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理这一口是用了狠劲咬的,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他也说不清的恐惧一直在他心头缠绕,他怕的不行,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狠狠地发泄。
他觉得自己哪里好像不一样了,在鹤爵的引导下一步步走向未知,那里白茫茫的,却又闪着光,让他惶恐却又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是以往的十几年里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叶家人给不了他,敛敛也给不了他。
只有鹤爵可以。
意识到这一点,叶雪理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心里被伤感包裹着,又酸又软。
他松开嘴巴,嘴角黏连着一丝津液,脸上的热度还没有退去,便埋在男人的脖颈里,难受的蹭蹭。
感觉到怀里人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鹤爵才低下头,也不看自己肩膀那里通红的已经泛出红血丝的牙印,大手在小东西背上轻轻抚摸着。
“用这么大劲,牙疼不疼。”
在此之前,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么个软乎乎的小家伙还能有这么大的爆发力,如果他再狠心一些,鹤爵一点都不怀疑自己肩头这块肉甚至都会被他咬掉。
小奶猫变成小疯狗了。
叶雪理还难受着,长长的睫毛被眼泪濡湿,愈发显得浓密,挺翘的鼻尖粉粉的,就这样顺服的伏在他怀里,就算被欺负的惨了,最多也就亮出小白牙咬上一口。
咬得他心都软了。
惹人心疼的小家伙。
鹤爵撩开落下来的长发,让他整张脸都露出来:“宝宝还生气吗?”
叶雪理似乎还不想离理他,厌厌的闭着眼。
鹤爵笑笑,没有勉强他,走到床前将人放下来,叶雪理光着腿,似乎有些冷,小小的打了个颤。
鹤爵用手背在他的膝盖上试了一下,凉冰冰的,便把后面的被子拎起来裹到他身上。
叶雪理被包成了团子,过了好久身上才暖了一些,正发呆的时候突然觉得脚上一热,紧接着就被什么抓住拢了起来。
忙低头看下去,鹤爵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床边,大手把自己的两只脚都包起来,时不时轻轻搓揉两下。
叶雪理脚心本来就敏感,以为他又要做什么荒唐事,便红着脸想要把他踢开。
“宝宝。”
鹤爵把那他的脚丫握得更紧了,仰头问他:“是不是暖和一些了。”
叶雪理顿了顿,这才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捂脚,掌心里的温度那样滚烫,好像通过细嫩的脚掌直直烫到了他的心脏。
叶雪理的心突然就软了,咬着嘴唇“哼”一声:“还不都是因为你。”
浴室里的地板那么凉,还让他在那站那么久。
鹤爵低笑,态度诚恳的承认错误:“下次不会了。”
叶雪理看他这样,肚子里刚才那么多的害怕和怨气好像也没那么严重了,伸手抓着身上的被子,抽一下鼻头,刚哭过的声音软糯糯的,猫儿一样挠人心窝子。
“老公。”
鹤爵哑了声音:“老公在。”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实在太温柔了,叶雪理没忍住又有些想哭鼻子,抿着嘴唇:“你别欺负我。”
他哪里舍得。
只是刚刚才在浴室里做过那样的混账事,这话说出来倒像有些打自己的脸。
最后只是笑笑,把两只已经被捂热的小脚丫拿起来塞回被子里,起身在他额头上亲亲:“宝宝乖。”
叶雪理坐在被子下,眨着眼睛看他把身上的睡袍脱掉,随手挂在旁边的衣架上,现在室内温度最多也就只有十几度,穿了睡衣叶雪理都还有些发抖,可这些对鹤爵来说好像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赤_裸着身体肆意走动。
他身材格外高大,臂膀结实有力,肩背宽厚,腰腹的肌□□壑分明,是比例很好看的倒三角体型,再往下就是……
叶雪理看到黑色丛林里那蛰伏的阴影,巨大的一团,还在随着鹤爵的动作间轻微晃动。
只看了一眼就像被烫到了似的立刻把眼睛转开,无法自控的又回想起浴室里那个画面,身上已经冷却下来的温度竟然又有要走高的趋势,脸颊也粉红粉红的,忙把后面的被子拉起来,将自己完全裹在里面。
鹤爵听到后面的动静,伸展手臂一边穿衬衫,一边回头看去,床上鼓起一个包包,仔细看还在细细发抖。
“宝宝?”
