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龙兴站在城堡的顶端,眺望远方。
地平线上,入目所及,全是整装待发的帝国士兵。
数不清的装甲车,坦克,大炮,正随军开往前线。
天空中,直升机和飞机的呼啸声从未停止。
后方,庞大的军备物流往复不息。
这一次,帝国总计出动了三十四个军,两百余个师,数万辆坦克和超万架飞机,占帝国全部正规军的一半。
这么多军力,光集结就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现在,只待春风吹过大地,结束这场由泽州特殊地势带来的酷寒,他们就将全线进攻,打响这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一战。
“父亲。”
正在李龙兴陷入沉思时,后方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转头看去,是他的宝贝女儿,第一公主李凛月。
她未施铅华,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将长发扎在脑后,阳光照在她洁白如玉的绝美脸庞上,熠然生辉,一身军装穿在身上恍若红妆一般。
“元帅部请您过去。”
李龙兴稍有不耐,“你让他们先讨论。”
李凛月轻轻走上来,挽上她父亲的臂弯,微笑道:“大元帅不在,元帅们怎么讨论呢?”
李龙兴心中的烦躁稍减,看着女儿如仙子般的容貌,两条垂发在她脸颊边轻晃。
她的笑容是如此干净明媚,让他想起了另一个男人。
这次回去,就安排他们结婚。
李龙兴心想。
凯旋的皇帝不可阻拦,必将砍掉一切荆棘,一切阻碍,重整这个萎顿的帝国。
“好。”
李龙兴心情振奋起来,向总指挥室走去。
李凛月轻挽着父亲的手臂,竟然能跟上他的大步流星,步伐显得异常飒爽干练。
到了总指挥室旁,她放下手,站在父亲身后。
随着大门推开,一整屋的帝国将领出现在眼前。
她没有进去,只看着父亲大步流星地走向正中的椅子,他宽广的背脊让李凛月有一种奇特的心安感。
小时候,他们风雨飘摇时,父亲就这样背着她东躲西藏。
那是一种永远也忘不掉的感情。
李凛月最后看了一眼父亲,大门在眼前关上。
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吧。
李凛月幽幽地想。
转身走进另一侧的小房间,她的妹妹,小公主李清月一下扑进了她的怀里。
“姐姐,姐姐!我发现奸细啦!”
李凛月揉了揉她瓷娃娃一般的脸颊,轻笑道:“乖,别捣乱了。”
李清月鼓起了脸颊,拉着她的姐姐来到窗边,指着下面的一个军官说:“就是他!我看他一上午啦,他什么也没做,就在下面来回转圈!肯定是奸细。”
李凛月扫了一眼,失笑道:“这不是连逸将军吗?他怎么会是奸细?”
李清月叉起小小的腰,很不高兴地说:“少看不起我了,这是典型的刻板反应,你懂不懂什么叫刻板反应?”
“那是动物。”
李凛月有些哭笑不得地斥道:“怎么能拿来和人比?”
“人不是动物吗?”李清月板起脸,一副小学究的样子,“动物界,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人属。”
“嗯,你说得对。”
李凛月从来不和妹妹争吵,那是会折寿的,“你哥哥呢,我找他有事。”
“哥哥去迎接盛叔叔的部队了,姐姐,快去抓他呀,你不是说帝国里希望我们大获全胜的人很少,希望我们大败而归的人却很多,他们肯定会派很多奸细过来捣乱,那我们只要抓住他,我们就能赢啦!”
李凛月摸了摸妹妹的头,柔声问:“你偷听姐姐说话了?”
“不是偷听,我站在门口,你们没看见我。”
“还有别人听到吗?”
“没有。”
“姐姐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向外说哦。”
“嗯。姐姐快去抓他吧,他和我的小白一样,一到陌生环境就会紧张地舔毛,一直舔同一个地方,把毛都舔秃了。”
李凛月莞尔一笑,“好。”心中却没怎么在意,人怎么能和猫比呢?
但当她出门时,脑中却忽然有电光闪过。
连逸是泽州人,他在新登堡生活了三十多年,重回家乡,怎么会紧张呢?
不对。
李凛月迅速想到。
他和反叛总督吴敬唐曾经是同窗,在泽州也是上下级关系,吴敬唐反叛时,他是极少数成功跑出泽州的高级将领。
怀疑迅速增长。
李凛月几乎认定他有一半的嫌疑是奸细。
恐惧和不安在心中滋长。
这一场战争对帝国来说非常重要,但输了也不至于无可挽回。
对皇派来说是必胜,但对于他们来说则是生死了,父亲出征前特地把所有的家属都带上,就是为了保护她们的安全,以防不测。
不行,我要立刻把他抓住。
李凛月不知觉地小跑起来,撞进了公主派随军而来的成员驻地。
“刘幽,立刻叫萧至忠,派近卫队第三队,把连逸抓起来。”
老管家刘幽正在午睡,闻言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是!”
匆匆跑了出去。
片刻,大批近卫队出动,把正准备逃跑的连逸抓了起来。
同时,在他的住所内搜出了大量可疑信件和电报。
李凛月几乎已经百分之一百确认他是奸细了,正要审问时,她抓人的动静却惊动了正在开会的元帅部。
帝国元帅符文玉直接指责她干涉军务,要求大元帅将家属遣返。
理由也非常堂堂正正,哪有领袖上阵杀敌带着家属的?
