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9章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鬼！
雨水混杂着泪水，很快模糊了庞初菡的眼。
她看着杜衡，明明只是隔着院子那么长的距离，却好似天涯海角，只能绝望地对视。
而君承志像个志得意满的猎人，看着眼前被折磨的一对野鸳鸯，心情极好。
嗖——
箭矢声不断，没多久，杜衡身上便插满了箭，像只可怜的刺猬。
君承志见两人都不再发出声音，眼里除了绝望和痛苦，再也没有其他，有些玩腻了这个游戏。
“看来你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那咱就结束吧，最后这一箭射向哪里呢？脸？脑门？还是……”
庞初菡抖若筛糠，被吓得脸色惨白，没法破口大骂，只能无力地用脑袋去撞击他。
君承志反手制住她，裹着她的手，压在弓弦上，对准了杜衡的脑袋。
嗖——
最后一箭射出，杜衡的喉咙被贯穿，鲜血喷涌而出，与漫天的雨水混杂在一起。
他一直看着庞初菡，眼里满是不舍，仿佛再不多看一眼，就再也见不到心上人了。
庞初菡瞳孔骤然一缩，五脏六腑都好似搅成一团，身上没有一丝力气。
君承志这才放开了她的手，任由她跌落在搀着血腥的雨水里。
“呀，有点失误啊，原本想着让他脑袋开花的，这下没的看了。
不过，他可是你亲手射死的，感觉如何？
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这样死的轰轰烈烈，你会记住他一辈子，不是么。”
话音落，大笑着转身走回屋里，胸口淤积的闷气终于全散出去了。
护卫依旧围在那里，却没人理会架子上孤零零挂着的死尸。
直到最后一刻，杜衡依旧睁着眼，眼里只有一个身影，仿佛能看到天长地久。
木香和天冬刚被放开，就踉跄着跑过来，想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小姐，呜呜呜，杜护卫他……”
庞初菡咽喉干涩，额头一动不动地贴在冰凉的雨水里，浑身上下阵阵发寒。
唯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杜衡，就那么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与他对视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神情从痛苦到绝望，又从绝望恢复到冷漠。
“扶我起来。”
木香两人听到她的声音，恍惚以为出现了幻觉，对视一眼，颤抖着手赶紧将她扶起。
“小姐，你这是……”
庞初菡突然像变了个人，眼里的泪珠早已不见，甚至还伸手弄了一下湿透的头发。
她又变成了那个高冷寡淡又跋扈的世子妃。
要说有什么变化，那便是她的眼睛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像雨夜里的黑井，幽深，冷寒，又可怖。
两个丫鬟哆嗦了几下，一左一右扶着她往外走。
路过杜衡尸体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眼里满是紧张。
庞初菡神色淡然地看着几个护卫，缓缓开口。
“看来你们今日不会让我把他的尸体带走了，是么。”
几个护卫被她的眼神一扫，只觉一股凉意顺着脚底板窜上来，涌向四肢百骸。
他们恍惚想起，世子妃曾经用鞭子把府里一个下人抽的血肉模糊。
至于原因，好像是因为那个丫鬟胆大包天，脱光了衣服勾引杜护卫。
只是勾引一下，就被抽的半死，如今他们做了世子的帮凶，眼睁睁看着杜护卫被弄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果然，不等他们回话，眼前冷艳的世子妃又开口了。
“果然如此，呵，我记住你们的脸了，也记住了今日之事。
以后的每一日，你们定要警惕地活着，因为不知道睡下了，还能不能再醒来。”
她站在雨里，浑身湿透，鬓发散乱，可那般俾睨众生的眼神却好似女皇驾临。
众护卫心里酸涩又恐惧，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他们也是拿命在赌。
得罪世子妃，可能会死。
得罪世子，那是立刻就会死啊。
他们能有什么选择呢，不过是两人置气的玩物罢了。
庞初菡从袖子里摸出湿透的帕子，走到杜衡身前，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脸上的赃物擦去。
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她想把他喉咙上的伤口堵住，看着鲜血一直喷涌个不停，只觉心如刀绞。
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用，反而越想捂住，血流的越多。
庞初菡放弃了，手中被血染透的帕子落在地上。
地上的水立刻红了一片，咕嘟冒着彩色的泡泡。
“我们走吧。”
她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毫不犹豫地转身，看似沉稳有力，可袖子里的手指甲早已抠进了肉里。
木香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心里满是担忧。
