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全班生死,整个下午,大家都在给裴蕴积极热情出主意。
“讨好长辈我最有经验了,就卖乖说点好听的,实在不行就卖惨,或者直接道德绑架,不然你就直接抑郁。”
“裴宝,信我,嘴甜一点撒撒娇多叫几声小舅舅,你这么可爱,陆教授一定会心软的。”
“嗐,要我说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你就哭,信我,没有疼小孩儿的长辈能抵抗住这招!”
“可以给你爸妈打电话呀,跟你爸妈卖惨,然后让你爸妈去给陆教授施压,这波曲线救国我直接封神!”
“哈哈哈哈哈哈好狗!我要是陆教授听了这话我能直接扇你。”
“送点小礼物贿赂一下?或者送花也行,聊表诚意,更好办事。”
......
裴蕴结合了一下实际,觉得他们出的主意都不怎么样,不作采纳只做参考,其他自由发挥。
不过买花倒是可以参考。
所以下午下课回家路上,小裴同学毅然拐进了花店。
最近陆阙所在的教学组因为研讨新教学方案的事情有些忙,最早回家也是在九点之后。
客厅灯亮着,没人在。
好消息听见动静,迈着小碎步哒哒哒从主卧门缝挤出来,绕着他高高兴兴转了两圈,吐着粉红舌头哈气。
陆阙换好鞋,俯身摸它脑袋:“他睡了?”
好消息可可爱爱歪了歪头,听不懂~
陆阙最后揉了揉它的耳朵,直起身将钥匙放在柜子上,迈步去往主卧。
不想刚到门口,门内忽地冒出半个脑袋。
紧接着门被从里面拉开,一大捧红艳艳的康乃馨倏地递到他面前。
陆阙:“......”
裴蕴从花后面探出脑袋:“陆教授,我特意给你买的诶,你不会不喜欢吧?”
他把“特意”两个字特意加重,陆阙的沉默被显得有些不识好歹起来。
陆阙半晌失语。
恰逢手机铃声响,他低头看了眼备注,滑下接听的同时,顺便接了据说是特意买给他的康乃馨,脚尖一转回了自己房间。
身负重任的小裴同学当然是自觉跟了上去。
陆阙书很多,不仅在书房,他如今住的次卧里也有一个书架,上面摆的多是专业相关的资料书和一些近期需要用到的文件。
此刻他就在边跟张梁慎通电话,边从书架上取下对方口述出来的文件。
“上次的会议记录我这里没有,你可以去找陈教授要。”
“嗯,近半年的专项研究成果报告,还有科目表格都在我这里,之前出版的微生物总论是不是也需要?”
他打电话,裴蕴就乖乖站在旁边等着,看他手里文件资料越来越多,殷勤地主动接过帮他捧着。
陆阙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将接下来取下的文件都往裴蕴手里放。
“可以,明天我会把需要的都带去学校,陈教授过来时我会直接交给他。”
陆阙说完这句便没再开口,也停了手上动作,指尖随意搭在书架一格。
裴蕴猜测应该是资料都取完了,现在张教授在单方面讲话。
又过一会儿,他看到陆阙拿下手机,眼睛一亮,以为电话终于结束可以挂断了。
万万没想他指尖一点打开了免提。
张梁慎带着调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干嘛又不吱声?”
“跟我说说呗,小蕴到底是为什么又不搭理你了?大庭广众看见你都要假装没看见,跑得比兔子还快,恨不得能离你八百米远。”
陆阙没开口,只是略微偏过头,目光轻飘飘落在他身上,似乎也是在等他这个当事人的解释。
“???”
裴蕴面露愕然。
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事会被以这种方式提起来。
“没有我没有!”
他对着电话连声否认:“我是真的没看见你们好吧,张教授,你别对着我小舅舅过度解读我!”
张梁慎更没料裴蕴会在陆阙旁边,还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他被陆阙这个神奇操作惊到了,好气又好笑:“老陆,不带你脸皮这么厚的吧?自己哄不好就拿我给人小裴施压。”
这回都不用陆阙示意什么了,小裴同学直接义正严辞:“并没有,我小舅舅不是这种人,没人给我施压,我也压根儿不需要哄。”
张梁慎故意拖长了声音:“哦~所以白天那会儿你是真的没看见我们,不是故意躲着?故意绕着你小舅舅走?”
