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苏棠过得颇为不易。
毕竟她在新婚当夜,便给夫君下了药。
药性发作后,江霖当即便回了书房别苑,甚至没空怪罪与她。
这一去,就是整整三日没露面。
苏棠去了别苑几次,都被竹武冷着脸挡在了门口,只说王爷身体不适正在调养,有令不放人打扰。
过意不去,苏棠调配了几剂缓解药性的方子,亲自煎成汤剂送了过去。
竹武收是收了,但她还没走远,便听到后面花坛传来液体倾倒的声音。
回过头,竹武神色坦然,竟避也不避。
菖蒲不知发生了何事,想要上前理论,却被心虚的苏棠快步拉走。
于是王府内便有了不好的传言,说是新任王妃如狼似虎,大婚当夜便调配了催情的丹药献媚于王爷,不料却激化了王爷的病情,反被厌弃,一连数日不得侍寝。
出身微寒,刚一成婚便失了宠,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王爷甚至都没有携新妇入宫致谢,这等表面工作都不愿意做,摆明了不承认她的身份。
玲珑顿感大仇得报,这几日洒扫也有劲了些,就等着看苏棠倒霉,最好被撵出王府。
连苏棠自己也有几分担心。
自己尚且朝不保夕,系统却终于舍得告诉她,这一世的任务是要帮助江霖谋朝篡位。
听到这个任务后,苏棠竟有几分开心。
第一世,江霖尽忠职守却反被刘家父子赶尽杀绝,难为他这一世终于开窍了。
第四日,天光未明,竹武不情不愿地前来叩响了她的房门,说是王爷有请。
菖蒲对竹武早有意见,认为他一大早前来打扰是故意滋事,有意与他争辩。
不料话还没说两句,紧闭的房门便被推开了。
晨光下,少女一身端庄翟衣,面目点着精致淡妆,漂亮得不像话。
就像是一夜未睡,专门等着有人来唤她。
竹武和菖蒲一瞧,都惊住了。
“既是王爷主动召见,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苏棠勾唇一笑,明眸顾盼生辉:“劳烦竹武领路了。”
院子中的海棠花原本开得如火如荼,极为烂漫锦簇,但与她的笑容相比,顿时黯然失色。
竹武耳根又是一红。
原本打算说的狠话被硬生生咽了下去,他转过身,故作冷淡:“王爷催得紧,在下步子便带快些,王妃务必跟紧了。”
再见到苏棠,他是带着怨气的。
原本以为王爷孤居多年,终于找到了一桩良缘,谁知新婚当夜便出了差错。
虽然江霖什么都没有多说,但竹武料定此事必然与苏棠有关,心里也对她多了埋怨,憋着性子想要捉弄她。
王府很大,九曲回廊极为复杂,饶是生活多年的侍女也时常迷路走错。
竹武的脚步却迈得飞快,一次也不曾停下等待,只顾自己往前走。
他块头很大,近似一米九,迈出一步等于苏棠迈两步甚至三步,偏又步履如飞。
苏棠跟在后面,不想被甩下,便只能一路小跑。
东方红日未升,花园的露水极重,带着湿凉寒气。
苏棠这幅身子又不是勤于锻炼的,追了一段路,即便极力忍耐,还是免不了气喘。
听到身后压低音量的喘息,竹武步伐一顿。
但一想到王爷这些天遭的罪,他又硬起心肠,甚至更为加快脚步。
苏棠毫无怨言,只管闷头追上。
菖蒲搀着她的手一同小跑,脸涨得通红,低声道:“小姐,我们几时得罪他了?”
“他这是替王爷抱不平。”
苏棠叹息一声,小声说出了实情。
闻后,菖蒲脸一白,仿佛看着神仙般看着自家小姐,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你,小姐。”
嫁入王府,不仅自己没吃着半点亏,反倒将那王爷害得这般惨。
苏棠却是满脸后悔。
要是不急于一时,解了盖头再喝合卺酒,那该是多柔情烂漫的一夜。
说不定孩子都能有了,何至于这番田地!
一路匆匆,终于到了别苑。
少年一袭白衣立于碧水池边,广袖猎猎,正仰头遥看天际。
恰好是日出时分。
他的面容原本浸在夜色中,远际天光从云层翻涌而出,投射在他扬起的面容上,将那俊逸清隽的容颜映衬得仪表辉煌,宛若瑶池仙人,眼波微转,轻易掌控人间日升月落。
好看得实在过分。
苏棠正抚着心口欣赏,走在前头的竹武却破坏了气氛,上前道:“王爷,王妃到了。”
江霖转过头,将目光落向她。
晨光乍明,绚烂的日光随他的视线一同而来,霎时便将苏棠笼罩包围。
一路穿林打叶裹挟的寒意,仿佛全消失了。
她望着江霖的时候,江霖也在注视她。
明明是一袭端庄的翟衣正服,却压不住她眉眼的明艳颜色,仍带着软媚娇然。雪白的面颊上染着一抹桃色,肩膀略微起伏,似乎在极力调整呼吸。
估算起来要走一炷香的路程,不到半柱香她便来了。
江霖眸光微暗,开口道:“竹武,来这练剑。”
竹武一怔,本想问好端端练什么剑,但一抬头看到江霖眼底的沉郁,他打了个激灵,什么也没多说便抽出了长剑,一板一眼地在花园的竹台边练起了剑。
一招一式,锋利的剑锋擦破空气,剑吟清越。
江霖看了一会儿,方才走向苏棠,简单道:“今日,你随我一同入宫谢恩。”
他走过来时,身上犹带一股清冽的竹林之气。
苏棠连忙点头,“好呀,你去哪儿我都陪你。”
江霖眉头微挑。
菖蒲有些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头一回见自己小姐笑得如此乖巧。
见他们要离开别苑,竹武手上有收势的动作。
“别停。”
江霖并未回头看他,音色清冷:“练下去,风若不停,你便不许停。”
别苑位于东南位置,本就是迎风的档口。阵阵秋风此起彼伏,稍一减弱便又骤然加强,哪里会有停歇的时候。
竹武心中哀叹一声,练剑招式仍不敢松懈。
菖蒲一脸大仇得报的表情,苏棠有意求情,道:“听说竹武向来不离王爷身侧,今日为何例外了?还是一同前去吧。”
“不用。”
江霖语气淡漠:“我身侧,不是有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