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雪娇当初在教坊司倒是见过柳奉銮几次,那次当着太后的面给云裳解围的,正是她。
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是大表哥沈怀信的前未婚妻。
思及此,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反正好事做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件,不过是举手之劳。
等她回凉京了,少不得要去教坊司。
“风慈姑娘放心好了,我定然带到。”
噗通——
独孤雪娇话音刚落,风慈突然跪在她面前,满怀感激地磕了个响头。
“多谢王妃娘娘。”
想要感谢的很多,并不仅仅因为这件小事。
最重要的是,若不是独孤雪娇帮忙,或许她跟泷翼早就分道扬镳了。
早在她和泷翼和好如初的时候,他便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了,包括当初去求独孤雪娇帮忙。
若不是她侠骨柔肠,或许当真就要痛失所爱,流离失所,此生就此错过彼此了。
如此种种,怎能不感谢。
独孤雪娇不曾想她会突然下跪,大惊失色,急忙站起身,将她扶起。
她当初答应泷翼的请求,除了不忍心看有情人分开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手腕上的花瓣亮了。
她既是为了完成泷翼的夙愿,也是为了那一年寿命。
“风慈姑娘,你这个礼,我受之有愧,快快起来吧。”
风慈站起身,浓长的睫毛上还闪着泪珠。
独孤雪娇将帕子塞到她手中,又说了些宽慰人的话,让她不要如此感恩戴德,自己着实受不起。
两人在屋里又聊了些其他事情,转眼已到晚饭时间。
风慈起身告辞,独孤雪娇并未挽留,知道泷翼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只把人送到门口。
君轻尘抱着团团也过来了,面色不愉,就差把坏心情写在脑门上了。
今天一天独孤雪娇都在忙着会友见客,都没有时间陪他。
如不是因为明日就要离开了,他早让人把大门锁上了。
独孤雪娇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看着他怀里乖巧奶萌的团子,又忍不住在小肉脸上亲了一口。
君轻尘心里冒起的小火苗,瞬间被这个亲亲给灭了,转头,回了个吻,心满意足。
独孤雪娇挽着他的手臂往屋里走,说着家常话。
“轻尘哥哥,晚上想吃什么?明日咱们就要离开北冥了,以后怕是吃不到这里的特色食物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起吃食,君轻尘刚消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懊恼地叹气。
“这里的吃食又硬又干,能有什么好吃的,瞧我家乖乖团团,脸上一点不见肉,着实令人心疼。”
独孤雪娇定住脚步,盯着团团的小肉脸看得仔细。
脸蛋儿都圆成这样了还叫不见肉?
王爷莫不是对什么叫胖嘟嘟有误解。
可这话她没说出口,幸福的夫妻生活有个准则。
为了男人的自尊心,该装傻的时候一定要装傻,不该夸奖的时候也要硬夸。
独孤雪娇点头,一脸的赞同。
“嗯,轻尘哥哥说的没错,团团确实瘦了些,等回凉京,好好补补。”
团团眨巴眨巴大眼睛,小胖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肉肉,单纯无辜又无可奈何。
假装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刚走进屋,屁股都没坐热呢,流星又跑了进来。
“王爷,王妃,又有客人到了。”
不等独孤雪娇开口,君轻尘抄起桌上的茶盏就要往地上砸。
这日子没法过了!
“明天就要走了,连最后一个安稳觉都不让睡了吗。”
流星一脸懵,急忙往门口退了一步。
王爷不会是高瞻远瞩的王爷,想的就是长远。
这饭都没开始吃呢,已经想到睡觉了。
独孤雪娇急忙拉住君轻尘的手,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看向流星。
“是表姐来了吗?”
思来想去,现如今唯一剩下没来道别的就是君梓彤了。
以她的性子,肯定会来的,只是没想到会选在晚上。
不过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再过几个月,她就是垂帘听政的太后了,再加上有孕在身,怎么可能在白天随意走动。
流星惊讶地瞪圆眼睛。
“呀,王妃怎么猜到的。”
独孤雪娇并未回她,只摆手让她把人带进来,顺带让她去小厨房多准备几个菜。
等流星一溜烟跑了,她才拉着君轻尘的手,像是在哄小孩子。
“轻尘哥哥是不是也早就猜到了?”