叶雪理的声音从被子
鹤爵系扣子的动作顿顿,摇头轻笑,看样子今天真是把人逗过头了。
叶雪理在被子里当了许久的鸵鸟,直到听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了,才小心掀开一个小角角,探出脑袋朝外面看。
视线所及之处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才放心吐一口气,从被子。
鹤爵似乎不在房间里了,没有他的存在感,周围的空气都自由舒适了许多。
叶雪理拍拍自己红扑扑的脸颊,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旁边的柜子上整齐叠放着他今天要穿的衣服,吴妈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到楼上来过了,所以这些衣服应该是鹤爵给他挑的,叶雪理走过去,手放在上面轻轻摸着。
洗漱好下楼,吴妈看到他,像以前一样跟他说“早安”,不过声音不大,像是在刻意压着嗓子。
叶雪理才注意到鹤爵站在窗前打电话,语调冷硬,没有什么感情起伏,这是他处理工作时的语气。
拜早上那件事所赐,叶雪理看到他就有些脸红,后劲真的太大了。
“雪少爷。”
吴妈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一遍,惊叹的说:“您这样穿也很合适,跟以前是不一样的感觉,真好看。”
叶雪理被她真情实感的这样夸奖,也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这身衣服的确和他以往穿的风格都不一样,他之前不用出门,天气也热,每天穿得都是些衣料轻薄的衬衣或是款式简洁的T恤,有时候犯懒直接穿一天睡衣也是有的。
现在天气冷了,鹤爵给他准备的也是秋装,秋装不像夏季的衣服那样简单,会让设计师有很多可以发挥的空间。
就比如昨天晚上他穿得那套睡衣,虽然也是偏舒适简洁,但也会有精致优雅的设计巧思,听吴妈说,鹤爵平日里的衣服,不论是正装礼服还是居家睡衣,就连踩在手工皮鞋里的棉袜也是要经过他亲选的设计师的把关。
鹤爵很懂生活,穿衣住行方面也很挑剔,不仅是对他自己这样,身边的人他也会有相同的要求,叶雪理便是最好的体现。
如果说最初被送来的叶雪理是一块天然的璞玉,现在的他已经被鹤爵打磨出了七八分的光彩,明珠光华,不可方物。
鹤爵打完了电话,转过身第一眼就看到站在中岛台前的叶雪理,台子上放了一束新鲜的玫瑰,火红热烈,却也没有比过小东西十分之一的昳丽,鹤爵的眼神沉了许多。
叶雪理被他这样盯着,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手指在胸前的衣扣上绞着:“老公。”
鹤爵收起手机,缓步走到他身边。
高大的身体慢慢靠近,停下来低头看着他。
叶雪理没敢抬头,目光平视着,才发现这样正常的视线下,他只能看得到鹤爵的胸口。
这个男人大了他整整一套。
“宝宝。“鹤爵低声叫他,即使不抬头,醇厚的声音还是往他耳朵眼里钻。
叶雪理“嗯”一声,下一秒就被捏着下巴抬起了脸,视线猝不及防撞进深黑的眸子里,鹤爵注意到了他的慌乱,也蹙一下眉,开口时语气有些无奈:“是老公不好,今天做得太过火了,宝宝不生气了,嗯?”
