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景焕此时看到花玖璃的笑,只觉无比讽刺,仿佛是在嘲笑他这些时日的胡思乱想。
此时,他真想把眼前的妖女给掐死,一了百了。
“你当真是一句真话都没有!你这个骗子!”
花玖璃并未否认,也未挣扎,一副任你处置的模样。
“是啊,我就是骗子,谁叫你那么好骗呢。”
展景焕是真的怒了,双目赤红,却有些绝望。
“你当初给我讲的故事,关于你的故事,是不是也是假的?
你就是为了接近我,为了让我心软,故意编造出来的吧?”
花玖璃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撇过头,不再看他,久久不语。
独孤雪娇看着两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看展景焕那复杂的神情,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人命了。
明晃晃的杵在这里,有些扎眼,赶紧朝两人摆手,脚底抹油溜了。
“你们先聊,我去太子府看看!”
北冥皇宫,无极殿。
“皇上,国师来了。”
大太监的尖细嗓音在殿内响起,伴随着一声低喝,大殿里女人的嘤咛声戛然而止。
“都给朕滚开!”
几个女人赤着身,只披了一层薄纱,依稀可见身上触目惊心的鞭痕。
她们撩开重重帷帐,惊惶地爬下龙床,踩着纤细如玉的足朝外跑去,好似后面有恶鬼在追。
老皇帝黄色的里衣都未整,赤着胸口,光着脚,紧跟着从金丝楠木龙床上跑了下来。
披头散发,皱巴巴的胸口上还有女人留下的印子,急不可耐地问大太监。
“人呢?国师人呢?”
大太监吓得气都喘不匀,赶紧上前跪下,帮他规整衣服。
“陛下,国师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您叫一声,便进来了。”
老皇帝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浑浊的老眼闪着光,披着里衣,赤着脚就朝门口跑。
“国师!快进来!”
红木门被打开,从外面走进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是国师。
他高昂着头,一脸淡漠,眼底更是冰封千里。
即便眼前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也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若是一般人如此,脑袋早不知道掉多少回了。
可偏偏老皇帝就吃他这一套,仙人吧,怎能与凡人同日而语。
他舔着老脸,站在国师面前,急不可耐地伸出手。
“国师,我的长生不老药呢?是不是已经炼好了?”
国师淡淡地扫他一眼,轻嗯一声,朝里行去。
老皇帝见他如此,虽心里有气,奈何自己的老命吊在他手里,也不敢叫嚣。
他舔着脸跟在国师身后,看起来就像一条听话的狗。
若是让其他人看到,估计眼珠子都能吓掉。
国师在桌前径自坐下,竖起手,示意他不要再往前。
“陛下,我确实已经炼好了长生不老药,只不过这次,不是丹药,而是药水。”
老皇帝站在桌前一步之远,闻言,并未发怒,眼里的精光更甚。
“丹不丹药无所谓,只要有效就行,朕要长生不老!”
国师淡淡地点了下头,朝一旁华贵的楠木软塌指了指。
“那么,就请陛下躺在那里吧。”
老皇帝听话地过去,脚步飞快,看起来精神极了。
滴药这种活计,原本躺在床上更方便些,可国师还未进门,就闻到了大殿内令人作呕的味道,根本不愿靠近龙床一步。
大太监扶着老皇帝在软塌躺下,正要说说什么,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说是雪贵人到了,要见皇上。
虽说老皇帝一向宠爱貌美的雪贵人,可相较于长生不老药,女人根本不算什么。
他不耐烦地朝大太监摆手。
“小德子,你去应付下,就说朕正忙着,谁也不见。”
大太监点头应是,弓着身子朝外走。
老皇帝想到什么,又朝他补了一句。
“不光是雪贵人,任何人来,都不能进来!”
老太监下意识看了国师一眼,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是,陛下,奴才会在门口好好说守着的,绝不让任何人进来。”
那边门刚合上,国师站起身,走到软塌前,将一旁的木架扯过。
“陛下,请闭眼。”
老皇帝心跳急速,欣喜之情不言而喻,即便闭上眼睛,也能从表情上看出来。
国师嘴角邪邪一勾,眼底暗光轻闪。
老皇帝闭上眼睛没多久,发现有水滴不断地落在额头上,心中疑惑。
“国师,这长生不老药为何不是直接喝进去,而是要滴在头顶上?”
国师双手抱臂,淡漠地看着他。
“陛下,你是信不过我么?”
他这么一问,老皇帝当即闭上了嘴,得罪了国师,他的命就吊不住了。
嘴上说着信任,信任,实则内里早就起了杀心。
只要他真的得到长生不老药,就把碍眼的国师除掉!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莫过了一刻钟,老皇帝有些受不住了,脸色越来越难看。
“国师,国师,你还在吗?为何朕觉得十分难受?”
一边说着就要挣扎着坐起身,可肩膀忽而一重,接着身体就动不了了。
老皇帝倏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国师。
“国师!你这是作何?”
国师薄唇浅浅一勾,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不答反问。
“陛下,你有没有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自己弄出来的刑罚,都不记得了么?
