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锐在咸阳城,说得好听点是吕不韦府中的门客,吕不韦的义子!
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吃别人,住别人,还用别人的穷光蛋。
毕竟吕不韦的义子可不只有他一个……
他在担任审查丞之前也没有过一官半职,没有谋生的事业。
最可气的是,当了这么久审查丞,俸禄还没发呢。
就算根本不需要为吃穿用度发愁,但和嫪毐比起来仍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杜锐舒舒服服洗浴之后,在下人的引导之下来到了主厅。
嫪毐大半夜回来,整个宅子里上上下下的仆人也全都从睡梦之中爬起来,原本死寂一般,现在却热闹了起来。
主厅,檀木的长桌之上整整摆满了数道食物。每个角落都有炉子,里面烧着无烟的炭火。
冬天已经过去,可仍旧秋风瑟瑟,稍不小心便可能会染上风寒。可嫪毐却只身穿一单薄的白色袍子,袒胸坐在长桌的一端。
倒也是,这有四个炉子,可不会觉得寒冷。
“杜公子洗浴好了?”
杜锐来时,嫪毐已经吃了起来,也没等他。筷子在每个盛着食物的盘中挑挑拣拣,只取一小点尝尝味道。
可桌上食物种类如此之多,就算只是每样尝尝也能将人给撑死。
“这一路上可谓是舟车劳顿,连口水都难得喝上,更加不要说热饭热菜。”
嫪毐放下筷子,感觉没什么滋味。
“这没吃的时候想吃吃不上,如今吃了几口也没什么意思。”
从咸阳城到雍城这一路上,他们可比逃荒的难民好不了多少。
银子倒是有一些,可却没有花银子的地方。
再加上嫪毐身上本就有重伤在身,一路上可谓煎熬。
杜锐也脱下自己身上御寒的衣物,穿着这些在这屋子里,他额头都有些细汗冒了出来。
“想不到逃难到雍城来,还有这般的待遇。”
杜锐自嘲一笑,也做到了长桌的另外一端。他没像嫪毐一样挑挑拣拣,嫪毐在他来之前就填了肚子,他可是一点还没吃,这下也没顾得上形象。
拦过前面的几个盘子到自己身前,用筷子不停地往嘴里送,狼吞虎咽。
见到这幅情景嫪毐也只是笑了笑。
“没到雍城之前,还总担心会不会有人追上来,我在宫中的时候听闻那赵高,可不是什么好玩意。”
“手里养着一群江湖异士,专门做一些暗地的勾当。当时就担心这一点,好在现在是到了雍城,到了家……”
提起赵高的时候,嫪毐眼中闪过了一抹阴狠,同时还有些许恐惧。
“嫪大人,我现在可也成了通缉犯,还丢掉了审查丞的位置,没地方去以后只能跟着嫪大人了。”
杜锐小胳膊小腿也不是练家子,再饿也吃不了多少,一阵子狼吞虎咽后,差不多也有了八分饱。虽然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筷子,动作却慢了不少。
他急着表明自己的态度,毕竟现在寄人篱下,若嫪毐不收留他,他可没地方能去。
“杜公子放心,咱俩现在怎么说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少了谁都不行。”
嫪毐自然明白杜锐的意思,脸上笑意不减少,缓缓道。
杜锐心中的大石头沉了下去,可对眼前的情况还是有些不放心,随即问道。“嫪大人,若是咱俩的通缉令传到了雍城到时候怎么办?”
现如今算是快活了,吃饱喝足,可是以后呢?
“诶,杜公子一直在咸阳,自然不了解咱们雍城,待会你便知道了。”
嫪毐故作神秘,心里似乎已经有了打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老爷,郡守大人到了。”
这话音刚落下,一中年男人笑着走进了主厅。
郡守?
杜锐一愣,瞧了过去。
中年男人留着稀疏的长胡,进门之时还不忘捋捋,身材倒是笔挺穿着一身儒衫。四处观瞧一番,这才看向坐在长桌一端的嫪毐。
“嫪毐大人。”
中年男人见到嫪毐笑意更甚,两人似乎十分熟悉,一阵寒暄。
除边地郡守大多为武将之外,内地多以郎官出任,也类似于眼前这中年男人一般。
身为吕不韦府中门客,杜锐对于秦国大大小小之事大多都还算熟悉。
就比如眼前这中年男人,雍城郡守潘使君,他虽未见过可也听说过。
郡守的权力极大,除了在一郡当中负责监察官员的监御史,掌管驻军的郡尉之外,一郡中的其他官员几乎都由郡守自行罢免。
只是这大半夜,起码还差一个时辰天才会亮,郡守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杜公子,这便是雍城的潘郡守。”
“潘郡守,这位是相邦大人府中的门客也是朝中的审查丞,杜大人。”
嫪毐起身分别为两人介绍。
“原来是杜大人,久仰久仰。”
潘使君走到杜锐身前,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另外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倒也十分客气。
杜锐心中腹诽,他的大名倒不至于传到雍城,至于什么审查丞也只是刚刚设立的官职,雍城的郡守报纸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知道审查丞。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杜锐也不敢怠慢。
“潘大人客气了,我倒是经常在义父大人口中,听到他提起潘大人。”
义父?
潘使君听闻这话有些诧异。
“这位杜大人可是相邦大人的义子。”嫪毐一旁解释道。
原来如此,潘使君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更是客气了几分。
“想不到相邦大人竟然还知道我,真是惭愧。”
这潘使君哪里知道,对于吕不韦来说有用处便是义子,没用处那跟大白菜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用处估计也就是闹出来唬唬人罢了,特别是他这种差点坏了吕不韦大事的义子……
从吕不韦让他去营救嫪毐之时,就是让他去送死。
不过潘使君却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心里想着,既然这杜锐是能够跟吕不韦说上话的人,那自己就不能得罪。
雍城的郡守杜锐还真听到吕不韦提起过。
当然,也仅仅只是提到而已,至于潘使君什么惭愧不惭愧得倒也大可不必。
客套话罢了,相互的心里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