叶雪理很少听他这样跟自己说话,不仅语气柔和,姿态也没有往日那样高高在上,好像是真切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诚恳的为自己的鲁莽致歉。
叶雪理向来是没有脾气的,今天闹了这么久的别扭也不过是因为羞耻到了极限,觉得被伤到了自尊,面对着鹤爵这样近乎有些柔情的攻势,他哪里还有半分的倔强坚持,咬着嘴唇,眼睛却有些氤氲。
鹤爵捏着他的手不自觉加重,低低叹息:“宝宝。”
叶雪理几乎要溺毙在他无边的温柔里。
一旁的吴妈悄然退下去,留下餐桌上精致的早点还有缠绕在两人周围馥郁浓烈的玫瑰花香。
被含着嘴唇细细吮吻了很久,叶雪理昏昏沉沉,被抱起来走到餐桌前坐下,嘴唇被抵上一个温热又坚硬的东西时,才恍惚回神。
他闻到了熟悉的奶腥味,垂眼看了看,还未退去红潮的面颊上露出几分赤.裸的厌恶,他不喜欢喝牛奶。
鹤爵看着他蹙起的眉心,撇过脸躲开杯子,像只挑食的小猫,便轻笑一下:“乖,喝两口。”
叶雪理被他裹了蜜似的低沉嗓音诱哄着,勉为其难贴上去小小抿了一口。
粉嫩的唇瓣上便沾了一圈奶渍,看着更小更乖了。
鹤爵声音沙哑:“再喝两口,宝宝。”
叶雪理却是真的不愿意了,摇摇头:“老公,不喝了。”
鹤爵看他苦巴巴的小脸,突然能体会到那些初为人母喂养挑食宝贝的复杂心情,连口奶都不喝下,怎么能把人养得好。
可看小家伙对牛奶这样抗拒,倒不单单只是简单的挑食而已,都是成年人了,再难喝不想喝的东西,闭上眼睛两口也就解决了,可他厌恶成这样,似乎多看一眼都不能承受。
平日里让吴妈监督他喝,吴妈给他汇报时,也只是摇头,说每次都跟受刑一样,有时候喝了还会犯恶心,看着也怪叫人不忍心的。
鹤爵觉得怪异,今天也刚好是个机会,便把还剩了大半的牛奶放到旁边,用手推开,尽量不让它再出现在叶雪理的视线里。
叶雪理趴在他胸前,只露着乌黑柔软的发顶,小小一只,叫人怜爱欲爆棚。
“宝宝。”
叶雪理以为他还要逼自己喝牛奶,竟是更紧的往他怀里缩,恨不能整个人都埋进他的身体里。
鹤爵觉得自己怀里揣了只几个月大的奶猫,亮着肉爪上没什么杀伤力的软刺,挠在人心口上也是酥酥的麻。
再可爱也不能这样放任,鹤爵把人挖出来,看他还想躲,便用两根手指扣住他的下巴,眸光冷了些,语气微沉:“宝宝。”
叶雪理听出了他这声“宝宝”里与刚才不一样的情绪,身体抖了抖,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鹤爵的眼神很淡,却有着不容人逃避的掌控欲。
他抽抽鼻子,有些可怜:“老公,我真的不想喝牛奶,今天不喝了好不好。”
他今天好难过,只想躲在鹤爵怀里让他好好疼自己,一口都喝不下去。
鹤爵知道,又问他:“只是不想喝吗?因为受不了味道,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叶雪理的眼睛在他这样问时微微睁大,像只滚圆漂亮的琉璃珠,可也只维持了短暂的几秒钟,随后便又立刻恢复如常,咬着嘴巴,又变成平日里的无辜和乖巧。
“没有别的原因,老公,我就是不喜欢喝,牛奶的味道腥腥的,每次喝完都好难受。”
他说着,怕自己的任性会让鹤爵生气,还搂住他的腰,把脸颊贴在他胸前轻轻蹭着。
鹤爵任他撒娇,沉默的一言不发。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还是手机震动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僵局。
叶雪理的耳朵动动,探出脑袋朝后边看一眼,认出是他刚才下楼时放在桌上的手机。
他想拿过来看,却又怕鹤爵不让,只好抬起头,眨着眼睛小声问他:“老公,我可以看看我的手机吗?”
