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璐的眼睛看起来肿得像核桃,确实是哭多了,但却不是因为自己被谁欺负了,而是为了心爱之人。
自从那日黎停弦从宫中回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沉默寡言,还把自己关在屋里。
就算万宝璐神经再大条,也看出他不正常了。
跑去问金银铜三兄弟,这三个货白瞎了天天跟在主子身边,却一问三不知。
没办法,万宝璐只能自己去问。
她偷偷摸摸打开门,窜了进去。
不等黎停弦开口,就扑进他怀里,双手把人死死圈住,像只八爪鱼,死活不撒手。
黎停弦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差点把她憋死。
就这么陪了他几日,万宝璐终于察觉到一件不正常的事儿。
黎停弦的师父似乎好久没出现了。
念头一起,就像是解开谜团的线头,顺着往前捋,恍然发现。
他似乎就是在逼宫那日消失不见的!
万宝璐脑袋突然清明,终于明白他为何闷闷不乐了,难道是师父不告而别了?
那天晚上,她躺在黎停弦身侧,辗转反侧睡不着,蹭一下从床上坐起。
“黎哥哥,你是不是因为师父不告而别才伤心难过的?”
这话就像是压在心口窝的石头,再不问出来,真要把她折磨死了。
趁着黑灯瞎火,鼓起勇气说出来,心里畅快多了。
时隔很久,黎停弦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
“宝璐,我们回凉京吧。”
万宝璐乍然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继而狂喜,然后又满是惊疑不定。
早在离开凉京选择来北冥之前,她便做好了打算,要跟黎停弦一起长居在此。
那时候,黎停弦分明表达过,想在北冥定居的意思,说是师父年纪大了,多陪陪他。
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难道师父真的不告而别?彻底伤了他的心?
万宝璐小脑瓜里闪过各种念头,身体却十分诚实,早就把他抱进怀里,轻抚他的后背。
“黎哥哥,或许师父只是有急事要去办,并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咱们就在这儿守着,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呀,你不是一直想想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么?我……”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万宝璐感觉身前又烫又湿,里衣好似被滚烫的水浸透了,钻进皮肤里。
她的手微微颤,眼睛不觉睁圆,难道黎哥哥哭了?
两人认识那么久,什么样的黎停弦她没见过呢,却从未见他流过一次泪。
万宝璐有些手足无措,想要推开他,看个真实。
可黎停弦双手却使了力,圈住她的腰,脑袋埋在她身前,不离开分毫。
“宝璐,你爹爹和哥哥弟弟们那般疼宠你,想来你也舍不得他们。
之前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把你骗来,让你失去家人的欢乐。
宝璐,我们回凉京吧,以后便定居在那儿,再也不回来。”
万宝璐只觉身前被烫出个大窟窿,疼得很。
要不是太过悲伤,黎哥哥怎么可能流泪呢?又怎么可能这么急于离开?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宝璐也不再挣扎,既然他不想让自己看到他脆弱的样子,她便假装不知好了。
但该知道的还是要了解清楚,否则这事成个疙瘩,就算去了凉京,他也不会开心的。
“黎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
我、我知道自己很笨,脑袋也不好使,可、可我,可以陪你一起啊。
人家不是说,把喜悦分享给别人,就是双倍的喜悦。
把悲伤分享给别人,就会把伤心减半么。
黎哥哥,我、我想帮你分一半,我们早就是夫妻了,理应患难与共。”
她绞尽脑汁,才想出这番话,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前该好好跟着夫子学的。
黎停弦依旧没开口,万宝璐便也没再开口,就一直等着。
她跪坐在床上,任由他抱着,小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就在她失落地想要叹息时,黎停弦却突然开口了。
当万宝璐听完整件事情,惊得瞪圆了眼珠子。
若不是亲耳听到,她怎么都无法想象,连最受追捧的话本子都没这种故事。
她心里好似塞了块滚烫的热铁,疼得要命。
万宝璐以前就觉得黎漠不正常,尤其是发现他经常偷偷摸摸抱个尸体之后。
不曾想其中竟还隐藏着那般惊天秘密。
她真是要把黎漠给骂死了,祖宗十八代都要问候一遍。
黎停弦还没讲完,她已经哭得哽哽咽咽,哭到后面,开始不停地打嗝。
“呜呜呜,黎哥哥……”
这些时日,黎停弦想了很多很多,就像是钻入了死胡同,心结始终解不开。
此时能把事情说出来,竟莫名觉得舒心不少。
只不过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小娇妻,又有些后悔和内疚。
不该告诉她的。
黎停弦双手捧着她的脸,把泪珠一一吻掉。
“宝璐,我没事,乖,别哭了。”
万宝璐一边打嗝,一边圈住他的脖子。
“黎哥哥……嗝……以后我……嗝……会对你好的……
