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你犯错在先我还不能给...)

柳迟砚很小的时候,小叔曾送过他一只鸟。

那只鸟很聪明,还会说话。

他喜欢在读书之余逗它玩、教它讲话。

后来父亲见了,当着他的面把鸟掐死了,训斥他不该玩物丧志。

在那之后,他便不对什么东西表露喜欢了。

后来柳迟砚偶然看到父母时不时抱着弟弟妹妹哄他们玩,才知晓他们并不是不能当慈父慈母,只是他身为长子一刻都不能懈怠罢了。

他每日勤勤恳恳地挑灯夜读、从容不迫地代表柳家与人往来,仿佛从不知疲倦。

直至有一天他去外地访亲,回来时遇到了那个人,他总是开玩笑般哄他喊他兄长,说是这样一来他便有哥哥了,不必活得这么累。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也想要稍作停歇,好好地喘一口气。

他们有许多志趣相投的地方,一起读书,一起下棋,一起游览沿路山水。

不需要多绝妙的好书,不需要多难得的风景,只需要随便聊聊、随便走走就很快活。

可惜那是一场短暂而美好的梦。

梦很快醒了。

他所喜欢的,终归会离他远去。

唯一一个曾让他卸去长兄身份的人死了。

他的同窗好友也死了。

就像他小时候喜欢过的鸟儿一样。

他再怎么想留住他们,也没办法把他们留下来。

他终归是要一个人往前走。他似乎有许多要好好活下去的理由,又似乎一个都没有。

柳迟砚闭上眼,安安静静地靠在幽王怀里。他感受着幽王身上熟悉的气息,没有掉半滴眼泪,只是一颗心止不住地发颤,仿佛被一只只无形的手用力撕扯着。

他不配得到任何好东西。

他不该喜欢任何美好的人和美好的事物。

他只会让他们更快地从世上消失。

世上很快就会找不到他们的痕迹,就像眼前那一本本被大火吞噬的书。

都怪他的喜欢。

都怪他毫无用处的喜欢。

幽王看了眼蜷在自己怀里紧闭着眼的柳迟砚,余怒未消地抱着人上马回府。

殷王府邸外围了不少人,都是被藏书楼的火吸引过来的。

见幽王府的人骑着马出来,他们忙让开一条道。

不少人注意到幽王怀里多了个人,却不知晓幽王抱着的到底是谁。

大伙都久闻幽王的凶名,根本不敢凑近探看,只能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热热闹闹地讨论起来:二皇子府邸里的火是幽王放的吗?幽王为什么要到二皇子府上放火?难道是为了抢回他怀里抱着的人?

二皇子殷王组织府中仆从救了火,越想越气,进宫去找他们父皇告状。

皇帝陛下听了,神色有些莫测。他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对殷王说道:“你九弟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烧你府邸,你是不是招惹他了?”

二皇子脸色很不好看,一五一十地表示自己只是邀请个朋友回家做客,谁曾想幽王居然和他有那种关系!

皇帝陛下更感兴趣了:“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

二皇子涨红了脸,有点不耻于向皇帝陛下告这种状。

见皇帝陛下正等着他细说,二皇子索性把刚才发生的事和盘托出,哭着说道:“父皇你要给我孩儿做主啊!”

皇帝陛下摆摆手说:“兄弟之间吵吵闹闹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烧了你几本藏书而已,又没伤人。你再叫人抄一些回去便是了!行了,退下吧。”

二皇子没想到皇帝陛下会这么说。

他心中不忿,却无可奈何。

皇帝陛下对幽王这个儿子算不得偏爱,平时甚至连见都不见他,可每每幽王犯下恶行,他又会格外偏袒,从来不会惩治他。

换成别的皇子做出这种事,皇帝陛下早叫人削他王爵、关他禁闭了!

二皇子不甘不愿地出了宫,一脸的愤懑不平。

他自忖拿幽王没办法,思来想去只好把这事儿记到柳迟砚头上。

这小子明明已经招惹了幽王那样的疯狗,居然还接受他抛出的橄榄枝,真是害人害己!

相比于二皇子满腔愤懑,皇帝陛下心情好多了。他哈哈一笑,转头对旁边的老太监说:“这小九真是贴心,知道我最近身体不舒爽,专门帮我缓和缓和。你快去问问东宫那边取药引来,我要马上喝药!”

老太监喏然应是,领着人往东宫那边去。

原来皇帝陛下偶然得了道教秘传,修习那秘法须得做尽恶事才能延年益寿。

他乃一国之君,哪里能做恶事?于是他在诸皇子中挑了幽王从小培养,小时逼幽王杀些鸟儿狗儿,大些了就把幽王把穷凶极恶的匪徒关在一起逼他杀人。

后来更是给他一支铁骑营,让他领兵出去大杀四方,每年都得取够足够多的人头。

今儿幽王去二儿子府上焚书,直叫皇帝陛下老怀大慰。

自古以来焚书都是极恶之事,比之胡乱杀人更为人诟病!

