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星给陆仟转完账,无意瞥见了一个代表新提醒的小红点。他随手点进去,看清提醒内容推送的熟悉的头像时,心里颤了一下。
跟着一起颤抖的还有手指,是翟厌的头像,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点进去后,宋以星手指头不颤了,心也不跳了。
【我是傻逼!!!】
【翟厌】:赞。
宋以星:“……”
p。
对,他就是傻逼!不仅傻逼还眼瞎心瞎,所以在一起的三年间,明明有这么多诡异的迹象,他却眼盲心也盲地看不见。
现在秘密被戳破了,还敢反过头来嘲讽他傻逼!
宋以星怒删朋友圈!心说我为什么忽略了这些端倪,不就是因为相信你吗!我满脑子想的是和你过好日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和你一起走下去。因为对你百分百信任(酒吧那次例外),所以从来!压根!就没有想过你是不是人!
宋以星又气又委屈:“翟厌,你太过分了!”
把朋友圈删掉后,提醒也被清空了。
看着空荡荡的消息提醒,宋以星沉默着把手机丢到副驾,想眼不见为净。
手上虽然丢开了,宋以星目光却没从手机上移开过。
他脑子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这个赞会不会就是翟厌的示好?人再怎么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点赞这种朋友圈吧。
思及此,宋以星心情隐隐跳跃起来。如果真是这样,按照流程,翟厌会在10分钟之内给自己打电话,然后问他发生了什么,问朋友圈的含义是什么。
他抠着手指头,开始紧张起来。
等啊等,宋以星打了喷嚏,没等到翟厌的电话。他赶紧翻了一遍黑名单,看自己是不是在生气的时候脑子一热把翟厌拉进黑名单里了。
但是没有。
宋以星又瞅了眼时间,翟厌点赞朋友圈已经是十分钟以前了。
算了,宋以星心想,他们现在有矛盾,所以把时间延长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这一延长,就延长了两个小时。
宋以星是一个极其没有耐心的人,他坐在车上一边想着要不再等等,一边又懊恼自己的退步。
要是换在以前,翟厌绝不可能让他等这么久!
变了。
宋以星愤懑地想,好你个翟厌,就算过不下去了,但不也还没正式提分手吗?妈的变这么快!
不,或许在彼此真实身份被摆在明面上时,一切就都变了!
砰——
宋以星跳下车大力关上车门,以此宣泄自己的愤怒。
稻乡镇的障气在通天塔破时就稀薄起来,但厌邺山的障气还是浓稠地难以化开。
气流甚至无法涌动一丝一毫。
宋以星出来的着急,没有穿外套,就只有个内搭的t恤。裸/露的胳膊触及到障气,障气和翟厌体温一样,冰冰凉凉的。
他打了个寒颤,继而忽然联想到翟厌对自己出手。一共两次,一次是在酒吧,那是奔着取他性命来的,还有就是昨夜在通天塔内,翟厌不顾一切要破他的金光护体咒。
这证明什么。
宋以星忽然大骇,这不就证明,这段感情只有他一个人在原地踏步。而另一个人在身份暴露后以极快的速度回归了自我,徒留他这个恋爱脑还在为感情伤神。
包括那个赞,这真不是翟厌在笑话他吗!
宋以星愤愤地把手机揣兜里,抬头看了眼在障气中隐隐而现的厌邺山。山脚那些歪脖树上吊着的尸体不知发生了什么,此时都不见了踪影。
他收回目光,食指与中指并作一起:“敕召五雷赫赫,万邪显形。急急如律令!”
在虚空中快速画下一道万邪显形咒,金光陡然划破煞气,朝着天空而去,将两个小时前曾在此出现过的阴物踪迹捕捉。
宋以星抓了一把煞气捏了捏,质感粗糙硌手,但很快地就消失不见,是狗男人翟厌的煞气不错。
看来翟厌在厌邺山出现过,宋以星脸色沉沉,当即书了一道鬼路洞开符咒。
绕在厌邺山的障气扭转成一个漩涡,慢慢地向两边分散,留出一道看似没有障碍的上山路。
宋以星大步走了上去,打算找到翟厌说个清楚。
虽然障气遇他即散,但山路崎岖悠长,宋以星强是强,身体也是真的不好。他走了一会儿,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就这么走走停停,又三四个小时后,宋以星一匹山都没有翻过去,还搁在半山腰。
他又累又渴,四肢都在发颤。顺着山路看了眼,宋以星两眼发黑,山路仿佛没有尽头,歪七扭八地向前无限蔓延。
“妈的……”宋以星忍不住爆粗口:“走不动了。”
其实他和翟厌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都这样了,说得再清楚点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就像他对陆仟说的那样,自古正邪不两立,天师和鬼王组cp,说出去笑掉大牙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主要是——大逆不道。
他格局是小,也清楚得知道自己是恋爱脑,却也明白自己肩上担子和责任不可能卸下来。
但是说分手,宋以星舍不得,也意难平。
看了看脚下的路,宋以星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虽然嘴上骂着翟厌,宋以星心里门清,他想翟厌了。还有就是,他很心疼翟厌,他想见见翟厌,哪怕远远的一眼也成。
“别人请我出山,都是奔驰宝马的接送我。”宋以星哼哧哼哧地爬着山,还找了根稍微结实的木棍杵着借力,“你倒好,还要我甩着两条腿自己爬上去。”
宋以星边走边埋怨,“知道我身体不好,还他妈把巢穴建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
想到翟厌成为厌邺山鬼王时,他还不知道在哪儿飘着呢,宋以星‘哼’了一声:“我以为你多厉害,预见一千年以后的能力都没有吗!我他妈没事的时候也会掷茭杯问一问我自个儿的姻缘,你就不知道算一算吗!”
