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情敌(二十七)

“别走,梁宿……别走……”

身后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像是压抑到极点从喉咙里不可抑制溢出来的哽咽。

一滴一滴冰凉的泪水滴落在梁宿的肩膀上。

梁宿有些迷茫地抬起头,下雨了么。

然而让他的失望的是,天空平静的就像那天他在草原看到的湖面,连一片云都没有。

身后的人逐渐收紧手臂,沉默的梁宿让人害怕,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他的怀抱,去到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梁宿抬手,摸了摸肩上的濡湿,愣了愣,然后猛地拉开他的手,转过身,“你……哭了?”

他的表情是不敢置信,又带着一些别的什么,但此刻谢宙维并没有察觉到,看到梁宿直直看着自己的视线,他下意识转过头,不愿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偏头抹了抹自己的眼泪。

“头转回来。”因为不敢置信,梁宿的声音有些严肃和冷厉,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谢宙维说话,也没有人敢,但这个时候的他们,角色是对调的,梁宿的一丝一毫都影响着他,掌控着他,他就像一个牵线的木偶,并且主动地把绳子放在掌控者手上。

所以哪怕他只是稍微严肃一点,谢宙维就会下意识地服从,生怕这个人有一天腻了,扔下了这根绳子。

谢宙维转过头,脸再次对着他。

……但是很奇怪,明明刚才已经擦了眼泪,一对上他的眼睛,眼泪就再次失控地掉了下来。

“……”

梁宿沉默了半晌:“你哭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谢宙维的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啪嗒啪嗒不停往下掉。

“……”这下好了,只是用手擦也不管用了,谢宙维恶狠狠地用袖子胡乱地抹来抹去,咬牙恶狠狠地说:“哭怎么了?!你都要离开我了,还不允许我哭了?!”

“……”梁宿有些奇怪,在外人眼里,他只是去学校报个到,谢宙维要是继续纠缠,还怕找不到人,说什么“离开”……

虽然,他这次真的是离开,以一种没有人知道的方式。

不过这时梁宿已经回过神来了,没有了不敢置信,只剩下一种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情绪,还有……微妙的丢脸。

两个大男人站在这里,一个人哭的跟什么似的,好像自己对他做了什么样。

梁宿挂上一张嫌弃的脸,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扔给他,“赶紧擦擦脸。”

谢宙维接过纸巾,低头沉默地把脸擦了,擦完之后,他心情也平复了很多,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梁宿,小心地开口:“……梁宿,你能不能先别去报道啊?”

梁宿:?

谢宙维嘴硬说:“报道持续这么多天,你为什么要第一天去啊,迟几天不行么?”

梁宿冷笑了一声,“你在教我做事?”

“不是!”谢宙维急忙说,“不是……就是……就是我来C国这么久了,还没来得及去逛逛,反正你旅行两个月,也不差这几天,要不你就陪我去玩呗。”

闻言,梁宿挑了挑眉,低头笑了笑,“我为什么?”

谢宙维睁眼看着他。

梁宿语气缓慢,但难掩尖锐:“你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啊,我丢纸巾让你擦擦脸,你觉得你又可以了?你觉得我们又相安无事了?之前你做过的事就可以当作不存在了?”

谢宙维一直强掩的慌张再一次浮现出来,他急切地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

梁宿冷眼看着他,“谢宙维,你现在哭的这么伤心,是因为你觉得你失去了一个称心的玩具,但是等你以后想起来,你会觉得丢脸,会想打死当初那个在别人面前哭的这么惨的自己。所以,趁你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跑的远远的,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言尽于此,梁宿不想再跟他多作纠缠,提起行李准备进学校,猛地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大喊:“我不觉得丢脸!!”

梁宿的脚步猛然一顿。

身后的人又大声地重复:“我不觉得丢脸!”

这句话他喊的很大声,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丢脸一样,大声得连门卫大爷都听到了,带着八卦的眼神瞧了过来。

梁宿:“……”

救、救命……!!

梁宿咬了咬牙,转过身,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话想说。

谢宙维显然也注意到了其他人看过来的视线,但他眼里只有梁宿:“……不是,我以后可能会觉得丢脸,但是丢脸和失去你相比,丢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宙维跑过来,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几乎是孤注一掷地表达自己的心,他知道,如果现在不说,他就真的要失去梁宿了,张开嘴,正要开口,突然被猛地叫停:“别说!”

谢宙维一腔真心话被堵在喉咙,但他并不气馁,“我喜——”

“——到别的地方说!!”

梁宿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去别的地方说。”

你不丢脸,我还觉得丢脸呢!!