裴蕴坚定点头:“是的。”
张梁慎:“现在这些话也是你主观意愿自己说的?”
裴蕴:“Yeah。”
张梁慎寻思了两秒,嘶地一声:“小裴,你要是被绑架威胁或者非法拘禁了,就眨眨眼?不对,眨了我也看不见,你就咳两声?”
裴蕴:“......”
陆阙动动手指掐掉了电话。
它将手机放在一旁,从已经拿出的资料里挑出用不着的一些分门别类又放回书架。
神态动作一派淡然,似乎完全没有将方才电话的事情放在心上。
但是裴蕴拿不准他是不是真的没放在心上,想了想,老实说:“小舅舅,实不相瞒,其实我看见你们了。”
他特别乖巧地捧着一沓资料:“不过我寻思着咱们地下恋得注意避嫌,公共场合还是保持适当距离比较好,以免被人抓到蛛丝马迹,你说是吧?”
陆阙掀了掀眼皮:“避嫌?”
裴蕴点头似小鸡啄米。
看起来,他对偷偷摸摸谈恋爱这种事情还挺热衷。
陆阙不咸不淡收回目光,对他一番话不置可否。
而在裴蕴这里,不说话就等于默认,默认就等于英雄所见略同。
于是他想当然地以为两人达成共识跳过了这茬,开始认真寻思怎么把话题引到大家对他委以的重任上。
最后一本资料书被拿走,裴蕴还在游离思索,保持着双手托物的姿势没有收回。
谁知蓦地腰间一紧。
裴蕴只觉眼前景物晃动,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握着腰身抵在书架上,灼热的吻严密贴合他的唇瓣,他退无可退。
陆阙的吻和他清冷的人设一点也不一样,一呼一吸都充满了掠夺和占有,还有极强的控制欲。
裴蕴在他面前只有连连败退的份儿,如同一只不慎跌入陷阱的小白兔,被盘伏底部守株待兔的猫科动物一口叼住喉咙,不舍得伤他,也不许他逃开半分。
困于书架和怀抱之间,禁锢于对方刻意营造出的一方天地。
裴蕴毫无抵抗力,被亲得晕头转向,浑身发软,推拒也被迫软化成了迎合。
上颌被舌尖轻轻扫过,一股酥麻感从尾椎沿着脊柱一路往上攀升。
裴蕴控制不住缩起肩膀,紧紧攀着始作俑者的肩膀犹如攀附救命稻草,指节泛白,眼眶也开始发酸发胀。
他太敏感了。
只是深一些,用力一些的亲吻便能让他的快感不断在身体堆叠,在脑海炸出烟花。
舒服是舒服,只是未免有点舒服得过了头。
好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亲晕过去时,陆阙及时停下了。
他急促呼吸着,睁开眼睛,看见了对方唇角一点淡淡的血迹。
难怪。
他半睁着双眼,晕乎乎地想,难怪他会觉得这个吻这么甜。
陆阙还是那副清冷样儿,面不红心不跳,只有眼底升腾翻涌的浓厚雾气泄露着他的情绪。
“不禁亲就算了。”
他将指腹压着他的下唇,淡淡道:“怎么还总爱咬人?”
裴蕴一不留神就被他唇角伤口渗出的血勾走了注意力。
喉结上下动了动,忍不住靠上去一口舔掉。
陆阙眉心微动,眼神更暗。
裴蕴舔完开始心虚,眼神乱飘,死鸭子嘴硬:“我又不是故意的,主要你这个亲法,我有点扛不住......”
陆阙垂眸看着他:“在公开场合要避嫌就算了,在家里亲也要注意讲究?”
大概他只是单纯疑惑发问,语气也很平静没什么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裴蕴就愣是从他话里品出了几分委屈的味道。
有点被可爱到,还莫名愧疚。
谁会舍得让这么好看的男朋友受委屈?
