话真是一贯地好听顺耳,总叫听的人很有面子。她姑且硬着头皮道:“那谢谢殿下夸奖啊。”
白锦玉贴着凤辰,娇躯在背,呼吸尽数洒在凤辰的颌下颈间,竟在一个不太正确的场合生出了一脉温存。
“殿下,长安是什么时候没有宵禁的呀?”白锦玉问。
凤辰边走边道:“一年前。”
“哦,挺好的,我喜欢。”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白锦玉蓦然一惊,对呀,作为天天生活在长安的苏丽华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了。眼下还真是不好解释了,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个“嗯”。
“殿下,你有没有觉得这红烧鱼真的好香啊,”白锦玉岔开话题,道:“我都闻饿了,这么晚了殿下你府上还有吃的吗?”
凤辰没有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凤辰明明没有说话,可白锦玉却莫名感觉他生气了,忙问到:“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凤辰吸了口气,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生气了?”
“没有。”
“那家里还有吃的吗?”
凤辰道:“有。”
当即白锦玉振奋了一下,道:“太好了,等下我要吃两碗饭,哎呀不行,我没力气拿筷子啊”
凤辰叹了口气,道:“没力气,就少说两句。”
白锦玉与凤辰肌肤相亲近在咫尺,按道理她应该觉得异样的,然而事实却是没有,凤辰宽阔的肩头只让她心里感到安心踏实,就像自己儿时在父亲背上那么踏实。
她只能解释为:凤辰,人间春风真乃实至名归啊!
白锦玉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跟你多说两句。”
听到这一句,背朝着白锦玉的凤辰嘴角微微一牵。
“不不不,”下一句,白锦玉却自己纠正道:“应该说是我话痨,跟什么人都能聊一大堆莫名其”
凤辰道:“闭嘴!”
白锦玉识相地收口,心下有些凄婉。
她与母亲、苏丽华虽说是骨肉至亲,但是前尘往事阻隔,早已经形同陌路无话可说。
待她最亲的人全在翠渚,那些可以肆无忌惮推心置腹的人已经是遥不可及了。
在铎月的几年,虽然乌穆给了她完全的自由,但她始终当自己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客人,一言一行都十分注意分寸。表面看她成天怡然自得乐陶陶地,其实内心生怕说错做错一不小心就被人赶走。
如今回到故土,而凤辰,她的妹夫,沾亲带故也算是半个亲人了,他脾气好人品好状似容易亲近,所以才会想同亲人一样和他多说几句。
偏偏凤辰不肯。
凤辰继续背着她在街上走着,偶有行人经过侧目,凤辰也视若无睹。
过了半晌,仿佛受不了二人间如此沉默,白锦玉问道:“殿下累不累?放我下来你休息一下。”
凤辰道:“不累你,好像轻了很多。”
白锦玉心头一喜,凤辰居然允许她说话,便想也不想道:“是的,我现在怎么吃都不长肉了!”
“哦?”凤辰奇道,似乎很有耐心地等她说下去。白锦玉却道:“说到吃,真的好饿啊,殿下可以走得快点吗!”
凤辰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步伐不知何时竟已放得特别特别缓慢,难怪刚刚白锦玉会问他是不是累了。
而且,不知不觉地,他竟偏离了事先和王府车辇约定的地点。
凤辰暗自意味深长地轻叹了一声。
“请下来一下!”
白锦玉闻声抬眸,以为凤辰跟自己说话,一仰眼帘竟看见他拦路截了一个骑马路过的行人。
那路人无端被阻刚想发火,但眼睛一着凤辰,竟鬼使神差地下了马。
凤辰向路人略表歉意,先将白锦玉扶上了马。转身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递给那人,温声道:“我家人身体不适,急需要一匹马代行,在下唐突,可否买你的马?”
这语调当真温尔雅,清真雅正。
那路人先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凤辰,简直像被摄走了魂魄,待看过钱袋后,更是弯腰连声道:“阁下客气了,拿去拿去!哎哟,你家的这位小公子看来病得不清,需不需要我来帮忙啊?”
就这态度,白锦玉不用看也知道,凤辰那钱袋里装的肯定是金豆子。
凤辰拱手施礼道:“不用,征你的马匹已经很麻烦了,多谢。”
世人常言美女一举一动可倾倒众生,谁知男子中也有人如是。不得不说男人长到凤辰这个样子,举手投足间已天然有种风雅,这一礼略略施下,那路人直看傻了,木木不知所措。
白锦玉心服道:看来长得好是真的有用,谁能想打劫还有这种画风,还有打劫要作礼的?!
片刻,那路人醒过神,木木地也朝凤辰还了一礼,生涩地将马鞭递给凤辰,还好生地交代了马的习性。
凤辰诚恳谢过,翻身上马,在那路人的注目中与白锦玉同乘离去
白锦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苏丽华那奢华夸张的雕花架子床上。
夜幕垂垂,屋里点了几盏朦胧的灯烛,富丽精致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最后记忆是凤辰和人买了匹马,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又是怎么躺到床上的。
白锦玉试着抬了抬腿,仍然是使不上劲,用了吃奶的劲,勉强可以转转手腕了,心安药劲总算在慢慢退了。
这时,门“吱呀”了一声打开又合上,一个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白锦玉睁着眼睛,看见一个婢女端着一方食盘走了过来。
看见白锦玉醒了,她微微一喜,赶紧放下食盘,到床前来帮着将白锦玉的姿势从躺姿调成坐起。
白锦玉礼貌道:“谢谢!”一低头,瞥见自己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便由衷道:“真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劳烦你。”
闻言,婢女有些吃惊,看得出来强自镇定了一下,不自然地道:“娘娘不用跟奴婢这么客气。”
白锦玉并未察觉出这些,又道:“我刚才是怎么进屋的?”
婢女一边拿靠枕给她靠在身后,一边道:“当然是奴婢们把娘娘从马上弄下来,又同几个家丁把娘娘抬进来的。”奴婢说得认真,让人不觉有疑。
闻言,白锦玉眼睛一亮,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飞快地欣喜问:“那我当时是不是特别狼狈啊?”
婢女看她笑嘻嘻地,问的话却是这个,一时很迟疑,拿不准是该承认还是否认才比较符合王妃的心意。
沉默间,白锦玉已经自动当她承认了,不禁自己乐开了花,心道:狼狈就太好了,这些都算在苏丽华的头上,能够给那个盛气凌人的女人抹点黑真是莫名解气!
乐了一阵子,她又觉得自己有些无聊,没有本事与苏丽华正面交锋,只能做这些假设让自己舒爽一点。
怔了一会儿,一缕香喷喷的味道窜进了鼻子,白锦玉以眼球追逐去,看见婢女从食盘上端起了一个盘子,掀起了盖子。
白锦玉迟疑地问:“不会是红烧鱼吧?”
小婢女夹着筷子,剔了一块送到白锦玉嘴边,笑着道:“娘娘一定饿了吧,连是什么菜都闻出来了!”
白锦玉又傻又喜,肚子也跟着应景的咕咕叫了起来。不知道怎么搞的,她今晚就是十分想吃红烧鱼。
白锦玉当即笑着张嘴抿下一筷子鱼肉。
顿时,一口熟悉而独特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几乎在入口的一刹那,白锦玉就不动了,下一瞬就红了眼睛。
人就是很奇怪,记忆、画面、声音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模糊,偏偏这味觉、嗅觉就不一样。曾经熟悉的味道,只要再遇到,哪怕是隔了十年八年也能瞬间将人拉回过去,身临其境得无以复加。
这红烧鱼,是翠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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