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收了手机往外走。
外面跟之前一样热闹，广播台还在播报刚刚高一年级组男子3000米的最终名次。
刚要往教室走，面前突然多了个人。
江郁脚步一顿。
梁书航站在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还真的是你啊……我之前不知道我们一个学校的。”
运动会可以提前离开，梁书航本来都要走了，结果听见了江郁的名字。
他们学校大，一个年级接近二十个班级，不是一个班平时基本都碰不上面。
梁书航也没想过自己和江郁一个学校的。
江郁垂着眼。
本来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了。
他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刀片，才想起来刀片交给了宋洛，后来他也没有再拿新的。
梁书航见他表情不怎么好看，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是来道歉的，我已经和祁然绝交了！”
“我也没想到祁然会骗我，实在对不起。”
听见祁然这个名字，江郁十分不适地皱眉，一句话也没说。
他并不喜欢和别人沟通。
不过梁书航也不在意，还是凑上去：“所以作为道歉，我请你吃饭吧？”
“不需要。”江郁后退了一步，又补充：“也不接受。”
梁书航也早就料到了，叹了声气，“唉好吧。”他顿了顿，又抓了抓头发：“那我能要一下你哥的联系方式，自己去和他道歉吗？”
那天助理拉着他离开得急，回去之后梁书航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江郁他哥长得很帅。
这回，江郁终于抬起了眼皮。
但梁书航发现刚刚还表情很淡的江郁盯着自己，眼神有些凶狠。
梁书航愣了下，想起那天晚上被江郁揍的恐惧。
江郁打人真的很有技巧，他专门挑痛的地方打，而且根本不会留给你反抗的时机，也不会听你求饶。
梁书航张了张嘴刚想说我没别的意思，江郁就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留下一句：“做梦。”
宋洛说过，他只会对他好。
不会再有别的弟弟。
晚上，江郁去武馆上完课回到别墅的时候，陈姨在厨房忙，听见声音，陈姨连忙出来。
因为梁书航的那番话，江郁现在心情都不太好，在武馆上课的时候打得也有些狠，导致老师也不敢让别人和他对打。
陈姨眼睛有点红。
“小少爷，少爷已经回来了。”
刚要上楼的江郁愣了下，就听见陈姨说：“但是少爷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
宋洛本来不让告诉江郁，但陈姨觉得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宋洛又是真的把江郁当成弟弟的，不管具体到底是什么身份，江郁也应该知道这件事。
医院。
“我腿又没断……你为什么给我推个轮椅进来？”宋洛躺在病床上，手臂上和腿上都缠了绷带，看见白开从外面推了辆轮椅进来，一屁股坐了起来。
白开不说话。
宋洛抿了抿唇，良久叹了声气：“哎呀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他伤得不严重，只是一些皮外伤，车上有安全气囊，腿上和手臂上都被碎玻璃刮伤了，看起来有些严重罢了。
本来宋洛是要两天后回来的，但今天事情提前结束了，从工地一离开宋洛就直接让司机送他回来。
但没想到车出了问题，刹车坏了。
半路的时候遇上对面来车，还好司机经验足，硬生生把车拐了个弯，当时路上又没有别的车，车子本身的性能也好，撞上了旁边的防护栏也没有翻车。
最后只有窗玻璃被震碎了。
伤得最严重的是司机，脑袋撞到了，但人没昏迷，就缝了几针。
跟宋洛一起出差的助理也只是腿撞得骨折了。
但车子刹车出问题就很蹊跷了。
白开盯着宋洛看了会儿：“警方那边调取了监控，车停的位置不太好，监控有些模糊。”
“但还是看到了人。”
见白开讲起了正事，宋洛哦了声，“是不是开发区那个负责人？”
白开应了声：“还不能确定，但有点像。”
宋洛不觉得意外。
车子的事情很明显是人为的，但他也没什么仇家，生意场上那些对家公司也不至于干这种事儿。
开发区那个负责人逃窜了这么久没点消息——偏偏就在他出差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了。
知道他今天去工地的人并不多。
宋洛哇哦了一声。
白开：“？”
宋洛：“我想打游戏。”
白开毕恭毕敬：“您的电脑我给您带来了，您出差的这段时间公司里有不少事务没有处理……”
宋洛：“晚安。”
宋洛这一觉睡到了大半夜。
他是被疼醒的。
虽然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但到底是出了车祸，身心都受到了惊吓。
他还做了个梦。
梦里他爸妈都在，是在他们自己家，但是家里只有他弟弟和他姐姐。
他们一家人就跟平时一样正常生活着，但是没有他的存在。
像是一切被抹去了一样。
宋洛睁开眼，忍不住低低靠了一声。
这什么破梦？
难道他穿书了，他在原来世界的一切……就都没有了吗？
他爸妈会忘记他吗？
他姐姐和他弟弟也会忘记他吗？
宋洛一边忍着身上的酸痛一边在心里骂着爬起来想去上厕所，腿刚伸出去，就碰到了什么热源。
