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艮说的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流星胸口充斥着酸涩和愤怒,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她看着床上面无人色的小姐,心好似被刀剜了一块,抽出腰间长鞭,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冲进雨幕里。
“就算如此,我也要替小姐去追那魔头!”
黎艮追到门口,停住脚步。
流星可以冲动,她不能,现在只剩下她一个,花玖璃也不知去向,她要在这里守着。
百里夜殇一向狡猾,诡计多端,谁知道他会不会卷土重来,趁着小姐虚弱,把人抢走!
黎艮转身往回走,先把百里青衣放在软榻上,又转身回到床边,帮独孤雪娇擦拭额头的汗珠。
看到她身旁已经安静下来的奶娃娃,只觉眼眶发热,心头发酸。
心里有个极强烈的声音。
主子,你快点来啊,小姐需要你,孩子也需要你。
永夜山,雾毒谷。
天上浓云卷集着雷霆,在漆黑的夜幕中腾挪闪烁,哗哗的雨声洒落地面,溅起无数水泡。
一行人撕开夜幕,急行而来,脚下的制式皂靴踩在雨雪混杂的湿泥上,溅起的水声沉闷中带着隐隐钝响。
当中一辆马车周围被黑色幕布遮掩,车轮滚滚。
马车内燃着淡香,男人坐在其中,抬手揉着太阳穴,眉眼间难掩焦急,有种近乡情更怯的忧虑。
“那边怎么样了?”
炎武抬头扫他一眼,又极快地垂下头,从善如流地回话。
“主子,那边一切按计划行事,想来耶律祁他们已经上当了。
按照您的吩咐,一早就放出了消息,给他们来一出请君入瓮。
耶律祁信以为真,派了大批人马去围追堵截,铁了心不想让您活着踏上北冥的土地。
您的替身故意受了些轻伤,让他们大喜过望,趁着放松警惕的时候,一网打尽。
如今,耶律祁想来已经知道上了当,可也晚了,他派来的人全被干掉了。
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位是替身,还在暗搓搓地继续派人穷追不舍。
咱们这边安全着呢,绝不会有人想到,您会用声东击西这一招。”
炎武言语间都是对主子聪明才智的赞赏,却未发现自家主子面上没有丝毫喜色。
君轻尘身穿暗红的锦缎,下摆用金线织着一只孔雀,其上的暗纹绣工精巧,像是在流动一般。
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一向衣服不穿二遍的人,这件袍子却穿了很多次。
指尖轻抚边角的暗纹,眸光里夹杂着一丝焦急。
“还有多久到地方?”
炎武正要回话,马车忽而晃了一下,他急忙扭头看向车前。
“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传来低沉的回话。
“刚刚有人骑马而过,速度太快,躲避了一下。”
君轻尘眉头忽而皱起。
“炎武,你可听到哭声了?”
炎武怔楞,摇头。
“没有啊,哪儿有什么哭声。”
君轻尘抬手掀开车帘,视野里唯有一缕裹挟着水汽的暗影,早已消失在密林中。
“本王刚刚确实听到了哭声,是小孩子的哭嚎声,虽然很浅的一声。”
炎
武深深看他一眼,转而一笑。
“主子,你肯定是太想念王妃了,想她肚里将要出生的宝宝,所以才会听到什么声音,都像是孩子的哭声。”
君轻尘放下车帘,微闭双眸,遮掩不住风尘仆仆的疲累。
“也许吧。”
炎武见他闭眼休息,没再出声打扰,悄悄钻出马车,跟驾车的吴坎并排而坐,压低了声音。
“老吴,你刚刚可听到孩子的哭声了?”
吴坎被他突兀一问,仔细想了想,眼睛一亮。
“刚刚跟我们马车差点撞上的那人,似乎怀里抱着什么。
不过他整个人都被黑袍罩着,根本看不清模样,而且跑的又快,投胎去一样。”
炎武眯了眯眼,心里纳闷,难道王爷没听错?
那么大的雨,谁会带小孩子出门,脑袋有病不成!
他们并未想太多,马车继续疾驰,没多久停在一处。
“主子,到了。”
君轻尘从马车上下来,顾不上雨水飞溅,脚步飞快地朝崖边行去。
炎武手里撑着一把竹伞,赶忙追了上去。
君轻尘站在崖边,定定地看着下面一望无际的深渊。
“王妃当初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早就碰上头的枭鹰卫,站出一人,点头应是,将独孤雪娇当初跳崖的情形描述一遍。
君轻尘清邃冷峻,贵气慑人,暗红锦缎长袍的边角早已被雨水打湿,缓缓开口。
“那便从这里下去。”
炎武几人闻言,心头狂跳,欲制止。
“主子,这下面是万丈深渊,还有毒物弥漫,太危险了。
要不咱们还是等雨停了,明日再来找入口?也不差这……”
不等他说完,话就被打断了。
君轻尘转头,长眉横冷,威仪迫人。
“本王等不得了,一刻都等不得。”
他的卿卿能从这里下去,他为什么不能!
