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情敌(二十五)

梁宿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桌上的手机还在震动个不停,走过去的时候通话已经挂断了,宿舍恢复短暂的安静。

他拿起手机一看,十九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一个人,谢宙维。

“什么啊……”梁宿皱了皱眉,怎么去洗了个澡就又打了这么多通电话过来。

正这么想着,下一秒,对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梁宿叹了口气,接通了电话,“喂。”

“梁宿……我喝醉了……”

梁宿说:“醉了就回家吧。”

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估计又是在酒吧里的,他的声音小的听不见,“你来接我吧……来接我回家……”

“梁宿,你过来吧,我好难受……想吐……”

电话那边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梁宿皱了皱眉,“……谢宙维?”

“谢宙维?”

无人应答。

*

来到酒吧,重金属音乐声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砸向人的耳膜,梁宿刚进门,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就在旁边叫住了他,“是梁先生吧?”

梁宿:“你是?”

中年男人笑了笑,“我是这里的老板,梁先生是谢少的朋友吧?我带您过去找他。”

“……”梁宿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跟了上去,绕过人群,去到谢宙维所在的卡座旁,虽然酒吧吵闹喧嚣,但谢宙维周围却无人敢上前打扰,“就是这了,梁先生,您带谢少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说完,酒吧老板颔首,离了开。

梁宿走到谢宙维身边,后者倒在沙发上,喝醉酒的脸微微泛红,眼睛紧闭,但手里还紧紧抓着手机,像是在等待谁的电话一样。梁宿摇了摇他的肩膀,“谢宙维,醒醒。”

叫醒一个醉鬼其实很不容易,梁宿在原世界就对此深有感触,但没想到谢宙维没多久就睁开了眼睛,眼神模糊,没有焦点,但渐渐的,当他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梁宿时,他便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来了……”

这时谢宙维的笑容很真挚,甚至可以称得上纯洁,不像平常那个阴沉跋扈的大少爷,反而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梁宿怔了怔。

谢宙维孩子气地吸了吸鼻子,“你洗澡了吗?好香……”

他在那里嗅了半天,直到鼻腔熟悉了这个气味,再也嗅不出味道之后,谢宙维才看着他说:“你来带我回家吗?”

“对。”梁宿没好气地说,“在门禁之前跑出来接你这个醉鬼了,你是个大麻烦,你知道吗?”

谢宙维慢吞吞地笑了笑,“关门好啊,这样……唔,你就可以住我家了……”

说着,他把手搭在额头上,像是不理解为什么头这么疼。

梁宿看不过去,叹了口气,拉着他起来,“起来,我送你回家。”

“好,回家,回家。”

谢宙维的身体晃了晃,看起来真的醉的不清。

梁宿半扶着他走出酒吧,叫了出租车,上车之前他还勉强能保持个人形,上车之后整个人就如同一滩水一般瘫倒在梁宿怀里,还伸手抱住了他的腰,犹如抱一个抱枕舒服地睡着了。

顶着前面司机奇怪的目光,梁宿笑了笑,遮掩去眼里的尴尬。

半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回到谢宙维的别墅,这时他已经睡死了,梁宿艰难地拖着这个大型人形物体,从他的口袋里找出钥匙,进门后带他去他的房间,把他扔在床上,并把他手里紧紧抓着的手机拿过来,放到床头柜上。

做完这一切,梁宿放松地舒出一口气,感觉自己身上的骨头就像七老八十的老大爷一样要散架了。

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梁宿打算就在他家住一晚上了,刚转过身,床上的人就像手上长眼睛一样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别走……”

梁宿挣了挣,没挣开,他有点无语,“你是在演电视剧吗?放手。”

床上的人安详地闭着眼,自然没有回答。

梁宿:“……”

和一个醉鬼是讲不了道理的,但是梁宿现在怀疑谢宙维是在装醉,抓着他的手跟个铁钳一样。

于是他凑近,伸出另一只手狠狠地捏了捏谢宙维的脸,用力极大,脸都红了,但是他的表情还是特别安详。

“……”

梁宿服了。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把谢宙维的手暴力拆卸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三秒钟后,又震动了一下。

看情况,应该是来短信了。

梁宿对窥探别人的隐私没有任何兴趣,但他居然在亮了一瞬的屏幕中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皱了皱眉。

意思就是,有个人发了两条短信给谢宙维,而这两条短信的内容是关于自己的。

思考不过三秒钟,梁宿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了电源键。

手机解锁需要密码,但是仅仅是按电源键也能看到最新收到的短信了。

而发这条短信的人只有一串号码,没有备注。

上面写着:[谢少,一切都清理干净了,梁宿先生那边的情况,还需要我继续向您汇报吗?]

亮着的屏幕映着梁宿紧皱着眉的脸,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床上睡着的谢宙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三分钟后,梁宿抓起谢宙维的手,用他的手指在指纹识别的地方轻轻一按。

手机解锁成功。

梁宿的心脏狂跳,手指颤抖,飞快地划过这个匿名人的其他短信,轻轻一拉,一张张血肉模糊的照片出现在眼神,几乎吓的梁宿全身一颤。

这是……

梁宿睁大眼睛,是那个杀人犯!