看着周围越来越多人看过来,并且开始窃窃私语,梁宿简直想捂住头,此刻的他非常理解大学被宿舍楼下的男生大声告白的女生的心情了。

谢宙维后知后觉地也露出一个笑,笑容甚至有点傻,“好……”

跟着梁宿走,谢宙维下意识挡在梁宿后面,生怕他趁自己一个不注意,跑进了校门。

不知道为什么,这座校门在自己眼里简直像地狱的大门,一直在试图引诱梁宿离开自己。

两人到了一间人少的咖啡厅,梁宿还特地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一转头,还看见谢宙维眼睛红红的,像狗盯着骨头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梁宿:“……”

谢宙维回过神来,垂了垂眸,掩去了自己过于逼人的视线,怕自己的眼神让梁宿更加反感。

梁宿叫了杯咖啡,也不喝,只是放在那里,他双手抱胸,“说吧,我们来次坦白局,有什么骗我的,背着我在私底下做的,今天全说了吧。”他表情沉冷,“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当然,表白的话就免了。”

谢宙维竟然还有些委屈,“可是不让我表白的话,还能让我说什么啊……”

梁宿挑了挑眉,“嗯?那没话说了?那我走了。”

说完,正准备起身,谢宙维赶紧伸手按住他的手,“别走啊!”他迟疑地说,“……那我再想想还有什么别的说的吧……”

“呵。”梁宿冷笑一声,再次坐下来。

谢宙维纠结了很久,才终于小心翼翼地说:“那说好了,这次是坦白局,所以……我说什么你都不能生气哦!”

梁宿:谢谢,听到这话,我已经开始生气了。(微笑.jpg)

他启了启唇,冷酷无情地说:“不行。生不生气是我的权利。”

谢宙维:“……”

行吧,那他挑点梁宿不会那么生气的东西说吧。

谢宙维深吸一口气:“其实……那个跟踪你的人,确实是我派出去的。”

梁宿端着咖啡抿了一口,“嗯哼。”

“但是——”谢宙维说,“他也是在我没空的时候才去跟你,有空的时候……”他咬了咬牙,语气飞速,“是我自己去跟的。”

“噗——”梁宿的咖啡洒在了桌上,然后不停地咳嗽,“咳咳咳咳……”

谢宙维起来去给他拍了拍后背,担忧:“你还好吧?”

梁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坐回去,继续说。”

谢宙维:“……哦。”

他重新坐下后,梁宿问:“所以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这也是他这些天一直搞不懂的问题。

谢宙维为什么要跟踪他?别说因为喜欢什么的,梁宿开始察觉自己被跟踪的时候,他和谢宙维几乎是陌生人,都没见过几次面的那种。

听到这句问话,谢宙维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一开始……”

梁宿冷声说:“大声点,我听不见。”

“……”谢宙维深吸一口气,“一开始,是出于……”他顿了顿,咬了咬牙,“是出于不爽。”

梁宿疑惑脸:嗯???

谢宙维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梁宿的时候。

其实不是在顾祁介绍他们俩认识的包间里,而是去篮球场的路上,他撞到正沉浸在背书的梁宿,撞上他的时候,梁宿的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了句“抱歉”。

鬼使神差地,谢宙维问身边的人:“他是谁?”

后者不明所以地望过去,恍然大悟,“哦,他啊,梁宿,医学院的名人了,怎么了,谢少想认识他吗?”

身边的小弟都知道谢家谢大少是gay,如果给他牵了红线,他们不是一飞冲天了?

谢宙维嗤笑了一声,“就是觉得他长的还不错罢了。”

他轻轻一跳,篮球正中球框,“可惜了,是个书呆子。”

后来,他和顾祁关系变得不错之后,有一天他们去吃饭,顾祁说今天有个朋友也要过来,是他的发小。

竹马?嗤。

谢宙维不以为然,并无太多在意。

直到他见到了梁宿,他的眼睛因为惊讶睁了睁。

原来是他。

多么熟悉的组合。贫穷却美丽的青梅竹马,清冷爱读书的“乖乖女”气质,老爷子的一个小情人就是这么上位的。

不堪的回忆一下子冲进谢宙维的脑子里。

大少爷嘲讽地笑了一声,仿佛老虎被摸了胡须。

某天,他在街上看到了梁宿,鬼使神差地跟上上去,那一天他什么也没做,从白天到晚上,眼里都是梁宿的一举一动。

一个月后,谢宙维写了一篇日记,日记上写着:

我要一直跟着他,看着他,这样他才不会接近顾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