反正他舍不得。
当即丢掉全部底线,一把抱住他的脖子,讨好地凑上去亲亲他的下巴,像只像讨巧的小猫。
“没讲究没讲究。”
他说笑嘻嘻地:“哥哥爱怎么亲怎么亲,给我留口气就行。”
陆阙显然没有要跟他客气的意思。
他话音刚落,又一次被勾起下巴用力吻住。
裴蕴这次学乖了,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努力想让自己表现的禁亲一些别那么弱鸡,还要小心翼翼收着牙齿不咬到他,一时之间忙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找到勉强能够立足的平衡点,他就开始膨胀,自信满满地甚至试着想去回应。
然后就悲剧了。
陆阙在短暂停滞了半秒之后,默然加深了这个吻,只一举,便轻松打乱了他好不容易才摸索出的平衡点。
暧昧从无形到有形,摩擦生热,将他们周围的空气空气蒸腾灼烧至发烫。
裴蕴的支棱纯属虚晃一枪。
理智被完全吞噬之前,他只来得及在偏头喘气的空隙,倔强地从唇缝挤出一句:“我背硌得不舒服......”
下一秒他就被腾空抱起。
后背很快陷入柔软,他被压到了床上,左手被手指挤入指缝,掌心贴合,十指相扣。
安静到极致的房间只听得情侣暧昧的接吻声,裴蕴仰着脸,脖子细长,一手就能握住,脆弱美丽得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折断。
上衣不知何时被撩起一角。
宽大的手掌往下,随意贴上细瘦的腰身,微微用力握住,指腹便浅浅陷入皮肤。
裴蕴被亲懵了,人跟失了魂一样,一身软泥,连呼吸是什么时候自由的都不知道。
耳根处轻微的刺痛传来时,他忍不住缩起脖子抖了一下,低软的一声喘息从唇齿间溢出,带着细微的电流抚过听者耳朵里每一根茸毛。
身上人的动作也被按下了暂停。
陆阙抬头,静静注视着身下的男孩儿。
裴蕴也在看他,又似乎什么也没看。
他半眯着眼睛,眼神尚在失焦状态。
空洞迷茫,湿漉泛着水光,暗红的眸色与绯红的眼尾相得益彰,于长睫掩映之下好看得惊心动魄。
呼吸还没能缓过来,胸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唇瓣微张,獠牙探出上唇,在灯光下显出瓷白的釉色。
半晌,他闭了闭眼,掩去满眼涌动暗色,低头将浅淡一吻落在他左眼上。
不同于方才的急风骤雨,这一吻轻而珍重,把他当成了一个喜欢到不行,又脆弱到不行的宝贝瓷娃娃。
忍不住想要靠近,又怕会一不留神将他打碎,只能压抑着所念所想,竭力放轻动作,一再小心翼翼。
裴蕴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仍旧被蛊惑了。
被这极致的温柔蛊惑。
好像记忆只有三秒的小白兔,收了一点好处,就完全忘了放才把他亲得只剩一口气的也是这个人。
他失神地望着他,见他退开,不由拧起眉心,勾起指尖下意识还想要追上去。
突然眼前一黑
他被被子整个蒙头盖住,对方在此同时抽身离开。
然后是轻微的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
裴蕴在怔忪许久,回过神,一把拉开被子,一脸懵逼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的睡衣领口全乱了,头发也是,眼角晕着未散的红色,眼底水光也没有干,看起来被弄得狼狈得不行。
再看始作俑者,衣着整洁,气定神闲站在柜边正看那束康乃馨,伸手虚虚碰了碰又很快收回,看来嫌弃不止一星半点。
“......”
裴蕴脑袋有点卡壳,忘记想说什么了。
陆阙:“送这个做什么。”
裴蕴有点呆地解释:“康乃馨,花语是宽容,伟大,感恩,寓意很好,适合送给父母,长辈,恩师。”
陆阙耐着性子听完他一通废话:“所以为什么要送我?”
“表达感恩啊。”
裴蕴胡乱扒拉两下头发,看他:“你不喜欢吗?花店老板说了,做老师的收到学生送这个都会十分开心感动。”
“......”
陆阙几番欲言又止,最后道:“送得不错,下次别再送了。”
裴蕴:“......喔。”
陆阙将花放到最高处的柜子上:“说吧,无事献殷勤,是想干什么。”
好了,裴蕴终于想起来正事了。
他跳下床蹬蹬跑到陆阙身边,语气讨好:“马上期末考了,陆教授,帮我们画个重点呗?”
陆阙睨他:“就为这个?”
