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不禁询问道:“那长臂猿的数量下降这么快,主要是因为什么呢?”
范朋道:“最主要的还是栖息地的丧失和质量退化,草果种植是栖息地退化的主要原因。”
草果方野当然知道,很常见的调料,平时做红烧肉,或者煮羊肉都会放点草果,去腥。
范朋道:“草果是一种喜阴的植物,为了种草果,老百姓会把林下的灌丛、藤蔓都清除了,但不把树砍光,因为如果砍光了,草果在旱季会被阳光直射晒死,所以他们就有选择性地修剪一些树木。
从外表看起来,这个森林可能没变化,但实际上里面只剩一些大树,小树苗还没机会生长就被人清除了,森林没机会更新,等大树死后,这些林子就会出现非常大的空窗,但老百姓不会再去把树种上。”
方野秒懂:“这个和亚洲象遇到的问题有点相似!森林只是看着绿,其实是个空壳子。”
亚洲象最近几年和人的冲突越来越激烈,就是因为原始森林被砍伐掉,换上了橡胶这种经济作物,包括在林下种植一些砂仁。
现在橡胶可能没有以前火热,但是原来种下的橡胶树并没有因此清理掉,森林没法更新换代。破坏起来容易,修复可太难了。
亚洲象这种庞然大物,和人类产生冲突,不管是被打死还是踩死人都能引来一些关注,长臂猿平时与世无争,在树上生活很少与人交集,悄无声息中就消失了,半点水花都溅不起。
“为了研究草果种植对于天行长臂猿行为的影响,我们就选了两个有长臂猿分布的地方做对比研究。
第一个监测站是我们一砖一瓦亲手搭建起来的,自己搭架子,从山上拖竹筏做墙,再往墙上搭起茅草,还挂了一张长臂猿的宣传画。
因为高黎贡山这里有一种非常有名的植物,大树杜鹃,杜鹃一般是比较矮小的灌木,但是大树杜鹃最高可以长到28米,只有这里独有,是世界上非常有名的树种。
世界上的一些植物学家、园林园艺学家都想尽办法想亲眼一睹大树杜鹃的英姿。
从我们这个监测站进去一两公里就有一片大树杜鹃,花开时节有很多人过来观赏,看花时顺便在我们这里歇脚喝茶,所以我们就挂了一副海报宣传长臂猿,给他们介绍一些长臂猿的知识。”
范朋说到这里,喝了一口米酒,露出几分怀念的表情,但是目光很快变得惆怅起来:“很不幸的是,才过4个月,我们研究的一群长臂猿就被人打了。”
举起手,做了个“砰”的枪击手势:“4枪,一个长臂猿家庭就没了。”
方野的心脏骤然一紧,眉头紧皱:“怎么敢的啊!”
有些想不通:“话说为什么要盗猎长臂猿呢?抓去做宠物?”
范朋苦笑:“可能是家里有亲戚朋友得了癫痫,用长臂猿去治病吧。关于长臂猿有种传说,就是它们在树上晃这么厉害都没事,那它们是不是能治癫痫。”
方野叹了口气:“诶!”
范朋补充道:“当然,不同的地方风俗不一样,有的地方用长臂猿的骨骼入药,有的地方盗猎长臂猿的事情很少发生,就是因为当地群众认为猎杀长臂猿会导致灾祸。”
方野点点头,宗教和民风习俗和野生动物关系是很紧密的,不一定是负面的关系。
有的“善男信女”乱放生,把蛇放生到社区周围,入侵物种巴西龟、清道夫放生到河流湖泊,前一阵还听说有放生鳄鱼的,养殖场买的小鳄鱼放生到湖里。
当然,也并不知道它们需要的生存环境,过两天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嗝屁了,还浪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这种瞎j8放生的,不是在行善而是作恶。
像西藏那边,神山圣湖,万物平等的理念,就对于雪山环境还有雪豹这些高原精灵的保护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范朋又说起来:“抓长臂猿当宠物也是有的,但是长臂猿只有幼崽可以驯服。
和其它灵长类动物不同的是,长臂猿非常重视家庭,会为了家庭成员的安危拼死相护。
当盗猎者试图获得长臂猿的孩子,它们的父亲会首先被杀,然后是兄弟姐妹,最后是带着幼崽的母亲。一旦幼崽被盯上,其它的家庭成员将无一幸免。
幼崽一般会紧紧地抓着母亲,母亲死掉,也可能会从几十米的高空坠落而无法存活。
从盗猎到运输,一只长臂猿宠物的背后是239只同类死亡。作为宠物存活几率也很低,可能养个两年就死了。”
李星摇摇头道:“有时候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一些什么猫头鹰咖啡馆,猴子穿着人类衣服的视频,都笑不起来。”
方野道:“之前杨小超她们来动物园拍综艺,我也是和节目组进行反复沟通,希望千万不要给观众传递错误的信息。”
这些动物是可爱,是很有魅力,但是它们并不适合作为宠物饲养。野生动物和萌宠是两回事。
又给两人把杯子倒满。
李星道:“方园长的责任心还是很强的,我看有的动物园专门把这个当卖点呢,猩猩抽烟,猩猩和人拥抱合影什么的。”
范朋继续讲道:“枪响后,我们还有些不死心,幻想着长臂猿是不是躲到其它地方去了,不敢鸣叫了?在这个地方继续呆了6个月,再也没见过这家长臂猿,可能它们是真的命丧枪口了。只好放弃了这个监测站。
然后又来到了一个新监测站,这边靠近公路,后勤很方便,可惜这里的长臂猿种群特别小。调查的时候有三只,一雄一雌组成一个家庭。
这个家庭本来有个孩子,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死掉了,后来又生了一只,前几年又生了一只,现在这个家庭是有4只。
另外有一只雌性独猿,是那个家庭公猿的表妹。”
方野眉头一挑:“哦?”
“嗯,就是我们要给找对象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