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时间并不算早,在温暖再一次低头看书并小声询问王老师一道数学题的解法时,沈槐知晓面前的女生已经不想再多说。
他们也打扰了温暖同学近一个小时。
或许是因为坎坷的身世影响,她看起来较为成熟懂事,人也十分清醒冷静,就是太过冷静,行为中对于李春娃的死亡没有害怕,诧异过后便无动于衷,连多余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沈槐客套了几句并决定先和周谠离开回小扇子庄,临出门前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推门进来,他穿着军绿色的外套,手上提着一个保温瓶,戴着黑框眼镜,瞧着十分老实。
望见沈槐和周谠后,他脚步停滞两秒,干咳两声同时拍打了一下的前胸顺气,随后询问:“你们是?”中年男人一边走向最中间的病床,将不锈钢保温瓶放在床头柜前,打开,露出里面炖好的甜汤。
中间病床躺着一个约莫过七十岁的老年人,她脸上有一些擦伤,腿也绑着绷带,似乎是因为摔了一跤而住院。老人并未入睡,只是双目放空地看着天花板,沈槐他们进来的这一个小时,老人也没发出任何声响。
“妈,身体还舒服不,煮了点甜汤你喝喝,润润嗓子。”中年男人上前给老人探了探手,坐在一边像是交代后事一样地说起了今天的生活,比如衣服收拾好了,院子里的草锄了,都是一些琐碎的日常小事。
沈槐看着中年男人单薄的身体、黄白的面容和失了血色的唇,思忖几秒后回了一句:“我们过来看看温暖同学,大叔,您得好好养身体啊,近期做过体检没?”
他瞧着中年男人的身体不太健康的样子,特别是他白到没有红色的唇,总感觉是生了什么大病。
中年男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猛地剧烈咳嗽起来,沈槐连忙上去帮忙拍打后背,等他咳嗽停歇后才又关切道:“保重身体啊。”
沈槐寒暄的时候,周谠目光一会儿落在沈槐紧蹙的眉头上,为他对他人的关切感到暖心,一会儿又落在半个挂帘遮挡的窗边,思考温暖和中年男人是否有交集。
办案熟练之后,他自己也有了一套属于他的逻辑。从李春娃的死亡原因来看,不像是单纯的凶杀案,更有一种泄愤和移情在里面。
而与14岁的李春娃有剧烈矛盾到产生强烈杀意的人,目前暂时只有温暖。虽然从温暖的言行举止中暂时看不出来她的杀意,但论起杀人动机她的确是首位嫌疑人。
温暖自身不具备作案条件,那她身边是否有人会帮助她去完成这个凶案?或者她身边有谁见不惯这种事去解脱她目前的痛苦……只有一条一条地锁定并排除,他们才能得到最终的真相。
不过可惜的是,目前看不太出来两人有交集。周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将视线又落在了中年男人身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正拘束笑着的男人望过来,咽了咽口水后又移开了视线,只是放在右侧的手捏了捏自己的外套。
床上躺着的老太太紧闭双眼,哑声:“我困了,你回去休息,我这没事。”
中年男人拿起床头柜上的甜汤,劝道:“这甜汤……”
“你喝吧,你都咳成什么样了。”老太太睁眼,看到儿子的那个表情,没忍住叹气,“罢了罢了,你打开我喝两口。”
老太太喝汤的时候,目光落在沈槐和周谠身上,停顿片刻后又继续喝着儿子喂过来的甜汤。
这下子,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且不受人欢迎的气息,更糟糕的是,王老师刚给温暖讲完一道题,听到这边的声音后够着脖子朝外看,等看到沈槐和周谠后,诧异:“你们还没走啊?”