裴蕴小幅度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了,将脑袋抵在他肩膀上:“关乎我们全班生死的大事,你别说得这么轻飘飘嘛。”
陆阙摸摸他脑袋,转身去往书房。
裴蕴一愣,连忙跟上:“小舅舅你给个准话啊,到底行还是不行?”
陆阙绕到电脑后面,拉开凳子坐下:“如果不行呢。”
“不行——!”
裴蕴对上陆阙目光,气势顿时散了个精光,委屈巴巴小声:”那就不行呗。”
可转念想想,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他干脆在书桌边蹲下,两手扒拉着桌沿,小狗似的把下巴搁在桌上厚着脸皮卖惨。
“哥哥,你宝贝现在可是全村的希望,被委以重任来的,要是任务完不成,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陆阙眉头一挑:“宝贝?”
他语气带着点儿刻意的疑惑,裴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你这是什么语气???我难道不是???”
陆阙眼底聚齐笑意,伸手往在他耳根轻轻挠了两下:“嗯,你是。”
好消息又进来了,它看了看裴蕴,乐颠颠学着他的动作也在旁边蹲下,一人一狗守着陆阙,眼神和表情都蜜汁相似。
陆阙不厚此薄彼,顺便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裴蕴乘胜追击:“那给你宝贝开个后门?”
“你们知道这次不划重点是所有年级老师统一达成的共识么。”陆阙问。
裴蕴瘪瘪嘴:“知道。”
陆阙:“职责以外事对我来说等于无用功,我不做这种无用功。”
裴蕴愤愤挠桌:“啊啊啊啊哥哥你好无情!”
陆阙往后靠上椅背:“所以你打算怎么贿赂我?”
“???”
“!”
突然盛放的希望的光芒!
裴蕴眼睛倏然一亮,立刻表态:“我愿意给陆教授当牛做马!”
陆阙悠悠:“抱歉,我并没有让男朋友当牛做马的癖好。”
裴蕴开始疯狂回忆白天大家教他的讨好长辈万能公式:“那我给你叫个好听的?”
陆阙:“有多好听。”
裴蕴抿了抿唇,耳尖偷偷红起:“老公?”
脆生生的,一股青涩的少年气,尾音上扬的幅度都像是在拿羽毛挠人心尖。
“......”
陆阙不由眯了眯眼。
随后将他从地上一把拉起,手臂略一用力,便让他坐到了自己身上。
“留着以后再叫。”
他抱着他,声音有些哑,神色却依旧泰然:“换一个。”
这个坐大腿的姿势让小裴同学更不好意思了。
他眼神飘了好几圈,红着耳朵适应了一下,然后才重新看向他,凑近在他脸上吧唧一口:“那这样?”
陆阙眉尾轻动:“就这?”
哦!
裴蕴下一秒即刻化身啄木鸟,捧起他的脸又一连亲了好几下,结果退开一看,对方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
裴蕴深沉地叹了口气,皱着鼻子苦大仇深扼腕:“阙阙,你是因为吃过大鱼大肉,所以看不上肉渣了是吗?”
?
陆阙对他口中的“大鱼大肉”表现出很深的疑惑。
裴蕴破罐子破摔了,抱住他脖子报复性地胡乱蹭:“你真的好烦啊!对男朋友就不能开个后门吗?”
陆阙任他蹭着,眼中闪过几分若有所思。
裴蕴:“信不信挂科我就哭给你看?不对,我现在就可以哭给你看!”
“倒是不急。”
陆阙忽然开口,徐徐道:“以后有哭的时候。”
“......什么意思?”
裴蕴动作一顿,惊疑地望着他:“你的意思不会真的要挂我科吧???”
陆阙:“意思是如果实在想不出来,可以记账。”
裴蕴竖起耳朵:“怎么说?”
陆阙公事公办的语气:“划重点费时费力,我需要索取等价报酬,既然你现在拿不出来,那么记账。”
“......”
裴蕴现在是有求于人的弱势方,都不好意思吐槽他堂堂一教授,跟男朋友还这么斤斤计较:“行啊,那你想要什么报酬?”
陆阙:“一个重点,一分钟。”
“?”
裴蕴不理解:“什么一分钟?”
陆阙不答,从容地从旁边拿过早预备好的微生物教科书,又将一支中性笔递进裴蕴手里。
“自己数好,以后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