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太后冷笑一声,点出尤太医来:“来,尤太医,你来告诉阮明姿,她的脉象,到底是能生不能生!”
殿中,几乎所有的眼神,都朝尤太医望了过去。
尤太医冷汗涔涔。
但他作为甘太后的心腹太医,这会儿是断断不能让甘太后下不来台的。
尤太医咬了咬牙,狠了狠心,顶着压力道:“回太后娘娘的话,阮姑娘底子受损,确实,不易受孕。”
这“不易受孕”四个字出来后,殿中顿时哗然一片。
需知太医说话大多委婉,这“不易受孕”四个字,出自太医之口的话,几乎就是在宣判,阮明姿无法有孕!
婉清长公主皱了皱眉。
磐安郡王妃眼中闪过一抹同情。
而这会儿,四皇子妃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趾高气扬,她虚虚抬手掩住微翘的唇角,却依旧掩不住她那眼角眉梢的笑意:“我就说,我们小皇叔,真是可怜啊……”
阮明姿似笑非笑,沉静的站在那儿。
但四皇子妃这会儿只当阮明姿是在强撑,眼中讥笑之意越甚,一副等着看阮明姿好戏的模样,还“啧啧”了两声。
若非这会儿在人前,甘太后简直想大笑三声了。
她斜睨了白太后一眼,自觉这么多年了,终于也算是出了一口浊气:“……妹妹,你儿子选的好儿媳妇啊!”
白太后淡淡道:“我这儿媳确实很好,旁人倒也不需多费心。”
甘太后冷嗤一声,眼里尽是嗤笑,她声音隐隐带着高昂:“那可不行!丰亲王乃我大兴眼下唯一受封亲王,这亲事不仅仅他一人的事!”
甘太后做出一副沉吟之态来,却是看向了殿内一角。
那儿,站着跳完舞,等着下一个间隙,再上场跳舞的舞女们。
楼兰娜,也自然在其中。
“楼兰娜公主。”甘太后点了楼兰娜的名字,楼兰娜便越众而出,腰肢柔软的向着甘太后行礼:“太后娘娘,您有何吩咐?”
甘太后嘴角带着一股满意的笑:“好孩子……哀家早就听说,你对丰亲王情根深种,奈何总是阴差阳错的错过……眼下哀家惊闻,未来的丰亲王妃竟然无法有孕,此乃皇家之耻!但陛下圣旨已下,也没有旁的法子。哀家方才见着你,倒是突然有了个想法!——哀家把你赐给丰亲王做侧妃,替丰亲王开枝散叶,上侍王爷,下育儿女,你可愿意?”
楼兰娜跪倒在地,嘴角含笑:“楼兰娜愿意。”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响了起来:“但哀家不愿意。”
说话的自然是白太后。
她一只胳膊支在椅子扶手上,纤细修长的手指撑着额头,神色冷冷淡淡,又带着点儿不加掩饰的厌恶。
甘太后强压着怒火,冷笑一声:“你不愿意?这是对丰亲王,对皇室都好的事!你不愿意?”
白太后却对甘太后的怒火视若无睹,只淡淡的点头:“对,哀家不愿意。”她带点儿嫌恶,“丰亲王府上又不是什么狗狗猫猫都能进的地方。”
这话说的直白,然而楼兰娜就像听不懂一样,垂着眼就当没听见的。
一副铁了心都要嫁进丰亲王府的模样。
而身在高位的两位太后,却已经在冷冷对视了。
大殿里噤若寒蝉。
两宫太后,这是头一次在众人面前撕去和睦的面纱,针锋相对。
“两位太后娘娘,臣女有话说。”阮明姿突然开了口。
白太后在听见阮明姿的声音后,慢慢的转向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阮明姿依旧是那副沉稳从容的模样,这才微微一挑眉,淡淡道:“勉强算是有几分能经事的模样……你说。”
甘太后却是冷笑一声:“哀家倒要看看,你还能狡辩什么!”
阮明姿微微一笑,平静开口:“其实今日这事,臣女也有些懵。臣女先前曾在春寒料峭的时候,被楼兰娜公主推入湖中,确实身体底子受损过。”
四皇子妃挑了挑眉:“看,她终于承认了——”
阮明姿不软不硬的怼了回去:“这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事,我不过是重复一遍,什么叫终于承认了?四皇子妃,你别急,听我说完,可以吗?”
四皇子妃被阮明姿点着名怼了回来,众人眼神又忍不住往四皇子妃那看去。
四皇子妃颜面大失,顿时脸就涨红了。
“你!……”
阮明姿没再搭理四皇子妃,继续清声道:“先前我说了,早春的时候,我因着楼兰娜的缘故落了水,当时——是丰亲王殿下帮我请来了田院判。”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下我的身体情况到底如何,请田院判来看看便是。”
甘太后那满是褶皱的脸上,眉头高高的皱起:
“放肆,你的意思是,哀家让尤太医造假?”
阮明姿欠了欠身:“臣女不敢,只是兹事体大,臣女先前也曾承蒙田院判诊脉,可从未听田院判说过这个。臣女也只不过是想求个真相罢了。”
甘太后眯了眯眼。
这阮明姿未免也太有恃无恐了些!?
……难道,田院判被他们买通了?
不对,田院判乃太医院之首,若是田院判都能被买通,永安帝第一个就饶不了他们——
那,这是?
还未等甘太后从纷杂的思绪中理出个头绪来,就听得白太后语气闲适,淡淡道:“找田院判?巧了,方才哀家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田院判就在旁边的小厅里候着呢。”
甘太后隐隐觉出不对来。
她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今儿这随诊的太医,只叫了她惯用的尤太医,可没叫田院判过来!
然而甘太后还未说什么,白太后已然淡淡的开口:“去请田院判过来。”
自有白太后带来的机灵宫人,一溜烟跑出去请田院判了。
甘太后稳了稳心神。
阮明姿没办法生育这事,又不是她弄虚作假,别说田院判了,就是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来,她也不怕!
想到这,甘太后那颗心也放回了肚子中。
她冷笑一声,往椅背那儿一倚:“好,阮明姿,若是一会儿田院判也证明了你子嗣困难,回头你自个儿去皇帝那解释这欺君之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