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人了。
所有人都将他视作瘟疫,视作不祥。
自从他关进这病房后,就被‘特殊照顾’。每日的饭,都从窗口送进来,每日听见的话,只有护士冷冰冰的言语:
“吃完了饭没有?”
“要不要喝水?”
“去不去厕所。”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命运不公,觉得世事无常,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死了之。
但现在,竟然有人握着他的手,问他觉得哪里不舒服。
这或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在他看来,真的再好不过。
他一一回答了启北的问题,又在他的安慰中躺下,盖上被子。
眼角闪过一抹泪光,这是第一回他这样快入睡。
启北凝重着脸色,进了消毒室,用药水清洗过手后,才说道:“这次有多少医护人员被传染?”
白大褂满脸歉疚,带着痛色道:“一共八人,先后都出现了症状。所以后来没有人敢进那个病房。”
启北一边走进办公室,一边叹道:“医护人员的安全,是最关键的。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次丧尸病毒,我看你医院里还和百年前的防护措施差不多。”
白大褂脸上的表情更是挂不住。他抿唇,没有为自己做出辩解。
“小李,你也算是我的学生。你要是之前没有发现病毒的传染性便也罢了,现在发现了,居然还任由医院人员自由出入。”
“发现传染性,医院首先就要做好防护措施,检测进出医院人员,隔离病人,保护好我们的医护工作者。”
“是,院士。”被叫做小李的白大褂脸色更是差了几分,一会青一会白,现下又通红了。
“让冬青陪你,先去将区域划出来,我再看看其他的病人。”
启北起身,没有再管他们,叫他们自己放手去做了。
陈冬青转头,瞧见白大褂身上的名牌:李原。
他身上也没有白光。
点点头,陈冬青笑了笑,对李原道:“李医生,我们现在就去着手准备?”
李原凝重神色,重重对她点头:“陈医生还请多多指教。”
严格说来,陈冬青并不懂什么医术。
不过好在这个世界的记忆尚有保存,陈冬青还能记住一些关键内容。
对于传染病的治疗,自古以来就有不断改进的先人经验。通常,在医疗场所会划分成红绿两区。
红色,为危险区,医护人员必须时刻穿着防护服。绿色,为安全区,医护人员在此处将防护服脱下。
不过,自从丧尸病毒的出现,又多划分了一个黄色区域。
丧尸病毒太过顽固,停留时间又比一般病毒长久。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众医学家提出建立医院黄色区域的观点,利用蒸熏特制消毒水,提前紫外线消毒服装的方法,确保身上不携带病毒。
虽然防护服是一次性的,但在处理之前,必须严格进行消毒,避免二次传播。
厚重的安全门,隔离的是病毒,留下的是希望。
三个小时的行动后,陈冬青和李原坐在安全区的椅子上喘口气。
“辛苦你了。”李原笑着对陈冬青道。
陈冬青心中有疑惑,既他先开口,便忍不住问道:“李医生,我看你对分离隔离区并不陌生,为何之前不做?”
提起这件事,李原无奈叹气:“实在是资源不足,消毒水这些东西,早就不够用了。”
陈冬青登时理解他的难处。
她在原来的世界中,也曾经经历过一场大规模的传染疾病。当时消毒水酒精口罩脱销,一瓶小小两百克的酒精,就能买到一千币的天价。
不过好在,控制得当,治疗迅速,很快这场疾病就平息了下来。
大概陈冬青问到了李原最伤心处,他似是打开了话匣子:
“别说消毒水,其他的东西我们也不够了。末世来临,医药是最昂贵的东西,棉布,水,就连针管也没有那么容易得到。”
“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次性的,我们哪里有那么多资源?”
李原长长叹息:“我们医护人员的防护服,本该一次性使用,现在也只能一次次消毒,二次,甚至三四次循环。”
“这样的条件下,什么都没有保障,什么都不能保障!”
李原捂住脸,似乎这样就能掩饰自己面上的无奈与颤抖。
陈冬青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资源的事情,再慢慢想办法,其他的事情,还有我们在。”
李原苦笑,点头,俨然对陈冬青的话并不太在意。
陈冬青低头内视,瞧见自己识海之中,出现了一个表盘。上头绘制着的,是各种病毒变异走向。
陈冬青大概知道这次的天选者究竟是什么了。
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应当是丧尸病毒。
这也就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自己在进入空间之时,用通鉴宝镜照那白衬衫少年的时候,镜中什么也没有。
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自己用肉眼看不见它。
夜半,陈冬青躺在休息室,听着旁边女医生轻微的鼾声,内视识海,将那技能面板打开来再看一遍。
技能面板上亮起了不少灯,抗热,抗寒,爆发感染
也有不少地方是黑的。
想来,自己如果想要抑制住这种病毒,就必须先将它的技能按灭。
然而,翻来覆去,陈冬青也没有找到按灭灯的法子,只得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对于医术,陈冬青基本上一无所知,脑中的记忆,也没有这种病毒的相关资料。
这是一种全新的病毒,传播途径,传染方式,全都未知。对于它,其他人同样一筹莫展。
有启北主持大局,陈冬青负责的事情并不多。她需要做的,是将资料汇总,将每个人的状态记录下来,并且制成图表,传给启北。
这倒也误打误撞,撞上了陈冬青擅长的领域。
天未亮,陈冬青就被西西索索的声音吵醒,是医生护士集体穿衣起身,打算去查房了。
因为医院病房不足,一间小小的病房打了十几个地铺,大家挨挨挤挤地睡在一起,很容易互相之间被吵醒。
不过,这种关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