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朝传位到景桢帝这代接二连三出现皇储夭折的事情,有关皇家受到诅咒的传说自然而然会不胫而走。
这对皇室的名声毋宁说会是很大的打击。天下反对大正朝的民间势力犹如割不完的野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野蛮生长起来。各路反叛力量利用景桢帝无子嗣的这点大做文章,扬言这是天罚,让景桢绝户。也让他们找到了“替天行道”的说辞。
朝代末期的皇帝通常都鲜有子嗣,使得国本难以为继,虽说没人知道各中缘由,但事实就是如此,也算是历史的一大玄学。
对此景桢帝大为光火,却又无可奈克。他既然无法压制住民间的声浪,对自己尚能辖制的一亩三分地他是绝不会放任流言蜚语的。
至少在宫廷里,没人敢拿龙子夭折这件事情说三道四,都是谈之色变,连想都不敢想。
林间并不知道这些禁忌,况且他就是为此而来的,所以张口就来。
“我感觉挺奇怪。大正朝皇储的事情若说与诅咒无关,就根本无法解释其中的诡谲离奇。想来陛下肯定不愿意让别人谈及此事。但你们身为大正朝的臣子理应为圣上分忧啊!”
太史兄妹脸色时而惊骇,时而凝重,半晌过后,太史鸑才沉吟着开口:“你说的不错。大正朝大概在这两年间损失了三位皇子,民间会联想到诅咒也是理所当然。但诅咒都是天罚,民间声讨说是陛下乱政所致,我认为这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想造反,随便编造了理由,煽情点,解恨点就可以,但对于陛下而言就难以辩解了。所以陛下对此的态度就是完全不能触碰。我的确想为陛下分忧,可事关如此可怕的宫廷禁忌,谁又敢插手?”
“太史大人您也说了,天罚诅咒不过是民间反贼编造的谣言,陛下行为如此激动其实正应了他们的话,反而坐实了这个诅咒传言。”林间忽而转变了话锋,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大正朝接二连三损失皇储并非天罚而是人为。”
太史鸑表情凝了一瞬,叹息道:“肖贵妃当年流产,就曾经怀疑是李贤妃故意留在她宫里麝香所致,此事在后宫里闹得沸沸扬扬。可是太医说那点麝香根本对孕妇造不成伤害,而陛下对后宫间的勾心斗角很是介怀,肖贵妃也就没再追究下去。可是后来李贤妃的孩子被人所害,宫里也都纷纷怀疑是肖贵妃所为,但无奈没有证据。且当时肖广将军又立下了大功,李贤妃就更加不敢声张了。但她没想到皇上因她没保护好龙子而迁怒于她,几个月后李贤妃就被打入冷宫,郁郁病逝了。”
他喟叹一声,突然莫名道:“哎,好像有人在哭,阿鷟,可是你?”
“没有啊!哪有人哭?”
林间赶紧笑道:“肯定是太史大人您说的太伤感把自己都感动了,才出现幻听的。你就当BGM吧!”
啥逼,啥鸡,啥母?
太史鸑诧异。但听林间的话又思忖着李贤妃的凄惨人生,也不觉哀叹,更害怕是自己的话惹来了她的鬼魂哭诉,所以连忙说:“但叶娘娘的死可就奇怪了!”
“不奇怪。你想想,如果陛下果真没有子嗣,那对谁最有利?”
“辽王。”
“兄终弟及是皇上不选择过继子嗣的情况之下。要知道皇储之事乃是国本,前朝后宫多方势力都盯着呢!怕是连陛下自己都做不了主。”
“我不过是个狂夫,对朝中之事不甚了了。”太史鸑自嘲道:“照你所说,肖贵妃跟赵太后可就都有嫌疑了。肖贵妃早已经过继来他侄子肖鼐为子,还一直央求陛下立肖鼐为太子,这不是胡闹嘛!赵太后倒是靠谱一些。她可能也知道自己非陛下生母的缘故,所以早早做了打算,与庆亲王暗中搞了联合,准备拥立庆郡王为皇储。若是成功了,她在后宫里就可以颐养天年,安心着陆了。你说我分析的对吧?”
林间:……
你特么这是对朝中之事不甚了了?朝中重臣也不过就分析到此种地步吧?
不过他这么善于研究宫廷政治,一定有颗上进心,自己倒可以利用。
林间微微笑了笑,太史鸑跟着说道:“但相比于肖贵妃,我看赵太后倒是更有嫌疑。肖贵妃想让她侄子做太子,想法荒诞至极,陛下就是再宠她也不可能为她改了国姓吧!庆亲王那支虽然在大行皇帝时期不受重视,还被驱赶到了荒蛮的西部,本身也是正经百八的皇族,陛下若是真要选择过继的子嗣多半还是会选小庆郡王。”
林间冷笑道:“太史大人的想法可不见得就是肖贵妃的想法。您觉得肖贵妃想让自己侄子当皇储这点荒唐,人家可未必这么认为。万一她想的是皇上宠她,自己哥哥又官拜大将军,为帝国屡立战功,肖鼐被立太子还理所应当呢!”
太史鸑一心思,林间所说的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肖贵妃的脑回路跟别人不大相同,为人又蛮霸,嚣张,肖家近些年在朝廷里的确屡立战功,肖贵妃产生不切合实际的幻想也不难理解。
“这么说你怀疑肖贵妃?”
林间何止怀疑啊!肖贵妃分明就是害死李贤妃孩子的凶手,《冥备录》里写得清清楚楚。
当然,这件事情他不好跟太史鸑张口,毕竟一来俩人刚刚认识,况且自己也没有真凭实据,更重要的是事关皇家子嗣受诅咒的事端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林间只是摇了摇头,更正道:“我只是提醒你,赵太后跟肖贵妃都有嫌疑。”
正说着,一位狂夫推门说:“太史大人,外面有位宫女说要见您。”
太史鸑心觉怪异:“哪位宫女?”
“她说自己叫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