埋怨间,他终于攀到了山顶。
山顶温度更低,障气更浓。不过宋以星出了一身的汗,也不觉得冷。他拨散了障气,举目眺望厌邺群山。
他此时生不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壮志,但撇开不爽等因素再看厌邺山,也无法否认厌邺山的巍峨壮阔。
从他这个角度去看,千峰万仞,危峰兀立。再加上障气弥漫,怪不得有多少天师进了就出不来。
他所在的这座山也是怪石嶙峋,寥廓峻拔。从高山的棱角便见杀气,和占山为王的厌邺山鬼王一个模样。
“选的什么地儿!”
宋以星违心地冷嘲热讽,他歇息够了也不磨蹭了。揪起山路边的一片绿叶,食指在树叶上画了几笔。
画完就将树叶丢开,树叶也没掉地上,而是打了个旋自个儿在空中飘浮起来。
叶面上的金光闪烁,宋以星紧紧盯着,就怕金光被扑灭。
好在金光顽强地刻在叶面上,他的引路符咒生效了。
宋以星松了口气。
这些年不乏有进入厌邺山找翟厌的天师,厌邺山陡峭又辽阔,再加上障气弥漫,就连引路符咒也会被障气屏蔽,想要找到翟厌的身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宋以星爬到山顶,想着碰碰运气。如果翟厌从此经过在林叶灌木间留下了气味,他用带着翟厌气味的介质书引路符咒,比一张黄纸更有效。
“带路。”
宋以星发号施令,树叶抖了抖身子,便朝着前方而去。
他跟着树叶下了山,又翻了一座山。爬得宋以星在心底把翟厌骂了好几遍,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宋以星感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了的时候,树叶忽然燃烧了起来,继而变成一堆灰烬落在宋以星脚边。
“辛苦。”宋以星蹲身下来拂走灰烬,再起身时面容严肃了起来。
他能感觉得到鬼路洞开符咒已经很难拨散障气分出道路了,且这片山的草木荒芜,石缝间连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也难存活。
宋以星估计翟厌的巢穴就在这附近。
他闭上眼再睁开后,视野中的色调变得灰暗发青。原本颜色暗沉的土石在他视线里变浅,像云雾般缭绕的阴煞气颜色却变得深沉。
宋以星就顺着颜色最浓重的地方去,没走一会儿,他就看见了建在崖边的庙宇。
宋以星收了阴阳眼,从外观来看庙宇能看到岁月积淀的痕迹。他也不奇怪,厌邺山鬼王在很多年前确实是有人供奉的,所以翟厌才会让道家这么棘手,供奉之力比‘恶’更加助益修为。
庙宇修筑得和常规庙宇不太相同,主要也是因为供奉之主非神是鬼。宋以星走近了才发现,庙宇比他第一眼看上去大得多。
甚至比抱阳道观供奉元始天尊的主殿还要大,只是多年没有修缮,处处透着破败,庙宇上砖瓦日晒风吹上千年早不复原本颜色。
看得宋以星有些心酸。
他心说,该!
千年前的古迹没有现代建筑的痕迹,窗牖是绢糊住的,不过早就随着时间升华成一缕空气了。宋以星站在窗户前,不用拿手指捅开窗户纸,就能透过雕花的空隙看见里面的景象。
虽然视线不算特别明亮,但宋以星发现翟厌不在其中。
他有点失望,却也没着急离开。
来都来了,看看翟厌的住处也不亏。
大概是自信没有人能找到这里,翟厌没有设置任何障碍。宋以星一推门,门就打开了。
他没注意手上的力气,门在推开时‘哐当’一声朝着屋内倒去,掀起一地尘埃。
门被他弄坏了。
宋以星:“……”
宋以星心虚地说:“不能怪我。”
不过还是绕过地上的门板,没有直接踩上去。
书了一道照明的符咒,宋以星这才好奇地投去打量的目光。
入门是一张沉香木桌,木桌上铺了一张花纹繁复的桌布,宋以星走近了一瞧,看见桌布上压出的压印,桌脚是掀倒的炉鼎。
而沉香木桌后的壁上挂着一张鬼画像,青面獠牙,身形缥缈。
反正宋以星看不出本体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不难猜这鬼像就是翟厌。
“本体长这个样子吗?”宋以星把炉鼎重新放回桌上,盯着鬼画像看了很久,最后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鬼画像的脸。
嗤啦一声——
鬼画像不慎被捅破,破掉的地方恰好是翟厌的眼珠子。
宋以星:“……”
他赶紧想要把翟厌粘好,至少把眼珠子给翟厌弄回去。他担心损坏画像会对翟厌造成影响,于是小心翼翼地把鬼画像摘了下来,轻手轻脚地把折到背面的纸张叠回原样。
然后看着鬼画像长叹一口气。
人鬼殊途不是空穴来风,人属阳,鬼属阴,如正负两极互相排斥1。现在宋以星看来,可能还有生殖隔离。
毕竟鬼画像连翟厌的下半身都没有,要不三年来他们怎么会一次都没做过呢。
宋以星又幽又怨:“翟厌,你不行啊。”
话音落地,暗处犄角旮旯里似有若无的煞气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