更何况幽王居然还养了个娈宠,行那颠倒阴阳之事,真是个顶贴心的好儿子!

旁人得了他吩咐,怕是都做不到这个程度。

想来一会喝上一碗以太子之血为药引的药,他近来的病痛就能好起来了!

自从他这几天生病以后就听从国师的建议,把太子给禁足了,每日取太子的血就着药喝下。

至于太子能撑多久,那就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了,左右他又不缺儿子。

他养他们这么大,也该让他们像小九那样给他分忧了!

想想这几天他禁足了太子,不知多少人夸他英明,还有人开始罗列罪名弹劾太子,可见老大这个太子当得不怎么样,既没什么建树,也没捞到人心!

皇帝陛下心安理得地喝下老太监取回来的“药引”,又把刚送上来的药一口饮尽,只觉浑身都舒服了。

他舒适地眯起双眼,朝老太监吩咐道:“你亲自出宫去一趟,到小九府上宣旨,就说把京卫里头的左掖营给他管辖。”

另一边,幽王早带着柳迟砚回了幽王府。

柳迟砚一路上都安分得很。

幽王很满意柳迟砚的识趣。

他对柳迟砚这身皮肉还是很满意的,并不想在盛怒之下当真让柳迟砚缺胳膊少腿。

他早就看不惯柳迟砚惦念那几本破书了,今天柳迟砚为了几本书跟着他二哥回家,更是让他决定要给柳迟砚个教训,省得以后再有人随随便便把他给勾了去。

谁知道柳迟砚是不是只要别人有权有势就能巴巴地凑上去侍奉?

幽王过去从来没对人生出欲念来,于柳迟砚身上是头一遭。

他不会允许柳迟砚背叛他,柳迟砚心里眼里都只能有他一个!

他可不会委屈自己凑合着玩别人玩过的。

柳迟砚若是假清高,他有的是办法叫他听话;柳迟砚若是真清高,他便一点一点敲碎他的傲骨,叫他再也不敢违逆他。

幽王把人扔到榻上,紧接着自己也欺身上前,肆意享用那早已被他品尝过一遍又一遍的身躯。

他赏玩着柳迟砚脸上的痛色,心中非常满意,即使再怎么伤心欲绝,身体的反应始终是真实的,他让柳迟砚疼,柳迟砚还是会疼,怎么都装不出无动于衷的模样。

等到听见柳迟砚隐忍的呜咽声,幽王把指头掰开他的嘴巴,随意地逗弄着他柔软的舌头,口中教训道:“我说过了,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扒了你和那奸夫的皮。这次只是给你点小教训,以后别再把我的话当玩笑。”

柳迟砚闭上眼,不想解释什么。

要说背叛也没有错。

他确实看不上幽王,想要改投他人。只是他没想到幽王竟连他到别人府上做客都是这种反应,往后他怕是不能再做这种事了。

他有些心灰意冷,却没完全放弃。

是他想岔了,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不一定要掺和到夺嫡之争里去。

哪怕他永远只能是一介白身,他也能多抄几本书,一本一本把那满楼被烧掉的书补回来。

柳迟砚任由幽王摆弄着自己的身体,仿佛那已经不属于自己。

幽王本来挺满意他的听话,见他一直闭着眼不吭声,又莫名有些恼火起来。他掰过柳迟砚的下颌,凑过去亲柳迟砚的嘴巴。

柳迟砚本已说服自己不要在意,突然被幽王这么吻上来却觉一阵反胃。他第一次顾不得眷恋唇齿间交汇的气息,推开幽王撑着床沿吐了起来。

幽王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他攥紧柳迟砚的手腕逼他转回来,冷笑说道:“烧几本破书,你就和我闹脾气是吧?信不信你闹一次我烧一次!”

柳迟砚低垂着眼睫,缓声说道:“殿下请容我去洗漱一番。”

幽王此时也没了兴致,冷着一张脸放他下床,命人进来收拾一番。

柳迟砚洗漱过后,看起来仍像是轻飘飘的游魂。

幽王见他这副模样,心中越发恼火,骂道:“你犯错在先,我还不能给你个教训?”

柳迟砚“嗯”地应了一声,说道:“殿下若没什么事,我先回府去了。”

幽王冷着脸攥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柳迟砚不挣扎,也不吭声。

幽王正要再骂几句,却听有人说宫里的徐公公来了。他顺势把柳迟砚拉到怀中抱住,环着柳迟砚的腰吩咐道:“把人带进来。”

徐公公入内见幽王正抱着今天闹得风风雨雨的柳家公子,目光顿了顿,客客气气地把皇帝陛下的旨意讲了。

皇帝陛下把左掖营给了幽王。

这就是不罚反赏了。

柳迟砚再次闭上眼。

他就知道。

能养出太子和幽王这种儿子的皇帝,必定不会英明到哪里去。

只是他没想过当今圣上竟会昏庸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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