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棋谈天下2

“盖聂先生曾说过,你在帝国根基颇深,上有嬴政的宠信,下有蒙王两大世家的支持,在内有赵高维护,尚可号令罗网,在外阴阳家对你礼遇万分,手持王令,能号令秦国百万铁骑……你又如何能轻易舍弃这些,离开帝国,离开嬴政?”少羽问道。

纵使之前在东郡,王离曾刻意针对甘罗,但也无法动摇王家对甘罗的拥护。

帝国朝堂向来严禁官员家族之间暗中结党,但对于站队甘罗却是默许了的。

不然仅凭嬴政在明的宠信,没有蒙王两家和罗网在暗的维护,帝国内部关系交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甘罗又何以在帝国纵横多年,稳坐上卿之位?

就像此次对扶苏的陷害,不就是帝国内部的权利角逐?

听到这番话,甘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玩味的反问:“你又是否问过盖聂,他曾为帝国第一剑客,是嬴政的首席剑术老师,在帝国有着多大的荣耀,那又为何要背叛帝国,被迫嬴政,成为一个四处流离的帝国通缉犯?”

“难道,不是因为信念的不同吗?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少羽说道。

“噗。”甘罗嗤笑一声,说:“何为道不同不相与谋,盖聂的信念你又可知道?”

甘罗把玩着手中的白棋,目光却看向了天明,说:“很多事都是不可预料的,就像今日一样,在数月以前,你可否能想到,我们能坐在此平静的下棋?”

少羽没有说话,甘罗轻轻一笑,说:“这天下就像一局棋,众生都不过是一枚枚棋子,你若参透其中的奥秘,那你便胜券在握,可惜,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参透,姜太公尚且算一个,却也没能完全参透。”

说着,甘罗在棋盘上落下了一枚白子,少羽也跟着下了一颗黑子,不由得问:“那你是否参透了这盘棋局?”

闻言,甘罗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也曾看到了这局棋的走势,只是……他不得不承认,卫庄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儿女情长,这是他最大的败笔!他从不算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所以他才会如此的遍体鳞伤……

想到这里,甘罗眼底闪过一抹冷然,淡淡的说:“这天下之局,我将会是那执棋之人!”

他不会再允许自己再失败了,这场局,他必须赢!

少羽看着甘罗,心中一震,他眼底的冷意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察觉悲凉,这样的甘罗,让他想到了绝境里遍体鳞伤的困兽拼尽一切的反击。

甘罗执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说:“有的局你不得不下,有的棋你不得不走,既要做,那便是要做到最好。”

少羽眸光微闪,也随后落下一颗黑子,两人一人落一子,但少羽的心思却不在这棋局上。

他在细想甘罗说的每一句话,既然有些事迫不得已,那便要做决定他人命运的人。

“下棋便专心点。”甘罗忽然说道,他都已经看出少羽在走神了。

“啊?哦,失礼了。”少羽回过神来,对上甘罗墨绿色的眸子,脸有些尴尬的红了。

甘罗和少羽继续下棋,少羽心思收了回来,才发现他下的白子一直被甘罗的黑子牵着鼻子走,白子被黑子逼得早已没有了退路。

少羽手中拿着一枚白子,看着黑白棋子交错着的棋盘,发现已经下无可下,将手中的白棋放回盒中,说:“我已经输了。”

“呵,是吗?”甘罗挑眉反问,然后从少羽面前的棋盒中拿出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上,那原本走到绝路的白子却蓦然出现了一条活路。

少羽一脸诧异的看了看棋盘,又看向了甘罗,甘罗眼底带着笑意,一只手抚了抚脸畔的发,慵懒的说:“不要被表象所迷惑,那怕是真的走到了绝路,只要你足够的强,依旧可以绝地逢生。”

“少羽,受教了。”少羽郑重的向甘罗作揖。

“你继续看着。”

甘罗开始用黑子和白子又下了几步棋,少羽的目光一直落在棋盘上,看着甘罗是如何让原本稳操胜券的白子一败涂地,而原本陷入绝境的黑子在险中获胜。

“看清楚了吗?”甘罗问道。

“嗯。”少羽点了点头。

然后甘罗开始收拾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一边收拾,一边慢慢的说:“少羽,你要记住了,你以为的绝境不一定真的不可突破,有一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应该是说只要留得根本所在,那么一切都还有希望。”少羽说道。

甘罗淡淡的说:“我希望你能将这句话永远铭记于心,那怕太阳落下,也一定会再升起。”

甘罗的语气平淡,少羽却从中听到了一丝嘱咐的意味,也认真的说:“我一定铭记在心!”

“如此便好。”说着,甘罗垂下眼眸,这句话不知是对少羽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他是真的希望少羽能一直记着自己今天说的话。

少羽看着拨动着棋子的甘罗,他不知道在未来的有一天,他再想起甘罗今天说的话时,心中会多么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