宋洛愣了下。
然后在黑暗里模糊分辨出来一双眼睛。
江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坐在他病床边上靠着。
宋洛：“……”
宋洛心脏砰砰砰的，缓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让陈姨不要说的吗？
江郁没说话，不过站了起来。
宋洛看他摸索着去开灯了，笑了笑，又疼得嘶了声，“你明天不用上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梦的原因，宋洛现在心情有些低落。
江郁开了灯。
原本黑暗的病房里亮了起来。
宋洛被刺激得眯了眯眼。
江郁站在他的床头低着头看着他，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衣服有点脏也有点皱，看上去像是从哪里直接赶过来的一样。
可能是刚刚靠在床边睡觉了，江郁的头发是乱的。
快两个星期没见，宋洛发现江郁又长高了一些，皮肤也比之前黑了点，是健康的麦色。
江郁盯着他看了会儿，回了声：“要上课。”
学校贼的很，运动会搞在周末，明天是周一，肯定要上课的。
宋洛哦了声，顿了顿抬起手来。
江郁没动。
宋洛啧了声，“江郁，你不是来照顾我的吗？”
他态度倒是自然，见江郁迟迟没动作，他催促着：“快扶我起来，疼死我了，我要去上个厕所。”
宋洛脸上没什么血色，唇还有点干燥。
江郁伸手抓着他的手腕让他借着自己的力气起来的时候，觉得他的手腕很凉。
明明刚从被窝里出来。
宋洛皮肤白，手背上青色的针孔特别明显。
江郁垂眼盯着针孔看了会儿，宋洛已经反过来抓着他的手腕，一边皱着眉一边从床上爬下来，手扶在了江郁的肩膀上，单着一只脚。
另一只脚上缠了纱布，虽然伤口不深，但用力了的话腿就特别疼。
宋洛现在半点也不想委屈自己。
他拍了拍江郁的肩膀，“走了走了，去卫生间。”
说着，他借着江郁的力量往前蹦跶。
江郁抓着宋洛手肘的地方，一只手绕过宋洛的后背防止他单脚跳的时候因为地滑或者没站稳什么的摔下去。
他现在已经完全能够支撑起宋洛了。
宋洛的肩膀几乎就抵在江郁的肩膀上，两人靠得很近，他都能闻到江郁身上的味道。
宋洛鼻尖嗅了嗅：“江郁，你是不是没洗澡就来了？”
江郁：“……”
他确实没洗。
听陈姨说完那些之后，他也没有再上楼。
陈姨见他一直坐在沙发上写作业，熬完汤之后就问他要不要一起过来。
江郁没说话，但是陈姨出去的时候他跟着一起走了。
陈姨就笑了笑。
但他们来的时候宋洛已经睡着了。
门口就两个保镖在守着。
陈姨在这儿等了一会儿，宋洛住院的话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她得回去收拾，就让江郁等在了这儿。
“隔间里有浴室……”到了卫生间门口，宋洛又凑到江郁脖子边上闻了闻。
江郁垂着眼，抓着他手肘的手不自觉想要用力，但还是控制住了。
见他一脸紧绷，宋洛没绷住笑了，“你紧张什么？我又没嫌弃你臭。”
“听过一句话吗？哥不嫌弟臭……”宋洛一手搭上卫生间的门，见江郁还站着不动，“你要进来扶着我上厕所吗？”
江郁：“……”
江郁松手了。
宋洛住的是顶级病房，医院特供的那种，病房很大，有专门供陪床的人睡觉的房间。
本来白开送他来的时候还说要给他请护工，宋洛拒绝了。
但现在好像也多了个免费护工。
啊……认了个弟弟，其实感觉也还不错。
等宋洛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江郁还站在门口。
宋洛是半点没有不好意思，他见江郁一直盯着自己的伤口看，躺到床上的时候故意叹了声气，“好疼。”
江郁突然就想起他妈妈去世之前。
他妈的病查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时候他妈整天整天的疼，也不舍得做手术，最后江郁偷偷打了医院的电话，求着他妈妈进了手术室。
可手术结果并不好，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那时候江郁就知道，自己马上就会变成一个人了。
江郁讨厌医院这种地方。
他现在并不想变成一个人。
“要弟弟喊一声哥才会好起来。”宋洛的话打断了江郁的思路。
宋洛偏着脑袋对着江郁那边，“不喊也没事。”
“我已经知道你关心我了。”
“你爱上书屋会关心人了。”
“……”
“没关系，我可以。”
江郁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一只手拉着宋洛的被子紧紧攥着。
“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哥哥了，要学会自己舔舐伤口。”
“……”
“哥，晚安。”
宋洛本来还想撒泼打滚来一套。
猝不及防听见这一声，愣了几秒。
然后立马躺直了，盯着天花板说：“晚安。”
说不出的感觉，这还是江郁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这么喊。
以前他亲弟喊他的时候都没这种感觉。
也和在手机上喊不一样。
就好像，在这个地方收获了新的家人一样。
片刻后，宋洛又笑了两声。
江郁听见他嘀咕：“狗屁……怎么还是这么疼。”
江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