沈槐/周谠:“……”
这就走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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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病房,临走前他们脚步一转,又去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询问温暖病房那老太太的情况。
这不是什么需要医生保守的病人隐私,于是医生也只简单说是过马路摔伤了腰,老年人骨头脆,得休养三个月以上,以后也不能再干重活和长期弯腰的活。
这下他们真的走了,不过方向是城西中学,毕竟车还停在那儿,小赵警官也还留在学校了解情况。
半路上沈槐苦恼地撞了撞周谠硬邦邦的身体,正对着周谠倒退着走路,声音苦恼:“好像有点头绪,又好像没有。”
周谠被他的小动作勾得嘴角微微翘起,附和着他的步伐,安慰道:“顺着头绪查,医院这边有监控,既然我们觉得和李春娃有激烈冲突的人暂时只有温暖,那就查和她有交集的人。”
“到时调取近两天医院附近的监控,排查从医院到小扇子村安装监控的路段,再一一锁定,一一侦查,总能发现蛛丝马迹。”
不过这种手段对于信息科的同事不算友好,他们往往在一两天的时间内加班通宵,一帧一帧地看近万个小片段,才能从中寻找到那么点蛛丝马迹。
不过信息时代天网密布,只要犯案就会留下踪迹,谁也别想逃脱。
“嗯有道理,”沈槐又回忆起刚刚的中年男人,思忖片刻后,试探性问,“病房的老太太……”
周谠点头:“中年男人的情况也会排查一遍,他……不好说,看样子是生了大病,身体情况明显很糟糕。只有排查他的情况和他与温暖的联系,才能确定后续。”
沈槐点点头,他其实觉得中年男人怪怪的,可能与他强烈的第六感有关。这个人和凶案肯定有联系,但是……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
沈槐有些感兴趣,也就没注意自己一直在倒退走路思考案件,等他一个不稳被路障绊了一下,结果身前人伸手揽住他,一股大力冲击下——
很恶俗的,和电视剧里一样,他,一个178的成年男人,倒在了周谠的胸前。
更绝的是他条件反射地双手低垂环绕,抱住了周谠的腰。手再下一点,就很尴尬。
沈槐干咽两下,只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周谠的下巴,他微微抬眸,望见的是周谠向上翘起的、好看的、艳红的薄唇。
他只觉得一股热气上涌,震得他眼神乱舞,干咳两声,囫囵道:“丢死人了。”
周谠闷笑两声,直到笑声透过胸腔震动传来,沈槐这才意识到——好家伙,他还抱着周谠。
都怪天太黑,黑得他脑子也有些短路了。
还好路人不多,不然他的一世英名……
沈槐连忙放开周谠,见他唇边仍旧挂着笑,连眼神里都是暖心溺人的微笑,没忍住撇过头,道:“别笑了别笑了。”
说这话时,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眼睛弯着,嘴角也翘着。
周谠也没抓着不放,只是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揽着他向前后松手:“好好走路。”
“别压我,压得我都矮了。”沈槐随意嘟囔几句,两人又随意扯了几句,直到空气中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尴尬混杂暧昧的气息消失殆尽时,他们才恢复原本的自然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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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城西中学接到小赵警官,三人开车抵达小扇子庄时已经晚上九点,沈槐的手机上也早就接收到沈女士发过来的信息,不过他当时忙于探案,也没注意手机动向。
这会儿见他们回来,沈女士也干脆把下午询问过的情况说给他们听,晓晓警官和其他人了解情况后,已经先一步运送尸体回了公安局。
沈女士一下午了解的情况不算乐观,她本身就是老师,自然也就对这种校园霸凌的现象痛心疾首,对欺凌弱小的同学十分看不过眼。
“村里人不太了解李春娃在学校的情况,连我爸妈也说她在村里比较腼腆老实,平时见得不多,见面也会打招呼。”
“不过提到学校表现,她家长还是有些心虚,毕竟也被学校请过几次,但怎么说呢……他们都不以为意,觉得只要不是自家的娃被欺负就好。”
更有些家长觉得自己家的娃能欺负别人,是一种骄傲。
“只是她家长认为春娃在学校强悍不好,以后不好讨婆家,所以平日里也是经常夸赞春娃勤劳懂事。”庄子这么大,一起走读的学生也就这么几个,不了解娃娃学校事的家长们自然也不会多问,连自己娃的读书情况都不太了解,也就更不知道李春娃的情况了。
“嘿娃娃间的碰撞算不得什么,学校就是小题大做。更何况春娃现在强硬些,以后才不会被婆家欺负。”
这是李春娃家长的言论,只是可惜……她再没有以后了。
沈槐有些唏嘘,庄里人本身在一些思维观念上就很陈旧,但他们固执己见这么多年,也不是轻易就能说服得动的。
周谠他们汇总消息记录后,在沈家老院吃了个饭,饭桌上沈奶奶对这年轻人很是喜欢,一个劲地惋惜:“可惜我们家没出警察,当年建国要是去派出所多好。”
沈奶奶也就那么惋惜几句,其他人都没放在心上。毕竟沈女士和沈父都是老师,所以沈奶奶有时也会随意嘀咕那么几句:“要是家里有警察/医生……就好了。”
周谠眼睛微微一亮,干咳两声,夸起了沈槐:“小槐他现在也算半个警察,我们领导也说想聘请他为顾问……”
“哎呀这是好事啊,不过我们家小槐现在在做编辑对吧,都得看他们自己的想法。”沈奶奶惋惜,戏言,“没事没事,以后讨个当警察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