世子妃平日里若是生气了，从不遮掩，该怎么发泄怎么发泄。
可今日明明那么暴怒，面上却冷静极了。
“小姐！”
天冬的一声尖叫拉回了她的神思，木香看着倒在雨水里的庞初菡，吓得面无人色，扑跪上前。
“呜呜呜，木香，怎么办？刚刚小姐看着还挺正常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木香强作镇定，把庞初菡拉起来，放到自己背上。
“正是因为看起来太正常了，反而不正常，对小姐来说，晕倒反而是好事。”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庞初菡弄回了偏院，又是请太医，又是换衣服擦身，忙得晕头转向。
等到太医开好药方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窗外雨声依旧，屋里却一片死寂。
木香手里拿着湿帕子，不间断地帮庞初菡敷在额头上降温，是太医嘱咐的。
她看着床上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心痛如绞。
她和天冬是从小跟着庞初菡一起长大的，熟知她的一举一动，也知道她外冷内热的性子。
外人都道她残忍冷血，跋扈成性，唯有她们知道，那一切不过是用来伪装自己的。
杜护卫是老爷从外面领回来的小乞丐，无父无母。
把他放在小姐身边，名义上是为了保护小姐。
在太师府那种大院里，从不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尤其后宅妇人间的争斗，从来都隐藏在看不见的硝烟里。
若不是杜护卫几次以命相救，或许小姐都活不到及笄。
那么多年的倾心守护，即便像旁人说的，杜衡只是小姐养的一条狗，朝夕相处，也会生出感情啊。
更何况他不是狗，他有一颗炙热的心，有百死不悔的执念。
为了小姐，他能毫不犹豫地上刀山下火海，曾经几次差点被二房姨娘找人偷袭弄死。
杜衡就像一块顽石，坚定地护在小姐身前，即便被敲掉一块，只要没有粉碎，依然会笔挺地挡住一切风雨。
这样的男人，小姐会爱上他，完全不让人意外。
小姐及笄后，便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可她谁也不想嫁，只想守着小护卫过最平凡的日子。
可惜生在那样的府里，平凡都是奢念。
木香也不知道当时老爷跟夫人给小姐说了什么，她从主院出来后便不声不响，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娃娃。
当天夜里，小姐便起了高热，差点被烧死。
等她病情稳定后，便又恢复如初，好似什么都未发生一样。
又过了没多久，小姐便嫁入了安王府，成了世子妃。
对于凉京的世家女来说，能够成为世子妃，那是家族无上的荣光，即便只是做个侧妃，她们也会欢欣鼓舞。
可她从未在世子妃眼里看到任何欣喜，只有绝望的死寂，即便她在人前带着笑。
木香知道，出嫁的那一日起，曾经纯真善良又活泼的小姐死了，死在了太师府的后院里。
让她们不解的是，小姐嫁过来后，从未跟世子圆房，甚至都不住在一个屋子里。
对此，世子似乎没有任何异议，而小姐更是乐得如此。
而且小姐并不让她们改口叫世子妃，依然像未出阁时一样喊她小姐。
仿佛只有在那个孤寂冷清的小院里，她还是原来的她。
刚开始那两年，世子跟小姐井水不犯河水，只在人前做一对表面夫妻。
世子似乎很忙，经常往宫里跑，即便大醉着回来，也不会来小姐院里，只让府里养的侍妾伺候。
可自从一年前，世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性情大变。
每次在外面受了气回来，便拿府里的下人出气，有时候甚至会朝小姐下手。
尤其是看到小姐跟杜护卫在一起时，那双眼睛里淬着毒。
世子开始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惩罚杜护卫。
有时候故意让他去办什么差事，然后让人从中作梗故意破坏，然后便有理由处置他。
有时候借着酒醉，故意往小姐院子里钻，还把人按在床上施虐。
杜护卫怎么可能忍得了，明知是大罪，却还是不顾一切扑上来，甚至想把世子弄死。
却不知世子等的就是这一刻，这样便有了更堂而皇之的理由，把他打得皮开肉绽。
进了后院，世子就化身恶鬼，以折磨两人找开心。
出了远门，他依然是那个光风霁月的世子，面上带笑，温润如玉。
若说之前只是拿两人寻开心，自从断了一条手臂后，世子就更不像个人了。
对杜衡也是变本加厉，无时无刻不想着抓他小尾巴，然后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小姐为了保护杜护卫，忍着心痛，故意把他调开。
可那个一根筋的傻子，赶走一次，又跑回来一次，视线从不离小姐左右。
直到今日，世子怒气上头，没有再留任何余地，直接把人弄死了。
还是当着小姐的面，甚至是握着她的手射出了箭。
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鬼！
世上哪有如此恶毒的人！
木香正想的出神，完全不知道脸上淌满了泪，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骤雨初歇，雨后天晴。
木香一直在床前伺候，直到夜幕再次降临，庞初菡才睁开厚重的眼皮。
“小姐，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