他的卿卿都不怕,他身为男人,更不可能怕。
夜翎族人不让外人入内,可一想到他的卿卿就在里面,而且马上就要生了,他怎么可能安心在这儿等消息。
不能靠人,那就靠己,在他这里,没有什么不可能。
就算粉身碎骨,他也要找到卿卿,必须现在,马上。
噗通——
炎武几人见他坚持,全部跪在雨中恳求。
“主子,此事需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
君轻尘朝几人摆手,眉目疏冷,面色坚决。
“吴坎,把你的新研制的夺命飞天钩给我,你们不用再劝,本王主意已定。”
吴坎与炎武对视一眼,幽幽叹息一声,摸出随声携带的包,把东西递到他手中。
生怕他用不熟练,又耐心地讲解了一遍,不能他说完,君轻尘已经将绳索绕在腰间,跳了下去。
几人面色骤然一遍,对视一眼,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保护主子!”
永夜山,族长居所。
花玖璃找到花子鸿的时候,发现他正好好地坐在那里吃糕点。
她怔楞一下,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心口一把火窜上了天灵盖。
“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
秀温婉的女人端坐在花子鸿旁边,爱怜地看着他吃东西。
女人眉如远山含黛,眸色清浅,算不上绝色美人,却自有一番韵致,正是花夫人。
母子俩被她突然的大吼吓得一抖,花子鸿到嘴的糕点都给吓掉了,躲在花夫人身后,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姐姐。
花夫人很快恢复神情,转过头,一脸淡漠地看向她,目光不躲不闪。
“你说为什么?你弟弟和那个女人只能选一个!
难不成我不选你弟弟,去救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花玖璃脑子转的飞快,虽然只是极简单的两句话,她却从中听出了深藏的隐秘。
眼底惊惶一闪而逝,脚步飞快地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就要把衣服往上撸。
“他是不是又对你……”
花夫人动作更快地收紧手臂,将她推到一边。
“你以为这儿是哪里?你藏那么几个大活人,他能不知道?
若不是我帮忙说情,他早就动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花玖璃眉头狠狠一皱,想到什么,破口大骂一声。
“两个畜生!狼狈为奸!”
花夫人好似早就习惯了她出口成脏,这么不留情面地骂人,并未出口指责。
花玖璃最见不得她这做派,即便知道她心里苦,还是忍不住发怒。
“娘,知道我最厌恶你的地方是什么吗?”
花夫人淡淡地瞥她一眼,没吭声,似乎根本不在乎。
花玖璃双手掐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
“就是这样,总是这样!每次看到你妥协,我总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花夫人被她教训了,也没什么好脾气,当即甩开她的手,眉目冰冷。
“那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但凡有的选,我也不必委曲求全做什么劳什子的花夫人!
你大姐死了,你阿兄生死未卜,你爹只留下这么一点血脉!
若你弟弟死了,我拿什么脸面去见他!他泉下有知,肯定也恨死我了!”
花玖璃早就听腻了这个借口,心里又苦又怒,眼泪从眼角滑落。
“娘,你要这样活到什么时候?你这样不叫活,叫苟且偷生!
我们一起离开这儿不好吗?我现在变强了,足以保护你和阿弟。
算我求你了,我们离开好不好?”
花夫人仰头向上,没有看她,过了许久,忽而开口问。
“你知道你弟弟为什么一出生就是傻的么?”
花玖璃下意识地回。
“不是因为早产吗?”
花夫人哭笑一声,抬手捂住了眼睛。
“你们兄妹三个生下来都好好的,当初生你的时候也早产了一个月,为什么独独你弟弟是个傻的?
早产只是一部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快生你阿弟的时候,他来威胁我,他用你阿弟的命来威胁我!
那禽兽知道我身怀异术,又精通毒术,怎么可能放心把我留在身边!
他想要的,不过是个任人蹂躏不懂反抗的乖巧女人,而不是我夙婉心这个人!”
花玖璃面色骤变,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突然想到什么,整个人如遭五雷轰顶。
“娘,难道你的异术……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