鹤爵的余光瞥到他期待清亮的眼神,面无表情的俊脸终究还是有了一丝裂缝,什么时候他已经做不到在这个小东西面前保持该有的沉着和冷静。
他变得只会一次又一次被打破规则,被胡乱的搅乱心境。
后槽牙轻轻咬合,忍耐着忽略掉内心的躁乱。
“看吧。”
叶雪理说一声“谢谢老公”,开心的转过身去拿他的手机。
果然是程默给他发的微信消息。
自从昨天被鹤爵捣乱后,他因为闹小脾气,又有点怕程默会不开心,所以一整天都没再敢看微信,直到晚上鹤爵回到家,他们把话说开了,他才又重新跟程默聊起来。
好在程默性子直爽,两三句玩笑话就把这个小插曲带了过去,又给他继续聊学校运动会的事,说得叶雪理十分心动,特别想亲眼去看看他们大学里的运动会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像程默说得那样精彩壮观。
他没上过学,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接受过,更遑论大学这样的高等院校,他只在书里了解过“学校”这两个字眼,只知道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生来就有的权利和义务。
可是他错过了,在别的孩子每天背着书包被送去学校,晚上回家挑灯夜读时,他一个人在叶家的地下室里,不见天日。
在地下室里当然也是有事情做的,他有时候会数墙上的砖块,有时候会光着脚在地上跳舞。
但对他来说最期待的事,是敛敛每日下来给他送餐时,匆忙间跟他说的那几句话。
那是日复一日的年年月月里,他最能感受到自己活着的证明。
现在他出来了,见到了阳光,闻到了花香,每天都有人与他说话,他还有老公,他最喜欢的老公。
这些在他以前的十几年里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现在一一都实现了,他本来以为这样就足够了,他已经幸福的每天醒来都被身边所有的美好包围,可是这段时间发生的那么多事,却渐渐让他又明白一个道理。
人是不会知足的。
在拥有了这一切后,叶雪理变得不知足了。
他不知道鹤爵有没有发现他的变化,但他的的确确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叶雪理坐在鹤爵怀里,手指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出他想说的话,他的脸上好像放着光彩,昳丽的容貌也因此更加惹眼惊艳。
鹤爵眸色深沉,从后面将他抱回来,下巴抵在他柔软的发顶:“宝宝,跟谁聊天呢。”
叶雪理忙的无暇搭理他,又回完一句话后,才后仰头去看他:“跟程默,老公,他说话好有意思,我喜欢跟程默聊天。”
鹤爵看着他眼睛里晶亮的光点:“是吗,你们聊了什么。”
叶雪理下意识想把手机拿给他看,想了想又用手把屏幕捂住,有些戒备的看着他:“我给老公看了,老公不许像昨天那样擅自替我回消息。”
鹤爵暗叹他昨天的冲动,反倒让小家伙对他有了不好的印象和顾虑,当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疼也得咬牙忍着。
大手在他柔嫩的脸颊上捏捏:“不想给老公看也行,但是宝宝总该告诉我你们在聊什么,看你这么开心,老公心里痒痒。”
叶雪理瞅着他的表情,确认他不是在哄自己,这才松开手,拿起来给他看,一边又神采飞扬的说:“程默邀请我去看他们学校的运动会,他说他报了好几个项目呐,要好好跟我露一手,老公,我想去看程默怎么跟我露一手,我可以去吗?”
他问这个问题时眼神太过明亮了,脸颊也兴奋的泛红,看他这样,鹤爵涌到嘴边的“不许”就怎么都说不出口,沉默半晌,语气低沉道:“他想露几手都无所谓,你知道大学里运动会有多少人吗,去了万一又害怕怎么办。”
这个意思是答应他了,叶雪理开心的一下坐起来:“我会努力克服的,如果我总是害怕,会永远都不敢出去的,老公你相信我。”
鹤爵就再说不出一个阻止他的字,眼睫垂下来:“老公相信你。”
得到了出门的准许,叶雪理一个早上都显得有些亢奋,不停的在客厅走来走去。
鹤爵还是同往常那样优雅的节奏和步调,不急不缓的用完早餐,吴妈去给他准备西装和领带时,又低声吩咐了她别的事。
临出门时鹤爵把叶雪理叫过来,小东西心里长了狂草,走到他身边也显得有些焦急,仰着小脸问他:“老公我们是不是要走了?”
鹤爵淡淡的:“是要走了,不过老公要去公司,不跟你一起。”
叶雪理眨一眨眼,好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兴奋了一个早上的神经略微冷静下来,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为什么啊?”
鹤爵掀起睫毛:“你总要自己一个人迈出这个房子,不然就不叫走出去。”
他说得固然有道理,可叶雪理还是沉浸在他不跟自己一起的打击里,眼圈都不自觉红了一些。
鹤爵忍耐着没有去蹭那一抹柔软的红,从旁边吴妈送过来的东西里取下一顶帽子,是一款潮牌的棒球帽,上面的花纹只有一只镭射的眼睛,设计风格独特鲜明,帽檐压下来一些,可以遮住叶雪理小半张脸,这下就只露出那双嘟起来的唇瓣,色泽微粉,上唇的唇珠微微凸起,唇形饱满而丰润。
分明是在赌气,可又像极了是在讨吻,鹤爵刚压下帽檐的手顿了片刻,又断然用手指勾起来,价格高昂的棒球帽滚在了地上,那只镭射的眼睛折射着彩光,好像在幽幽注视着上方吻得缠绵火热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