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5章至死靡它是你,血海深仇也是你。
雪琯看着泪流满面的男人,恍惚以为换了个人。
她和君承尧相识相伴那么多年,曾无数次帮他包扎上药。
不管伤口有多深,不管伤口有多痛,他从未流过泪,甚至连痛呼声都未发出过。
可现在,他在自己面前,哭的像个孩子。
他说,你不能不要我。
他说,我只剩你一个人了。
雪琯心痛如绞,百般挣扎,忽而捧住他的脸,吻了上去。
君承尧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按住她的后脑勺,激烈地回应。
以前那么温柔甜蜜的吻,此时却激烈地像厮杀,恨不能把对方吞进肚子里。
他们用尽了所有力气,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仿佛这是最后一吻。
等到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气喘吁吁。
雪琯看着他,眼里带着深渊般的痛,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
她的动作是那么温柔,可说出的话却如刀似剑。
“我刚刚在嘴里含了毒,我们可能都要死了。”
君承尧身体一僵,却又极快地抓住她的手,目光坚定。
“不管是毒,还是什么,我都不怕,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死又算的了什么。”
他早就想死在她手里,让她永远都忘不掉自己。
雪琯动作一顿,眸中水汽湿润,生了薄雾一般,泪珠断了线般往下落。
泪珠滴落在手背上,烫了她一下。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多年没有流过泪了。
陈府被抄的时候,干爹干娘死了,姐妹们也上吊了,她被送进教坊司。
那时候,她明明已经把眼泪哭干了。
此时一想,原来,她和君承尧是一样的人,都很少流泪呢。
雪琯任由泪水模糊双眼,心里刀剜血肉,偏要勾着唇笑。
“傻瓜,我骗你的。”
君承尧并未觉得逃过一劫,反而抱住了她。
“雪儿,只要你开心,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杀了我也……”
刚说到这里,嘴里忽而涌出鲜血。
他慢慢低下头,看着胸口的匕首,艰难地抬眼看她。
“雪儿……”
雪琯明明在笑,眼里却流着泪,心尖疼得抽搐,手中捏着匕首,准确地刺入他胸腔。
“我是没有给你下毒,但我……君承尧,我恨你……
我等你那么久,可如今什么都回不去了,你才对我说,只剩我了……”
君承尧没事人一样,仿佛早已感觉不到痛。
他慢慢抬手,压在她的小手上,缓缓包裹住,然后握住匕首的把柄,又往自己身体里捅深了些。
“雪儿,不要哭,我会心疼……”
雪琯瞳孔一缩,喉咙里哽着泼天的苦涩,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苦得她五脏俱焚。
她慌乱地想要把匕首抽回来,却被他的手死死压住。
眼看着匕首全部捅了进去,只剩下把柄在外面,染着刺目的鲜血。
血不断地涌出来,很快就染透了衣衫。
君承尧想说什么,可张开嘴的时候,唯有鲜血往外涌。
他的身体越来越痛,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昏沉,粘稠的血滚落。
雪琯看着他越来越灰暗的眸子,所有的光彩被夺去,眼泪夺眶而出。
“你松开,松开啊……我求求你了……”
随着生命的流逝,君承尧脸色越来越白,手却没有放开。
反而再次握住她的手,将匕首缓缓抽出,又极快地刺入自己的身体。
“这一刀,我主动招惹了你,却没有保护好你,是我欠你的……”
如此反复,每一刀都刺的极深,带出来的鲜血很快染红了雪琯的白色里衣。
像是雪地上开出的红梅,凄美,刺目。
“这一刀,我答应要带你走,却被那点亲情绊住,迟迟没有离开,以致对你造成如今的伤害,是我欠你的……”
君承尧完全不顾雪琯的挣扎,死死扣住她的手,含泪的双目通红,带着宠溺和执著。
许是察觉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心爱的人,他不想给她留下最后一面还是痛苦的表情,极力露出一个笑。
“我明知不该爱上你,却还是固执地爱上你,对不起,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贪心。
像我这样的人,本该一个人死去,不该生出贪恋的,这一刀,是对我贪心的惩罚……”
君承尧一次又一次把匕首刺进身体里,每一刀都是为了偿还这场无疾而终的爱恋。
鲜血溅在脸上,留下惊心的妖冶。
雪琯早就哭成个泪人,脸色煞白,胸口剧痛,像是刀斧狠狠劈在心脏上。
“不要,不要,不要……”
君承尧努力伸出另一只手,染血的指尖落在她脸上,颤抖着帮她擦去泪珠。
“雪儿,以后我不在了,咳咳……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哭……咳咳……否则,我会走的不安心……”
