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跪地俯首

为大仁而舍情、舍义,这是一个君王一个皇帝必修的一课。

帝王之心,不能是非黑即白的,帝王之心更不能是热的。

帝王的心要狠,帝王的血要冷!

帝王是不应该被情感牵绊的,帝王之术是权衡之术,以利弊取舍,而非君子衡量情义,以情义二字作取舍。

一个大国的帝王不是那么好当的,否则何以那些先辈君王总是称孤道寡

权力之巅的人,注定是孤独的,这个位置并没有旁人想像的那么好坐,更没有梁王想像那般,只要坐上去便可以随心所欲。

她亲眼见证了父皇、皇兄和如今这位皇帝三位帝王的盛衰,知道权柄在握的喜悦,很快会随着沉重的担子和压力,消磨不见。

冰冷的皇位,就像这世上最沉重的枷锁牢笼,将亲情、友情和爱情隔绝在外,只有舍得下这些牵绊君王,才能成为万古之君,才能成就万古王业!

说来可笑,或许只有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才懂得那个位置的可怕。

然,一旦坐上去了,就是一生,除非是死不得解脱

所以,若最后她实在阻止不了林氏皇权的覆灭,那么她便要教阿宝成为帝王最重要的一课。

权衡利弊和亲情,大长公主最终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

她打着这个主意,便决不能带上白锦瑟和蒋嬷嬷,多送给梁王两个可以要挟的软肋。

该交代让蒋嬷嬷转告阿宝的话,她都已经交代了,还得留下蒋嬷嬷为阿宝传话。

坐在马车上的大长公主,望着越来越远的大都城,却在想如果她没有生在帝王家,或许她不是这样的,她可干干净净做白威霆纯粹的妻,可以完完整整做阿宝的祖母。

她和阿宝明明是世上最亲近的人,最后却还是要背道而驰,站在对立一面。

白锦瑟和蒋嬷嬷被大长公主命人关在长寿院内不得外出,蒋嬷嬷是被祖母命人打晕了现在还没醒,她焦心不已。

看着守在长寿院外的带刀护卫,她略作思索悄悄挪到长寿院后院,爬上树从树上一跃而下,双手撑地掌心一滑火辣辣的疼。

她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喊出声,怕惊动了守着长寿院的人,她忍着疼痛,提起裙子就往后角门的方向跑,她得赶紧岀去给长姐和二姐报信。

白锦瑟跑到角门时,已经满头大汗,见角门处也有人把守,忙转身躲在墙角后,死死抿住唇调整呼吸。

祖母走的着急不可能下令全府上下看着她,门口守着的人很有可能是二姐派来的,她倒不必这么戒备。

想到这里,白锦瑟没有再躲,她抽出帕子擦去自己脸上的汗,尽管呼吸还有些喘,她还是镇定自若从墙后出来,高声道:“带我去见二姐!快!”

门外守着白府角门的一队兵卒的小队率认出白锦瑟,忙上前行礼:“七姑娘,如今城中战乱七姑娘不宜出门,七姑娘有什么事情,属下代为转告!”

“我祖母大长公主被梁王带走了这种事情你也能转告?!”白锦瑟眸色凌厉,“备马!我要去见长姐和二姐!快!”

“属下等人护送七姑娘!”那小队率转头高呼,“去牵马!”

白卿言率部杀进城后,命纪庭瑜带一队人马直奔镇国公主府。

纪庭瑜领命刚刚率兵冲入镇国公主府那条长街,就看到被一队护卫护送骑马而来的白锦瑟。

白锦瑟远远看到纪庭瑜,睁大了眼,高声喊道:“纪庭瑜!”

纪庭瑜忙抬手示意军队停止行进,提缰快步上前。

白锦瑟勒马,高声问:“长姐和二姐呢?”

纪庭瑜抱拳:“大姑娘和二姑娘正在攻打皇宫,皇宫很快就要夺下来了!”

“梁王已经挟持我祖母,还有对外号称驾崩的皇帝和太子逃出城去了!”白锦瑟高声道。

纪庭瑜闻言心头大惊,吩咐留下一队人马照顾白锦瑟。

“七姑娘放心!纪庭瑜一定会将大长公主救回来!”纪庭瑜说完,便带着其余人追出城去。

“我等护送七姑娘回府!”

“不回府,我要去见长姐和二姐!”白锦稚一夹马肚朝着杀声震天的皇宫方向冲去。

留于皇城守城的五千将士,在得知梁王已经带人逃出城去就已经没有了战心,再远远看到黑帆白蟒旗,和那白马银甲飞驰而来的身影,更是内心惶惶,深觉败局已定,缴械投降。

艳阳之下,厚重沧桑的武德门缓缓大开。

白卿言与白锦绣骑马并肩,在大军随护之下缓缓入城。

将城门打开的将士们纷纷跪地俯首,以示臣服。

就连皇宫内的将士们也已经放下手中刀戈,跪地俯首。

吕相等还活着的朝中重臣听到杀声已停,大局已定,这才相互搀扶着从躲藏的地方出来。

见那些禁军纷纷朝向武德门的方向跪地,他们也携手走至大殿前方,远远便看到穿过重重红漆宫门而来,骑马走在最前的白卿言和白锦绣。

董清平热泪盈眶,看到自家外甥女骑马走在最前的模样,陡然就想到了铁骨铮铮镇国王白威霆,还有他傲骨嶙嶙却为人温润稳重的妹婿白岐山。

虽然白家儿郎都不在了,可他的外甥女完全承袭两人风骨,武双全,仁心傲骨兼具一身。

日光耀目,白卿言带血的银甲被映得寒芒熠熠,她一骑当先,身形笔挺,身后手举重盾的盾兵将士和重甲铁骑,振人耳膜的齐整脚步声,和将士们染血盔甲上的金属寒光,让整个皇城都肃穆下来。

百官不知是因刚才经历过生死一线,此时情绪波动较大,还是因这画面太过震撼人心,竟各个眼眶发红,有官员甚至忍不住低声啜泣,又忙用衣袖沾去泪水。

吕相拳头紧握,看着风骨傲岸的白卿言和白锦绣,难免想到那样一个皇帝那样一个太子,和那样一个梁王。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皇室,怎配得上这样的白家辅佐?!

吕相由衷的替白家不值,替白威霆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