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深跟陆丹惠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应该说,暂时还没什么关系。
相比杨家的地位,贺家要低调很多,甚至算得上普通,做了点卖布的小生意,一家人衣食无忧而已。
陆丹惠也不过是去她家买了点布,贺锦深看到她就把她拉到一边,跟她说杨霆其实是个畜生。
那么久来,除了弟弟陆平谦,还是头一回有人跟她说实话。
陆丹惠心里很感激,又多照顾了一下他家的生意。
作为感谢,贺锦深请她下了趟酒楼。
就这样而已。
陆丹惠懒得跟杨霆解释,“盯着你家的那位钦差还没离开姑苏吧,你最好乖一点别给你爹闹事儿。”
杨霆把她往身边一拽,“错了,人早离开姑苏了,我爹清正廉明,怕什么。”
她跌过去在他肩上靠了一下,立马就觉得恶心,挣着离他远点。
这个她曾经日日期盼着能上门来提亲的人,为了他,她跟父亲闹了无数回,一次次推掉别人的提琴。
现在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提了亲,却抱着阴毒至极的目的。
陆丹惠对着这张脸,看着看着就想呕吐,情不自禁的呕了一下。
杨霆嫌弃得要命,生怕她吐在马车里,又突然双眼放光。
“陆丹惠,你不会有了吧。”
陆丹惠翻了个白眼,有你老母了,避子汤吃的好好的,纯粹觉得他恶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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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找了个位置一跃上屋檐,很快,在一个房顶上她听到陆丹惠撕喊声,还看到淡定走出屋子的杨霆。
下一刻,她闪身出现在杨霆面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巴掌扇晕了他。
“垃圾。”
她冲进屋子里,眼前的场面让她心脏停了下,一咬牙,操起桌上的小刀捅进陆丹惠身上男人的身体里。
男子尖叫一声,转身向清辞扑过来,她拔出刀又扎进了他的喉咙。
陆丹惠看到的,是如水花四溅的鲜红,和杀红了眼的清辞。
她的屈辱和悲痛,在清辞疯狂的杀戮下,化成震惊和害怕。
她甚至怕清辞接下来会捅向她。
直到那个男子一点儿生机都没有了,清辞才缓过神来,扔掉了匕首,溅了星星点点血迹的脸上疯狂的戾气慢慢褪去,恢复成有点儿晦暗的常色。
她看了眼无动于衷的陆丹惠,“还愣着做什么,穿衣服走啊!”
陆丹惠有点重,清辞还在情绪里,也定不下心来,试了一下没能带着她一块儿上屋檐。
“你走吧,”陆丹惠对她说,“不能连累了你。”
“怕什么,走不了屋顶,我带你走大门。”
陆丹惠被动跟着她,看着她被人拦,看着她谁拦打谁,看着她牵着自己的另一只手从未放开。
陆丹惠在她势不可挡的凶残下,心里忽而有了安全感,也有了一个错觉。
这个女子,好像在意她。
不是出于正义,也并非出于同是女子的愤慨,而是在意。
可是这样的在意是为什么?
杨府算是出了大事,整个府上的男丁几乎都出动了,起初还有人敢上,后面的人她走一步,他们退一步,怂到了家。
陆丹惠跟着她跑到了外头,“你为什么帮我?平谦叫你来的吗?”
“算是吧。”
杨府建在僻静处,出来很长一段路渺无人烟,清辞停下脚步查看了陆丹惠的伤势,除了点挣扎出来的皮外伤,看起来并无大碍。
“别想着寻死。”清辞拉着她到河岸边洗脸洗手,突然说了这么句话。
陆丹惠愣了一下,马上道:“不会,要死早死了,我不想死。”
“那就好。”清辞这才放下心来,“还回陆家吗?”
陆丹惠劫后余生的庆幸就这样被另一片阴霾笼罩。
她不回陆家,就没有人给她钱花,天大地大她没有地方可去。
可是回了陆家,她又面对不了父亲,父亲可能还会坚持把她送去杨家赔罪。
清辞见她的脸越来越白,握住了她的手。
“别回去了,跟着我吧,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要不是清辞昨晚刚刚成了个亲,陆丹惠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爱上了自己。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清辞一愣,“这是应该的。”她又补充说,“我最讨厌那些畜牲了,我们生而为女人,当然要保护别的女人了。”
陆丹惠有个这么有钱有地位的爹,还是任人欺负,说到底是这个世界对女人太不公平,掌权者都是男人,能承袭家业的也只能是男人。
清辞的脑子里突然飘过一句话:只要你肯留下,朕允女子入科考,进朝堂。
不得不说,她突然对这个条件有一点心动。
陆丹惠认真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不能跟着你走,如果我跑了,我爹说不定会为了平息杨家的怒火而把我小娘交出去。”
清辞眼色一沉,“那怎么办。”
“没有办法的。”
陆丹惠有些自暴自弃了。
她们在河岸边坐了下来,微风吹过,她能嗅到清辞身上沾染的血腥味,这是一种让人恐惧也让人作呕的味道,清辞却好像毫不在意,习以为常。
陆丹惠摸了摸她冰冷的手,“我从信了杨霆开始,就注定这一生都不会好了。总不能再连累陆家被人说闲话,连累我小娘被人瞧不起。”
“你还想着陆家。”清辞有点儿生气了,“你看陆天秦在不在意你死活?”
“可我小娘付出那么多,把我妹妹都丢了,她就是为了在陆家好好呆下去啊。”
陆丹惠不能不管这个小娘,“说实话,我是讨厌陆家,讨厌陆平谦。”
清辞沉默不语。
陆丹惠叹息道:“小娘每每看到新生的婴孩,都会跟我说,你妹妹可漂亮了,就没见过哪个孩子刚生下来比你妹妹还漂亮的,那眼珠子黑的,睫毛长的……”
清辞看了看河里倒映出的自己,“是吗。”
苏英明明舍不得却从来不说,自己的骨肉都不要了谁还能把她当个人看呢?可她不懂啊,她的认知不允许她懂,所有人都告诉她作为妾就该为夫君为家宅付出一切,就不该把自己当人。
她委曲求全主动交出孩子,这在陆家人眼里就是理所当然。这么多年,记得她功劳和付出的只有她自己。
妄图以牺牲自己来感化别人是最蠢的,何况她连孩子的去处都不曾争取,她有什么脸来想念那个无辜的孩子。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清辞心里这么想着,就说出口了。
陆丹惠摇了摇头。
“我也嫌弃过她的懦弱,可我后来才知道,她没有办法争。她看似过得还行,身边有人伺候,可这一切都是父亲赐予她的。只要父亲有一丁点儿不乐意,她就过不上现在的日子。寄人篱下就要仰人鼻息,这就是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