我、我会疼你……嗝……爱、爱你……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黎停弦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甜蜜,反手把人抱紧。
“嗯,真好,往后余生,还请乖宝儿多疼我爱我。”
万宝璐一边哭一边点头,恨不能把一切都给他。
她的黎哥哥也太惨了吧,真是绝世无敌小可怜。
自从黎停弦敞开心扉,把事情说出来后,他算是走出来了,第二天就恢复如常,甚至还去钱庄转了一圈。
可万宝璐却沉进去了,蔫蔫巴巴,皱着张苦瓜脸。
饭也不香了,钱也不爱了,话本子也不好看了。
黎停弦见她如此,又反过来安慰她,可惜没什么效果。
最后把主意打到了独孤雪娇身上,或许能安慰自家小娇妻的,也就她一个了。
着人去打听,他们明天就出发了,便让万宝璐前来道别。
顺便问问,若是能一起走,也不错。
万宝璐闷了好些天,霜打的茄子一样,听了他的话,终于打起些精神。
刚走进屋里,就扑到独孤雪娇怀里,像个委屈的宝宝。
“卿卿,呜呜呜,我太难受了……”
独孤雪娇与流星对视一眼。
她双手一摊,表示看不明白,扭头出去准备茶水和点心了。
独孤雪娇把人从怀里拽出来,抬手揉了揉她红肿的眼睛。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万宝璐终于找到了可以说话的人,一股脑把事情原委说了,说到后面,情绪十分激动。
“……就是上次娇娇你去看那次,你不是也看到他抱着个女人的尸体吗……
谁能想到呢,那个女人竟然是黎哥哥的娘亲,啊,不对,准确点说是替身……
世上怎会又这么古怪又偏执的人,他爱的痴迷就算了,我也能理解。
爱而不得,连尸体都不放过,我也勉强能理解一点点。
可他为什么要骗黎哥哥?明明是他害死了黎哥哥的爹爹,却还在那装好人!
你说,这让黎哥哥怎么过去
心里那道坎?把自己抚养长大的恩人竟是杀父仇人!”
独孤雪娇乍然听完这事,也不觉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
难怪那天黎停弦看到无名老人出现在大殿上,反应那么大。
此后再也找不见他的人,原来如此。
独孤雪娇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试想一下,若这事发生在君轻尘身上,她肯定也很难受。
她摸着万宝璐的头,声音温柔如水。
“事已至此,便遵从黎老板的心意吧,他想跟你回凉京定居,就是想把这里的一切都忘掉吧。
你也不要再耿耿于怀了,一切往前看,时间是可以治愈一切的。
等你们生了孩子,有了自己的家庭,他成了爹爹,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万宝璐眉毛皱成波浪,红着眼圈,委屈地嘟着嘴。
“道理我也懂,可就是控制不住情绪,每次一想到……
不过,娇娇说的对,我要赶紧把这事忘掉,省得黎哥哥跟着难受。”
说到这里,像是打了鸡血,突然站直了身体,双臂一弯,握拳。
“我要振作!我要给黎哥哥生一大窝孩子!”
独孤雪娇:……
万宝璐像是被她的话打通了任督二脉,来的时候蔫哒哒,现在精神高亢。
她拉着独孤雪娇的手,眼里冒着精光。
“娇娇,我先跟你预定一下。”
独孤雪娇一脑袋问号,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
“预定什么?”
万宝璐眉毛一挑,笑的眉眼弯弯。
“预定未来的儿媳妇啊,我要生个儿子,然后跟团团定个娃娃亲,等他长大了,就把团团娶进门。”
独孤雪娇:……
万宝璐不等她开口,又兴奋地补充了一句。
“放心吧,以后我和黎哥哥的所有家产都是我儿子的,等团团进门,就是凉京最大的富婆!绝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独孤雪娇哭笑不得。
“团团都一岁多了,可你家儿子还没有影儿呢,这事现在提是不是有点远?”
万宝璐摇头,一本正经。
“被担心,等我回凉京,就赶紧生,嗯,算算年纪,也就相差个三岁吧,呀,女大三,抱金砖,多好。”
独孤雪娇:……
这算不算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刚才为何要鼓励她生孩子?
她还不死心,苦苦挣扎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就能生个儿子?万一生的是女儿呢?”
万宝璐嗔她一眼,眼中波光流转,盈盈润润。
“哎呀,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六,抱两块。我就不信,六年还生不出个儿子!”
独孤雪娇:……
怎么就把女儿给坑了?
“这事吧,还是要问一下王爷的意思,你且不要急。”
就君轻尘那宠女如命的性子,若听说有人惦记团团,估计能把人劈成两半。
万宝璐抬手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了会儿。
“娇娇说的没错,可我和黎哥哥郎才女貌,都是一等一的样貌,生出的儿子绝对是万中无一,而且还贼有钱。
这样的乘龙快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王爷肯定会同意的,你放心好了。”
独孤雪娇:……
我还真放不下心。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万宝璐抱着她撒娇,说要同行,要跟未来儿媳妇提前处一下婆媳关系。
独孤雪娇硬着头皮答应一起出发回凉京,才把人送走。
这边脑壳刚清净了一会儿,流星又跑了进来,说是又有客人上门。
一个头,两个大,这都是商量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