雪琯不住地摇头,泪水糊了满脸,趁他分出一只手,想要把匕首夺下来。
却被他倏然按住,这次对准了心头,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雪儿,我……爱……你……咳咳咳……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可我不舍得……你要好好的……忘了我吧……”
雪琯和君承尧在一起这么些年,听的最多的两句话。
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你不能不要我。
可现在他却说,忘了我吧。
说完之后,手终于松了,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匕首还插在心头,鲜血汩汩。
雪琯的手被松开,惊慌失措地抱住他,滚烫的眼泪落在他脸上。
“君承尧,你不要死……我骗了你……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我爱你……”
她扣着他染血的手指,十指相扣,再也不松开。
至死靡它是你,血海深仇也是你。
我的心早在爱上你的时候,就沦陷了,万劫不复。
君承尧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浅浅勾着,再也没有一丝气息。
雪琯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死死抱着他,眼里哭出血泪。
“君承尧,我不会丢下你的,永远不会不要你的……
我确实在嘴里含了毒,可我不舍得给你下毒,我不舍得……
我只是太恨了,我刺你,可我没想让你死……你为什么这么傻……”
雪琯凄婉地哽咽着,心如刀绞。
那个总是傻乎乎小心翼翼偷看她的人,永远地闭上了眸子,再也看不到他眼底隐藏的深情和宠溺。
她低头,捧着男人的脸,慢慢靠近。
滴答——
嘴里慢慢涌出血来,混杂着泪水,滴落在男人的脸上,溅起红色的花。
“真好,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黎艮站在门外,隐约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有些焦急,来回地走着。
里面传出是声音,到底是和好如初喜极而泣,还是出了什么事。
若是不看一眼,总觉得不放心。
但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实在不是自己的风格。
毕竟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其他人也不好掺和。
正犹豫着要不要闯进去看看,就看到一个人影闪了进来,眼睛当即一亮。
“小姐,你来了!”
独孤雪娇把万府别庄的刺客处理完,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尤其是手腕间的曼殊沙华,那片半透明的花瓣滚烫。
越是接近教坊司,那种烫人的感觉,便越发清晰。
独孤雪娇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紧赶慢赶飞速回来。
“怎么样了?雪琯没事吧?”
黎艮看着她,想到雪琯身上的伤,有些欲言又止,却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独孤雪娇静静地听着,心却一点点下沉,直至跌入深渊,那股缠绕不去的心慌气短越发明显了。
“他进去多久了?里面可有什么动静?”
黎艮转头看向紧闭的门,神色凝重。
“有一会儿了,隐约能听到压抑的哭声。”
独孤雪娇心头一紧,想都没想,走上前一脚踹开了门,闯了进去。
两人前后脚跑进去,刺鼻的血腥气铺天盖地,迎面而来。
独孤雪娇一眼看到床上的两人,脚步顿住,头脑刺痛,眼前阵阵发昏。
他们静静地躺着,拥抱着彼此,好像只是睡去了。
满床刺目的红,甚至垂落的床单还在往下滴着血。
雪琯和君承尧躺在满床鲜血里,好似雨后开败的花,凄美,让人不由心痛。
黎艮先是一怔,继而快步走上前,先是探了探两人的鼻息,眉头紧皱。
“小姐,他们……已经没有气息了……”
说完之后,又看了看君承尧和雪琯身上的伤,神色更加凝重。
“郡王爷应该是之前就受了很重的伤,又被匕首刺了很多刀,流血过多而死,至于雪琯姑娘,应该是服了毒。”
独孤雪娇再也没有往前一步,一股尖锐的痛在身体里左冲右突,根本动弹不得。
她慌乱地掀开袖子,眼看着那片半透明的花瓣渐渐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无与伦比的刺痛,灼烫的触感几乎要把人焚烧。
那股热流顺着右手腕攀上体内血肉,所到之处,皆是焚血烧骨一般的剧痛。
噗——
独孤雪娇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耳边依稀传来黎艮的惊呼声。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