李凛月心中寒意一片,符文玉看着她的目光熟悉之极,那赤裸裸的欲望几乎无法掩盖。
而以前他是不敢这样看她的。
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让他认为帝国皇帝胜利的希望变得渺小了。
李龙兴自然没有同意他的意见。
大元帅想带什么人带什么人,没有任何法理上的问题。
不过,李凛月动手抓人的事情还是要解释一下。
马上开战的关头,不能有任何事情影响士气。
本来也不是大事,连逸不过是中层将领,以苦大仇深收复家乡为卖点才受到重视,本来无论怎么处理都会有一整套的办法。
但糟糕的是,连逸竟然在审问途中自杀了。
以符文玉为首的反对派立刻抓住这一点紧咬不放,认为皇派肆意妄为,随意残杀大将。
虽然最后被强力镇压了下去,但这件事情已经造成了非常不利的影响。
李凛月被勒令不得离开城堡,不得越权下令。
更糟糕的是,在当夜,帝国东线军遭到了教皇国王牌山地师的突袭。
虽然只损失了一个师团,但在开战前出现这种事情,对士气的影响非常大。
之后,以此为转折点,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糟糕了起来。
首先是军备物资出现了大量的问题,缺损腐坏,一车皮里几乎没一件好的。
尤其是中线物流。
下线物流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
只有隶属于最高会的上线物流和隶属于皇派的专线物流还正常。
这么大的军队,物资供应居然有四分之一出现了问题。
李龙兴知道,后方又开始不稳了。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在害怕他们回去算账。
但李龙兴却并不是很焦急,如果帝国后方一直稳如老狗,那他才要担心呢。
“不必担心。”
李龙兴笑着安慰他的女儿们,那个不成器地儿子不需要安慰,只需要打击。
“如果我们做不好,没有胜利的希望,他们怎么会玩命扰乱我们呢?坐看我们失败不就成了?”
“这证明我们至今为止的事情做得很好,战略是对的,希望的曙光很大,他们害怕了,恐惧了,才会拼命地干扰我们。”
话音落下,李凛月心中一暖,安定了不少。
弟弟李与尘大叫道;“没错,我们快出兵踏平教皇国,再回师横扫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懦夫!”
“闭嘴!”威严满满的长姐斥道:“听父亲说。”
李与尘瘪了嘴,但却没有再叫了。
小公主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父亲讲话。
李龙兴望着这一大家子人,微笑道:“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坚定地沿着我们的道路走下去,让他们说去吧,侮辱,诽谤,谣言,这些懦弱的行为会在无可辨别的胜利前被踏得粉碎。”
李凛月心中最后一丝惶恐也被驱散了,她嫣然笑道:“父亲,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龙兴笑道:“你们好好地待在这里,牢牢地约束你们的手下。每天照常生活,照常吃饭,就像是旅游一般。”
李凛月心思玲珑,立刻就明白了。
“我会的,父亲,他们会看到真正的皇家气度的。我们必胜!”
李龙兴给了孩子们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
但当他出门时,脸色却阴沉下来了。
一个皇家禁卫轻声说:“陛下,已经查清了,中线物流的背后是林亚泊长老。”
李龙兴点点头,立即召开了会议,要求全程监督中线物流,派专人全程跟随,在每一个流程都设置检查关卡。
但不出意料,这个提案遭到了强烈反对,帝国元帅符文玉冷冷地说:“各部分工明确,如果有问题,他们自行检查就行了,如果处处越俎代庖,那这不乱了套吗?”
最终投票,占了多数的中央军和地方军,压倒了皇家近卫军和一些倾皇派或中立的将领。
李龙兴虽然能猜到这个结局,但依然感到愤怒。
皇派的将领也各个怒不可遏。
随军出征的老元帅、三国柱李永盛说道:“为今之计,只能把缺损的那一部分,由我们自己的专线补充过来。”
一位将领问:“运力足够吗?”
李永盛笑容微有苦涩:“加钱自然足够。”
李龙兴点头:“暂时只有这个办法了。”
一个塌鼻子怒道:“那中线就没办法了?送来那么多破烂,帝国总后勤事务司的钱还是照给的!让那帮狗这样坑钱,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李龙兴微微摇头,这种破事如果没有最高会支持,是很难处理的,大动干戈最后也不过杀了几个替罪羊,没有任何意义。
“陛下。”
这时,一个年轻将领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
李龙兴转头看去,顿时露出了笑容,“郭峰,你说。”
那年轻将领说道:“我们可以拒收中线货运,拒绝卸货,拒绝在货单上签字,将中线货运的货物原封不动的退回。”
一个马脸怒道:“这有什么屁用?钱发货前就给了。”
郭峰说:“这是一个非常明确的秋后算账的态度,林长老虽然可能不怕,但他的属下呢?他属下的属下呢?更别提关系更远的工作人员了。”
“只要我们有一点胜像,肯定会有人费尽心机调出这个与我们交锋的第一线,或者故意磨洋工,最终导致物资拖延,这样,帝国政监院就有借口介入调查了。”
李龙兴眼睛一亮,“不,这是很好的办法。”
它的妙处在于,只要拿下一两场胜利,这一条线就必然出问题。
然而,就在这个动作实行后的第二天,西线的魏山岭阵地遭到了教皇国的突击,两个师团全军覆没。
帝国丢失了一块最重要的獠牙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