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琳琅院里,平阳侯老夫人坐在上首椅子里,下头好几个舒家旁系的小辈女眷相陪着,凑着趣说着吉祥话。
平阳侯老夫人只淡淡的笑着。
她今儿穿了一身菖蒲色的交领小袄,是个很低调润和的颜色,上头用银线绣着卍字不到头的纹样,低调中又显出几分侯府老太太的雍容高贵来。
舒雅婵一身贡缎制成的锦衣,流光溢彩,煞是好看,衬得人比花娇。
她站在平阳侯老夫人身后,替平阳侯老夫人轻轻的捶着肩膀。
下头有位夫人便掩嘴笑道:“咱们婵姐儿真是一等一的孝顺。老夫人真真是有福气的,这样一位好孙女,生的好,人品也好,关键是还孝顺……满京城也不知道多少老太太都羡慕得不行呢。”
平阳侯老夫人不置可否,只淡淡的笑。
舒雅婵垂眸温柔的笑了笑:“婶婶惯会打趣我。这些都是我为人孙辈该做的,倒也不值得婶婶特特拿出来称赞。”
她这般一说,下头几位夫人夸得更是厉害了。
苗氏手里捏着佛珠,听着众人的夸赞,笑意越发深了。
尤其是她一想到,等年后宫里头开了印,老平阳侯的折子递上去,到时候舒安楠这个已经当了好些年的世子,终于能冠上平阳侯的头衔了。
她便是堂堂正正的平阳侯夫人,她的儿子,即将是平阳侯世子。
苗氏心情如何能不好?
不过……
苗氏忍不住又瞅了一眼坐在一旁端着茶在那慢慢喝茶的儿媳妇茅若雯,不自觉的又皱了皱眉。
大概唯一不顺心的,就是这个儿媳妇了。
前些日子,她的修儿不过是想要纳个妾,结果这个儿媳妇就直接赌气回了娘家。最后还是儿子三请五请,不停的说好话,才把这个金贵的儿媳妇给请回来的。
这也就罢了,昨儿晚上吃团年饭,她的修儿不过提了一句,苗家表妹孤苦无依,不若接过来一道吃个团年饭,这个儿媳妇竟然又立刻甩了脸色。
真真当她这个婆婆是死的?
苗氏捏紧了佛珠。
心里只想着,亲家在朝中担任要职,到时候她修儿不走武官路子,在朝中任职还需亲家使把力气,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等她家修儿在朝中站稳了脚……
苗氏松开了捏住佛珠的手指,飞快的转了几圈,暗暗下了决心。
这边苗氏打着自个儿的主意,站在平阳侯老夫人身后给平阳侯老夫人按着肩膀的舒雅婵,心里也打着自个儿的主意。
舒雅婵其实心里是略有些不安的,因着平阳侯老夫人这几日对她的态度,着实有些平平。
前几日,她带韦佳潼去楚襄侯夫人那参加绿梅宴的事,不知道怎地,还是让平阳侯老夫人知道了。
平阳侯老夫人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她翌日去请安时,神色平静的告诉舒雅婵,韦佳潼跟她虽然是打小一起长起来的情谊,但韦佳潼心术已坏,她要记得跟韦佳潼保持距离。
最后,平阳侯老夫人又语重心长的跟舒雅婵说,她已经认了阮明姿为干孙女,不管怎么说,阮明姿就是她的妹妹了,姐妹之间,总要有姐妹的样子才行。
这话听得舒雅婵一身冷汗。
她甚至怀疑,平阳侯老夫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她跟她娘商议好的事,这还没实施呢,平阳侯老夫人如何能得知?
舒雅婵这才稍稍稳了稳心神。
打那时候起,舒雅婵就一直小心翼翼的奉承着平阳侯老夫人。
但不知怎么了,平阳侯老夫人对她总有些淡淡的。舒雅婵心下隐隐不安,思前想后,决定下血本。就在昨儿一家子吃团圆饭的时候,舒雅婵拿出了她千辛万苦寻来的一株补气血的珍品,给了平阳侯老夫人以表孝心。
平阳侯老夫人眼里总算多了一分动容,难得对她多了一分笑模样。
这不,今儿,舒雅婵提出给平阳侯老夫人揉肩膀,平阳侯老夫人没再拒绝,这可高兴坏了舒雅婵。
舒雅婵这会儿一边细细的帮平阳侯老夫人按着肩膀,一边柔声道:“祖母今儿看着很是高兴的样子。”
平阳侯老夫人淡淡笑了笑:“过年哪有不高兴的。”
旁的夫人也来凑趣:“那是自然,老夫人有婵姐儿这么孝顺的一个孙女承欢膝下,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平阳侯老夫人不置可否,只笑了笑,旁人就当她默认了,这奉承话说得是不要钱一般直往外冒。
舒雅婵愉悦的翘了翘嘴角。
琳琅院的花厅里说的正热闹,丫鬟小满从外头掀了门帘进来,喜气洋洋的:“老夫人老夫人,孙小姐来啦。”
旁的夫人一听,俱是一愣,孙小姐,哪个孙小姐?
苗氏也愣了下,经常来往的人家里是有一户姓孙的,不过,那家都是儿子,只有一个庶女……
她一时之间还没想明白,这个“孙小姐”,可不是“姓孙的小姐”的意思。
舒雅婵倒是听明白了,她正在替平阳侯老夫人揉按肩膀的手微微一僵。
平阳侯老夫人却顾不上这微小的变化,她这会儿正喜不自禁呢,身子也不自觉的微微前倾:“来了?到哪了?软轿接上了吗?”
小满喜气洋洋的:“接上了接上了!奴婢在二门那等着的,一看孙小姐的软轿过来了,奴婢就赶紧跑过来跟老夫人您说一声啦。奴婢跑得快,孙小姐的软轿走得稳,估摸着还得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能过来吧。”
平阳侯老夫人笑得连连点头:“好,好。”她忍不住又侧过头去,嘱咐一旁的立夏,“哎,小厨房上一直热着的莲子桂圆羹熬好了吗?”
立夏点头道:“老夫人放心,一早就告诉小厨房那边了。”顿了顿,她又笑道,“您要是不放心,奴婢这就再去那边看看。”
平阳侯老夫人直点头:“去看看,再去看看,稳妥一些……那孩子身体弱,上次我摸她的手,比我的手都冰,得好好补一补。”
立夏应声去了。
疼爱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