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形容苏棠此时的感受,就像是一片黑漆漆的夜幕中,陡然自下而上升起一簇亮光,抵达中心点后“砰”一声炸开,璀璨辉煌的花火充斥了整个视野,流光烨烨,惊心动魄。
恍惚间,她甚至觉得,就算此生交代在这里也无悔了。
闻言后,昭阳更是痛不欲生,捂着胸口狰狞道:“你知不知道这个贱人还背着你勾搭了景王,景王之前在亭台中紧拉着她的手倾诉衷肠,场面何其缱绻深情,好像不比你江将军爱的浅啊!”
景王?苏棠疑惑一皱眉:昭阳是不是气糊涂了,关刘景明什么事?
疑惑归疑惑,苏棠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忽然听到脑袋上方传来一句——
“不用解释,我相信你。”
江霖低语一句,将苏棠拦腰抱起,黑衣白裙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和谐烂漫的图景。
“你做什么,快放下我呀。”苏棠小声嘟囔一句,紧张道:“斗诗会是不是快结束了?万一有人撞见了我们这样,不就完蛋了……”
“无妨。”江霖淡淡道:“已经被撞见了。”
苏棠浑身一震,僵硬地扭过头。
本该幽静空旷的道路尽头,不知何时竟然站满了斗诗会的嘉宾,男女老少不分尊卑地共同吃瓜看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石破天惊的愕然怔忪。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苏棠险些喊破了音。
广大吃瓜群众:我们只是来竹林水池边玩曲水流觞的,谁知道还要被喂狗粮。
“真没想到,一向光风霁月的江将军,竟然会私通联姻公主……”
“难怪他去魏国接亲接了一个多月,二人应该勾搭很久了!”
“那个公主长得娇柔妖艳,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我倒是觉得她清雅不俗,刚才好像还替寒门学子伸张正义了……”
短暂的宁静后,吃瓜群众的议论声海啸般席卷而来,隔着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昭阳气得咬牙切齿,突然拔下了头上的凤尾钗,朝苏棠脸上扎了过去!
“我倒要看看,没了这张狐狸精一样的脸蛋,还有谁会再护着你!”
电光火石间,苏棠来不及反应,只听到“啪”一声脆响。
上一秒还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昭阳,下一秒,便在众目睽睽下跌倒在花坛中,捂着红肿的半边脸,不可置信道:“江霖哥哥,你竟然打我?!”
昭阳活了十几年,一直都是万人之上的骄傲孔雀,从来没有人敢大声对她说话,更别说是动手打她。她一直飞扬跋扈,任意凌辱他人,凭的就是那份从未居于人下的优越感。
而今天,江霖这一巴掌,却让她精心粉饰多年的优越感轰然倒塌。
“昭阳,我一再忍你,不是给你肆意妄为的资本。”
江霖目光沉沉地望向昭阳,冷声道:“苏棠是我要迎娶的夫人,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她。”
一语话毕,在场众人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
多年不近女色的江将军要娶妻,无异于是万年铁树开了花,而他要娶的竟然是已与皇帝定下婚约的魏国公主,魔幻程度堪比铁树上结了西瓜,这要是传入民间,能编出多少奇情话本来啊!
苏棠嘴角一抽:合着我苟了那么久,你一个大招就全露馅了?!
昭阳受了强烈刺激,头一歪,在李嬷嬷怀中晕了过去。
今日来参加斗诗会的嘉宾很多都是朝堂重臣,见此情景,有几个人已有些憋不住了。
其中,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站了出来,朗声道:“江将军,你一向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行事固守礼节毫无差错,乃众臣之表率,今日却如此行事,实在是愧对江氏满门忠烈,愧对江家家风啊!”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这个老头,苏棠心中就有股微妙的反感。
江霖面无表情道:“江某家事,不劳旁人关心;江某为人,亦不需柳大人评断。”
老头吹胡子瞪眼道:“老夫可是当朝礼部侍郎,自然有权力评断一二。”
原来他就是礼部侍郎柳大人?那柳淼淼岂不是他女儿?!
苏棠瞬间明白了自己反感的根源,嘴角也提上一抹坏笑,道:“柳大人有空评断别人,不如先整饬一下内宅。要是柳家的家风肃整,柳淼淼小姐又怎么会在廊下对男子投怀送抱,借机自荐枕席呢?”
柳大人一怔,不敢置信道:“淼淼怎么会如此……”
刚才也有不少人撞见了江霖抱柳淼淼去客房的一幕,听到这话,一个个掩面窃笑起来。
“诶呀我都看到啦,那柳小姐自称在春日中暑,央求将军抱她离开呢。”
“啧啧,这番蹩脚的伎俩,真为人不耻。”
“柳大人也真有意思,自己家女儿都没教育好,就迫不及待教育别人。”
吃瓜群众自然最是擅长见风使舵,哪里瓜香就去哪儿评头论足一番,绝不带重样的。
听了众人的话,柳大人也知晓此事不假,顿时感到面上无光,只得灰溜溜退了回去。
也许是得意过头遭了报应,苏棠打了一声响亮的喷嚏,跟着咳嗽了两声。
江霖下意识将她揽得紧了些,关切道:“怎么了?”
“我没事。”
苏棠有些晕晕乎乎,脸色微红,喃喃道:“今天闹成这样,真不知回了皇宫会发生什么,太子恐怕会把我剥皮抽筋吧……”
江霖伸手试了一下苏棠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从指尖传来,令他的眉头愈发皱紧。
都已经烧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气恼于苏棠对自己身体的不够重视,江霖抿了抿双唇,抱着她快步离开。
“这是要去哪儿?”苏棠迷茫地看了看四周,道:“我出宫坐的马车停在西门入口,不是这条路。”
“不回宫了,回江府。”江霖道。
“江府?”苏棠真是被烧糊涂了,茫然道:“那是哪儿?”
江霖脸一黑,道:“是我家。”
没等昏昏沉沉的苏棠反应过来,几个带刀侍卫已经上前,将二人包围在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