君轻尘已经泡在了醋缸,酸得不可救药。
可转念一想,从明天开始,卿卿就是他一个人霸占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全都留在了北冥,如此甚妙,心情瞬间转好。
“不要再叫表姐了,往后她见了你,要叫一声皇婶的。
这丫头,只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挤到用饭的时候,我家团团若是饿到怎么办。”
独孤雪娇先是一愣,继而浅笑,抬手捏了捏女儿的小肉脸。
“让小厨房把鸡蛋羹端来,待会儿我跟表姐说几句话,你先喂团团用饭吧。”
话说,自从团团大了些,可以吃些简单的食物,喂饭这活计就落到君轻尘头上了。
不是没有奶娘,而是他主动揽权,女儿的一切都要亲自动手。
能自己干的,绝不假手他人,十足十的宠女狂魔。
能让权倾天下的摄政王捧在手心里伺候的小祖宗,也就团团一个了。
独孤雪娇乐得当个甩手掌柜,时不时地就要狂夸奖他一顿,鼓励他继续干下去。
君轻尘虽心里不怎么乐意,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才香啊。
可还是点头答应了,毕竟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君梓彤换下了端正稳重的深色太后袍服,穿了件碧绿色的长裙,外罩狐毛披风,越发显得明艳照人。
她走进来的时候,便察觉到周身寒气涌动,下意识地看向君轻尘,行了个大礼。
“皇叔,皇婶。”
君轻尘正拿着小木勺,给团团喂鸡蛋羹,头都没抬,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君梓彤把求救的眼神扫向独孤雪娇。
我是不是得罪皇叔了?
独孤雪娇回给她一个眼神。
别多想,他就
是现在比较忙。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无声地交流了一番。
偏偏有人不懂看眼色,看到乖巧地坐在君轻尘怀里吃饭的奶团子,就想上前抱一抱。
“呀,奶团团,好久不见了,我好想抱一抱。”
君梓彤眼疾手快,急忙拉住了白默笙的衣袖,朝他疯狂使眼色。
你是不是活腻味了?没看到皇叔坐那儿呢?
平时趁着皇叔不在别院,偷偷抱一抱就算了。
现在竟胆大包天当着皇叔的面抢奶团子,你这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动不动!
白默笙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瞳仁弥漫上讶然。
“公主姐姐,你眼睛不舒服吗?”
要说这人平时心眼比莲藕还多,怎么关键时刻这么靠不住?
君梓彤死死拉着他不松手,努力控制面部表情。
“团团正吃饭呢,不要打扰,会不消食的,你且现在旁边坐坐吧。”
话音落,扯着他在独孤雪娇身边坐下。
“娇娇,听闻你明日就出发回凉京了,我早想过来看你,奈何一直分身乏术。”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孕吐得太厉害,根本没法出门。
吃什么,吐什么,浑身无力,几乎一整天都瘫在床上。
好不容易等身体稍微好些了,便赶在今晚过来了。
独孤雪娇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懂呢,目光在她圆鼓鼓的小腹一扫而过,笑得温柔。
“我都懂,该我去宫里见你才是,也是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便没抽出空来。
你本在凉京出生,早习惯了那里的风土人情,还有饮食等。
现在要定居北冥,我真担心你会适应不了。”
试想一个皇朝的长公主,金枝玉叶,吃穿用度非一般人能比。
如今却要留在冰冷贫瘠的北冥,一年四季都是冰天雪地,哪个娇贵的主儿能受得了。
君梓彤却摇摇头,笑着看向她,袖子里的手,与白默笙十指交叉。
“有他一直陪着,便不觉得苦了,再者,离开了母妃,我反倒觉得痛快,即便是冰冷的空气,我都觉得很香甜。”
白默笙原本还在偷偷看团团吃饭,听到她猝不及防的告白,一颗心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反手抓牢她的小手,脸红得要滴血,想到她刚说的那句话,整个人陡然像是烧着了,脑子又晕乎又喜悦。
独孤雪娇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笼子里的金丝雀飞了出去,飞到广阔无边的天空,得到想要的自由。
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么,原来是她狭隘了,竟不曾想到。
也是,君梓彤跟独孤雪娇两人的娘亲虽是姐妹,可教养孩子的方式却完全不同。
独孤雪娇是娇宠式放养,要什么有什么,没有任何束缚。
就连当个街头小霸王,家里也没人反对,甚至反过来要喝彩的。
而君梓彤则是被钉在墙上的蝴蝶,关在金丝笼里的雀儿。
从小到大,被沈太妃攥在手里,充其量只是用来炫耀攀比的工具,可随意丢弃或牺牲。
独孤雪娇笑的眉眼弯弯,送上真心的祝愿。
“你们一定要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