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从僵住了。
她疲软倒在微凉的地上,额上撞出了一个血窟窿,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
傅云从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李月皎!!!”
他慌不择路要喊太医,才想起这不是在宫里,于是他手忙脚乱的给月皎拿出嘴里的布,解开手腕的束缚。
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套上了,慌忙打横抱起,还没出门就大声喊:“来人!救命啊!救救她!”
他抱着人跑了几步,被门槛绊住,往前猛地摔去。
他没有撒手,胳膊肘狠狠撑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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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人对太子是敢怒不敢言。
李万里死死瞪着太子,被母亲拉拽了一下才收回目光。
太师客客气气的问:“太子殿下,不知小女这是怎么了,如何会伤到了额头?”
傅云从怔怔看着李月皎的方向,她躺在闺房床上,被五个大夫团团围住正全力救治。
对于太师的话,他迟钝了一会儿才听见,抿着唇,道:“我不知道。”
李太师恭谨道:“多谢殿下把小女送回来,殿下回去吧。”
纵使不敢对太子如何,做父亲的总会心里是憋着火的。
月皎这个样子回来,估计她母亲的心都要碎了。
奈何这人是太子,他即使再懂礼数,此刻也忍不住说了“请回”的话。
傅云从脸皮很厚,也根本没有把李太师的意思放在心上,自顾自进去坐在闺房里墙边的红漆椅上。
李万里握紧了拳头,要进去。
太师拉住他,“你跟太子打起来,纵使皇上不追究,这事也闹大了,月皎衣衫不整自尽的事就会人尽皆知,你难道不要妹妹活下去了?”
李万里咬了咬牙,把这口气愣生生憋回去。
清辞和江太医赶到李府时,五六个大夫围着床边,太子丢魂失魄的坐在一边。
清辞扫了眼太子,就去看月皎。
李月皎仍然昏迷不醒,大夫想方设法给她灌汤药。
她苍白唇上被齿咬的痕迹明显,还有她腕上的紫红伤痕,旧伤还未痊愈,又添新伤。
触目惊心。
清辞走到傅云从面前,问:“你弄的?”
傅云从说不出话,沉沉的点了下头。
一耳光狠狠甩在了他脸上。
“娘娘息怒!”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房里的太医,屋外的李家人,统统跪了一地。
清辞摆摆手,有些气短的对大夫说:“忙你们的,别歇着。”
再一耳光打在太子另一边脸上。
李万里站在房外,这情形看着他心里暗爽。
皇后这一次是气得没话说了,跟打仇人似得下手特别狠,太子肤白,即刻红肿一片。
太子大抵是想辩解什么,终究低下了头,不说话。
李太师的夫人陆婉柠心里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上前做个和事佬。
“娘娘,小女肯定也有错,您不要责怪太子殿下了,等小女醒来再问一问不迟,若是,若是小女醒不来……”
陆婉柠抹起了眼泪。
“她不会醒不过来的,”傅云从这时候开了口,他一开口,嘴里一片腥红,“醒不过来我的命赔给她好了。”
清辞又一耳光打过去,她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
“皎儿醒不过来,本宫会向你父皇请废太子,自求多福吧。”
外头的李万里低低哼了一声,很不满意,跟身边管家嘟囔道:“什么意思,皎儿醒过来这事就算了?应该即刻废黜,醒不过来赔命才对。”
管家擦了擦汗:“公子,娘娘好歹也打了太子几耳光,那毕竟是太子殿下,怎可能给小姐赔命?再者,纵使皇后娘娘请废,皇上那儿还未必答应。”
李万里眼眸沉沉低垂,深呼吸来调整内心不忿。
这样的德性,凭什么做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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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憋屈,闺女被整得昏迷不醒,却要恭恭敬敬的请罪魁祸首去堂屋用膳。
伙食还不能寒酸。
再三的请,太子都拒了。
“就让他饿着,饿不死他。”
清辞摆手让下人们都走,不必再来请,她自己也毫无胃口。
大夫们也都去用膳了,屋里就剩李月皎的贴身婢女珍儿在床边抹着眼泪伺候。
清辞满腔怒气,憋得难受。
“傅云从,我看不明白了,你要对她做什么?你把她怎么了?”
傅云从撕开嗓子,沙哑道:“没怎么。”
珍儿哭得眼睛红肿,忿忿道:“没怎么,小姐的衣服都破了,太子殿下说没怎么,不心虚吗!”
她也不顾死活了,这一刻就是要说出来,小姐过去在东宫受尽委屈也就罢了,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些时日小姐眼看着高兴了许多,今早还是欢欢喜喜去顾府的,结果就这样回来。
清辞要去李月皎身边查看。
傅云从这才说:“是,我是要做什么,不过没来得及,她就撞柱子了,所以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做。”
清辞抬起手又想挥一巴掌。
他不避不让,脸上倔强得很,一点儿不服气不认错的模样,又好像视死如归。
“你打,打死我。”
清辞收回手,踹了他一脚。
终于明白什么叫力不从心,恨铁不成钢了。
生出这么个玩意儿,她当初为何要把月皎许给他,平白害得人家小姑娘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跟你父皇两个人怎么生出的禽兽!要不是你长得像他,我都怀疑是不是被哪个宫女换了孩子。你还有脸赖在这里不走?这事你让我怎么向皎儿的父母交代,我都没脸面对人家!”
傅云从撇了撇嘴角,“要不是父皇非要让她跟我和离,就不至于这样。”
清辞心里又怒又疼,一口气堵在胸腔里翻腾得厉害。
忍不住又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还怪你父皇?傅云从,老娘打死你算了,就当从来没生过你这个畜生!”
生下来那么可爱漂亮的一个孩子,幼时还是很讨人喜欢的,长大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傅云从吼道:“你打啊!打死我啊!”
他是在气头上,也是在这一瞬间,确实有点想被她打死了算了,烦透了。
也不是不自责,心里懊悔得要命,为何之前不对她好一点,今日又为何这样冲动。可是再没有作为,皎儿就嫁给别人了。
他心里也很怕,很怕皎儿醒不过来,很想母后在这时候宽慰他一点,帮他想想法子。
可是母后不帮他,一昧的指责他。
直到看到母后气极的脸上,那双眼睛里,滑下了两道眼泪。
他怔住了。
清辞握紧的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
“看在你父皇的份上,饶你一命。”
这要换作别人欺负她的外甥女,要被她弄死八百遍了。
傅云从也不倔了,尖锐的情绪一点点抹平,眼眶里悄悄泛红。
床上的女子咳嗽起来,珍儿赶紧扶起她,拍拍她的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