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的魔卫和更加狼狈的陈冬青,拖着不省人事的江远,一路如同丧家之犬般地逃命。
好在没有太久,前来支援的魔族众人就寻了过来,将他们接回魔宫,并且同外头修士大战了三百回合。
修士惨败,将魔族上下骂了八百遍,并且写了不少话本,诸如魔圣残暴,魔族嗜血,魔族大败,修士万岁,这样的白日梦。
陈冬青听着下头的人有声有色地说着,心头不禁觉得一阵荒凉。
温语道死了。
要是他还活着,定会对这些戏文评头论足,再改动一番,重新唱过。
魔界中,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死亡。
活在魔界中,温语道也是个透明人。
无论在哪里,他都不是个受欢迎的存在。
陈冬青低头,想到自己似乎也是这样。
无论是魔界还是仙界,都没有她真正意义上的容身之处。
苦笑,陈冬青仍旧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该如何自处。
总感觉,横也是错,竖也是错,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魔圣大人!”
耳边,有人高声道。
陈冬青抬头,果见江远踏步而来。
他脸色比先前好了不少,只是手缩在袖子里,袖子空荡荡的。
陈冬青起身,垂眸转头打算离开。
她并不是很想现在就面对江远。
说到底,她是仙界间谍,终究对不起他。
而且现在他身上所遭受的一切,与她脱不开干系。
“等等。”
江远却唤住了她。
“你们都先退下罢。”
殿中,只剩下了陈冬青和江远,这让陈冬青愈发不自在。
她问:“有什么事么?”
江远一向不会看人脸色行事,或者说,他一向不在意别人的脸色:
“这件事,你作何感想。”
“我能有什么感想?”陈冬青呵呵干笑了两声,“或者说,我应该有什么感想么?”
“应该有。”江远道,“你必须承认,你坚持的正义,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陈冬青不想承认。
她虽有感觉,魔族并非如同外界所言的罪大恶极,却不能接受各界的战争,以及各位大能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
或者说,身处于和平世界的她,很难接受这种理念。
正如三观没有明确的对错,只有适不适合这个社会罢了。
“你自以为是的正义,不过是将大家都送上断头台罢了。”
江远继续道:“这种所谓正义,不过是伪善,打着为旁人好的名义,打着成全他人的名义,损人而不利己。”
“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你去杀害无辜的人?”陈冬青并不赞同他的观点。
“那是他们自己无能为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陈冬青和江远的谈话到此为止。
他们的意见不合,说再多也是无用。
不过,陈冬青也很明确的表示,自己不会再帮助仙界针对魔界。
因为她认为,仙界的做法也存在不妥之处。
江远对她的说法只嗤笑两声,表示她多管闲事的风格,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令人下饭的操作。
陈冬青回到自己的屋子,脸色陡然煞白了下去。
101看出她的变化,拧眉问道:【怎么了?】
【你有没有发现,有人在试图改变我的思维?】
陈冬青问101道:【在这个世界里,无论我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维护仙界,意味着否认魔族的存在。
保护魔族,就是肯定人命草芥的态度。
而立在中间,怕是她就没法出这个世界了。
101却不明白她的想法:【人的思维,还可以任意改变?】
当然不能任意改变。
人的成长,与自身和环境有关。
自身决定了人在面对每一次环境筛选的选择,环境决定了自身发展的方向。
可以说,人的成长,等于自身乘以环境,而不是简单的加减法。
自身或是环境任意一个为负数,那成长也只能得到负数的答案。
负负得正,在这个运算中不成立。
要是以前,陈冬青对系统背后有人产生怀疑的态度,那么现在,她已经极其肯定了。
有人试图改变她的想法,想要让她按照他们布下的局前进。
但,她偏不。
她绝不会依照别人的想法去做!
101摸了摸她光秃秃的莲花杆子:“嗯,咱们就留在这个世界,气死他丫的。”
陈冬青:“”说话就说话,摸她的光头做什么?
而且,她像是离不开这个世界的人么?
还真像
一人一统继续沉默,躺在魔宫中可以滚十八下的大床上,各怀心思。
陈冬青想,除了站队,自己还有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别的办法。
101想,如果离不开这个世界,它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换个人绑定。
绑定凉珀似乎很好,江远好像也不错。
嗨,真是个令人为难的抉择呢!
陈冬青却想,要是自己能找到这个系统的bug,是不是也能顺藤摸瓜地将系统给拆了?
不过拆了系统,自己会去哪里?又将会发生什么?
想着想着,不觉有些疲乏,陈冬青翻了个身子,睡了过去。
月光撒入屋中,逐渐凝成实体。
有人悠悠长长叹了口气,伸手一招,床上便没了陈冬青的踪影。
待到陈冬青醒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到了仙界。
更准确的来说,应当是她的魂魄被人带来了仙界。
能做到这点的人,当然是凉珀。
他一袭白衣,安静盘腿坐着,素手抚琴,却没能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凌乱的琴声,莫名与周遭仙境有些不符。
再看他的面色,竟有几分苍白。
陈冬青想起,江远说过,他修补天阴崖,花费了大半的修为。现在看来,恐怕还受了伤。
“你还好么?”
陈冬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其实傻子也看得出来,凉珀状态很差。
他素来注重仪表,不会叫自己看上去太过憔悴。但凡有一点不妥,他都不会这幅样子出现在陈冬青面前。
除非,他是故意的。
可凉珀的品性,不会让他做出这件事。
“坐。”
凉珀没有回答陈冬青的问题,只是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让她坐下。
将琴搬开,招手一收,又翻出取出只茶壶,摆上两枚杯子。
“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