还是说,你当初只是一时兴起,让别人去用,自己却从未看过一眼?”
经他这么一说,老皇帝瞬间肝胆俱颤,吓得尿湿了裤子,老脸抽动的厉害。
“你、你……这、这难道是水、水滴刑?”
国师淡然自若地欣赏着他惊惧的表情,心情极好。
“看来陛下并非完全是个老糊涂,当年你便是用这种刑罚处置跟人通奸的后妃,不是么?这才多久,便记不太清了,啧啧……”
老皇帝从他嘴里得到确认,整张脸都扭曲了,吓得嘴皮子乱颤,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骚臭味儿弥漫,弄湿了软塌,眼泪也跟着流出来。
所谓水滴型,就是把人横躺着,然后将可以滴水的器具悬挂于头顶,小孔里不断地滴水,落在人的眉心。
相较于五马分尸,凌迟等极刑,水滴刑看起来没什么,甚至可以说很轻松。
可当人真正地受到这种刑罚,便知道各种滋味了,典型的生不如死。
因为水一直滴在额头,以至于受刑人无法睁开眼睛,因为看不到光,强迫闭眼带来巨大的心理恐惧。
随着时间推移,连续的滴水让人产生烦躁心理,开始想要挣扎,偏偏受刑人无法动弹,导致这种烦躁感不断加重。
水滴刑,就是通过这种方法,摧毁人的心理,直至崩溃,可谓是酷刑。
相较于肉体上的折磨,这种法子更恶毒。
当年老皇帝刚登上皇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都要强弄进后宫。
有些女人已经定了亲事,有了心爱之人,他却不管不顾,就算是一具尸体,也要强行霸占,圈进在宫里。
其中有一个官家女
,与青梅竹马极其相爱,最后被迫入宫。
后来她的青梅竹马入宫当了护卫,几经周转,调去了她的宫门外。
两人偷情被抓,给老皇帝戴了一顶巨大的绿帽子。
这还不是最让老皇帝心塞的,那位后妃被抓之后,非但没有求饶,反而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大骂一通。
老皇帝怎能不气,为了杀鸡儆猴,便给那位后妃用了残酷的水滴刑。
在烈阳之下,活生生把人折磨死了,而他就躺在旁边跟女人厮混。
这事传遍了后宫,也确实有用,此后就再也没传出过后妃通奸之事了。
老皇帝想起这事,吓得脸色惨白,努力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国师。
“你、你不是国师,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害朕?”
国师平静地看着他,眼里丝毫没有怜悯。
他凑近了些,缓慢地撕开人皮面具。
老皇帝在看到他面容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懵了,更多是惊惧,面上血色褪尽。
“你、你怎么没死?”
泷翼看着他起伏的胸口,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却只浅浅勾了嘴角。
“呵,没有弄死你之前,我怎会先死!”
老皇帝脑子一片空白,心脏畏惧地缩紧,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原来他都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老皇帝当年对那位后妃用了水滴刑,确实震慑了后宫的女人。
可泷翼的母亲却是个意外。
原本不过是个宫女,而且二等洒扫宫女,平时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
可偏偏那天他喝多了,把人给强了。
再后来,宫女诊出了身孕,就勉强封了庆妃,到底是有了龙种。
孩子不足月就出生了,说是有个后妃嫉妒庆妃,把她推倒,才导致早产。
在后宫那种地,最让人记恨的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
这种互相使绊子,迫害龙种的事情,屡见不鲜。
老皇帝根本没放在心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玩他的女人。
直到有一天,不知谁偶然说了一句,这孩子跟陛下长得一点都不像。
老皇帝怒火冲天,找人去彻查此事,没多久,就把庆妃入宫前后查的一清二楚。
很显然这个孩子不是龙种,而是野种!
时隔多年,他再次被绿了。
老皇帝有多暴怒,可想而知。
他又想到了当初用的水滴刑,在地牢里,把庆妃活生生折磨死了。
那时候他已经上位多年,再传出暴戾恣睢的名声不好。
再者,被绿了到底是件丢人的事,怎好拿出去说!
所以,对外只说庆妃是病死的。
当老皇帝看到泷翼的脸,才想起这桩陈年往事,可如今求饶肯定没用了。
思及此,他朝着门外大声呼喊。
“小德子,小德子!”
红木门应声而开。
老皇帝脸上的庆幸还未来得及荡开,就被惊恐取代。
开门进来的,并不是守门的老太监,而是雪贵人。
她手上沾着血,雪白的裙子也被染红了,好似雪里红梅,美得触目惊心,却是要命的那种美。
雪贵人拖着老太监的尸体走进来,红唇一勾,浅笑盈盈。
“陛下,你是在叫他吗?臣妾给你带来了。”
老皇帝肝胆俱颤,毫无血色的唇抖着。
“雪贵人,你、你……”
雪贵人将尸体往地上一推,从袖子里摸出雪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莹润如玉的手指。
“陛下,一直忘了告诉你呢,其实庆妃是我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