勉强平复了自己过快的心跳,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梁宿关掉短信页面,打开相册,梁宿的手指猛地僵住了。

他的脸色倏地煞白,瞳孔紧缩,就像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一样,浑身颤抖。

手机屏幕上,都不用滑动,相册里满满的都是梁宿的照片。

梁宿在食堂吃饭的、梁宿在教室听课的、梁宿在图书馆看书的、梁宿站在宿舍床边喝水的、梁宿在楼下避雨的……等等等等,满满当当,密密麻麻,让人哪怕只是看一眼都从心底生出一股凉意来。

梁宿在这一刻,好像想通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杀人犯偏偏对他观察了三个月才下手?

为什么只要自己只是随意往那那边一瞥,谢宙维都总是能抓住自己的眼神?

为什么谢宙维好像总是能知道自己的行踪?

为什么那天他在图书馆看书,从不去图书馆的谢宙维偏偏与他在图书馆偶遇?

还有那天晚上他从实验楼出来感觉被跟踪时,为什么偏偏在篮球场遇见了谢宙维?

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梁宿从前想不通,是因为他自以为是地认为谢宙维没有跟踪他的动机,所以就把他排除在外。

但是这一切疑点,只要对上谢宙维,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原来……

最开始跟踪他的并不是什么杀人犯。

原来,当初谢宙维主动包揽帮助他揪出跟踪狂的“善心”,也只是因为不想自己的行为被暴露。

“呵……”

梁宿笑了出声。

对着这间寂静无声的房子,梁宿笑的越来越大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放肆地笑过。

直到最后,他的喉咙都哑了,脸颊都酸了,他才停下来,喃喃,“谢宙维,真有你的……”

他用力拉下谢宙维抓着他手腕的手,把他的手机扔在床头柜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栋别墅。

只余下谢宙维睡的香甜,手掌微微蜷缩,仿佛还把梁宿抓在手心一样。

*

谢宙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见不到梁宿的两天里,谢宙维彻夜难眠,失眠的迹象再次反复,勉强睡着之后还做噩梦,所以昨晚应该是他这两天睡的最长、舒服的一晚。

他看着天花板傻笑了一下,他还梦见梁宿了,梦见梁宿带他回了家,一脸“拿你没办法”的不耐烦的神情,但是动作却很耐心。

好温柔啊,梁宿。

他好喜欢。

然后下一秒,宿醉的头疼让他疼的皱起了眉,他揉着太阳穴坐起身,突然一个福至心灵——

“等等。如果这是梦的话,那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一瞬间,昨晚喝醉后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回他的脑子,谢宙维难以抑制地笑了起来。

居然是真的……

他跳起来,抓过手机给梁宿发微信:[哇哇哇,昨晚你居然真的来接我了,作为奖励,我亲你一口怎么样?]

没人回复。

谢宙维撇了撇嘴,这个时间应该又在学习吧,肯定不会回复他了,那他就再等两个小时,五点是梁宿的晚饭时间,那个时候梁宿会到三食堂右边的窗口,点一份麻婆豆腐。

五点再给他发短信吧,谢宙维决定了。

*

A市国际机场。

梁宿递给顾祁一本厚厚的本子,对他说:“回去再看。”

顾祁接过本子,笑道:“别人都是写一封信,你这是直接给我写了本书呢。”

梁宿笑了笑,“想说的东西太多了,一封信哪里够。”

顾祁说,“你说的好像你以后都不回来了一样。”

梁宿没说话。

顾祁又说,“寒暑假记得回来看看我,别去了外国就忘记我这个发小了。”

梁宿笑了笑,撒了谎,“我会的。”

顾祁在机场陪了他一会儿,梁宿觉得差不多要去过安检了,“那我进去了。”

顾祁忍不住抱了抱他,“一路顺风。”

“嗯。”梁宿笑了笑,他说,“再见。”

这句再见,不知道是对顾祁说,还是对这个世界说,或者是对某个人说。

五点整,谢宙维给梁宿发了条短信:[饿死了,我们去吃饭吧,就去校门口你喜欢的那家。]

梁宿面无表情地看着。

没有收到回复,对面又不依不饶地发了好几条:[走吧走吧,就当报答你昨天送我回家了。]

[你怎么不理我,理理我啊!不然我就去你宿舍找你了。]

梁宿的眼神动了动。

他拿起手机,发了短信:[今天的论文有点长,还需要两个小时,六点你再来找我吧。]

他又补充了一条:[你知道的,我学习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如果你六点前来找我,我就会生气,不和你去吃饭了。]

谢宙维回复的很快:[行行行,我绝对六点再去找你,保证一分钟都不会早到,你放心吧!啧啧啧,不过你这倔脾气,除了我还有谁能忍受呢,啧啧啧,所以快点珍惜我!]

梁宿没有再回复。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六点。

而他飞机的起飞时间是1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