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绒语气沉痛:“有一些温暖,一旦感受过,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严寒也就变得再也无法忍受。”
荣峥不为所动:“是么?我现在就把你给丢出门外,过三十分钟,我再看看,看你是不是会被冻死。”
荣绒哼了哼,“好冷酷一哥哥。”
“起开,我要去倒开水了。”
荣绒把人给松开了。
荣峥去倒了开水,把泡好的感冒冲剂给放桌上,喊荣绒过来,“现在还太烫了。迟点再喝,知道了吗?”
荣绒把手贴在杯子上,有点烫手,他又缩了回来,只把掌心贴了点点在杯沿上,乖乖地点了点头。
荣峥在他的脑袋上摁了摁了,“我去洗个澡。”
荣绒仰起脸,“我可以一起跟吗?”
荣峥把毛巾给罩在了他头上。
荣绒赶紧把脑袋上的毛巾给拿下来了,带着浓浓的鼻音,愤怒吵着他哥的背影咆哮,“哥!你怎么可以把你擦过汗的毛巾放在我干净又聪明的脑袋瓜上!”
…
荣峥洗了澡,从楼上下来,闻见煎蛋的香味。
荣峥走到餐厅,果然,餐桌上,摆着火腿三明治跟煎蛋。
荣峥拧了拧眉,“身体不舒服还折腾自己做什么?早餐我自己出去吃就可以了。”
荣绒咬了口鸡肉三明治,“哥你想多了,我就是自己饿了,顺手做你的那一份而已。而且,我给自己做的鸡肉火腿生菜三明治,哥你的那个就放了块火腿,就是个低配版。”
荣峥面无表情地推开餐椅坐下,“那还真是难为你了,还能想得起我这个当哥的来。”
荣绒喝了口感冒灵:“嗯,闻见感冒冲剂的气味时候想起来的,要不然真想不起来。”
荣峥:“……”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了的缘故,荣绒特别犯困。吃个早餐的功夫,都打了好几个呵欠。
荣峥眼露担心:“要不要跟学校请个假?”
“不要。我还指望这个学期能拿个一等奖学金呢。”
期末总分,平时的课堂得分还是占挺大比例的。他先前因为后背受了刀伤,学校已经给他特殊处理了。但是课堂分数肯定没正常出席的同学们多。他还是得把课堂分数拉上去一点,这样期末的一等奖学金才会比较有把握。
“那吃完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又不顺路,我打个车,哥你也能够省点油钱。”
说话的时候,荣绒又打了个呵欠。是真的好困。
荣峥没好气地道:“……不差你这点油钱。”
…
荣总不差钱,荣绒争不过他哥,还是由荣峥送他去了学校。
荣峥的车没有录入过符大的系统,门卫不给放行,他只能把车停在学校的大门,由荣绒步行进去。
“放了学打电话给我,我开车接你,不要一个人打车回去,知道了么?”
荣绒摁开安全带的扣子,点点头,带着浓浓鼻音地“嗯”了一声。
荣峥转过身,从后座拿了外套,“把外套穿上再下车。”
荣绒盯着荣峥手里的黑色薄羽绒外套,脸上是大写的“拒绝”,“哥!现在才秋天,我穿得这么厚会被笑话的!”
荣峥冷睨着他,“面子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都感冒了,还在意什么会不会被人笑话。
荣绒哼了哼,展开双臂,“那哥你给我穿上,你要是不给我穿,我就不穿了。”
荣峥作势收起外套,“那你别穿了。”
荣绒就在那戚戚哀哀地唱,“小绒绒呀,地里黄呀,哥哥不疼啊,没人爱呀~~~”
荣峥:“……”
这小混蛋每天到底听的什么奇奇怪怪的歌单。
荣峥把衣服罩在他脑袋上,往下挪了挪,沉声都:“伸手。”
荣绒倒也配合,乖乖地把左手的手臂给伸进去了。
“另一只手。”
荣绒也配合地把另一只手给伸进去。
荣绒放下双臂,得寸进尺,“哥,拉链还没拉呢。”
荣峥觉得自己要是有高血压,这个时候血压可能就要飙上去了。
他把荣绒衣服的拉链拉到最高,冷声赶这烦人玩意儿下去,“下车。”
荣绒抱着自己的书,开门下了车。
荣峥重新启动车子,“叩叩叩”,车门给敲响。
荣绒挥着双手,“荣峥,拜拜。”
没给他哥下车收拾他的机会,转身拔腿就跑了。
荣峥给气笑了。
这小混蛋……
…
一整天,荣绒状态都不怎么好,脑袋昏昏沉沉的。老师在讲台上讲了什么,他都没怎么听进去,熬过上午的两节课,三四两节都是睡过去的。
他的喉咙肿了,中午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全靠不能浪费的本能,硬是把便当给吃完了。
他今天课比较满,下午还有两节实验课。
小组作业,荣绒让班长替他完成一下。平时小组作业,荣绒都是出大力气的那一个,有他在,他们小组每次都是完成得最快,得分是最高的。这一次荣绒开口让班长帮忙,小女生激动地脸都红了,连忙点头,表示她跟其他同学会顺利完成的,让荣绒坐在那里休息就好。
于是,两节实验课,其他小组的同学都忙得焦头烂额。整个实验室,只看见荣绒一个人趴在那里睡,可以说是十分嚣张了。可谁让人家就算是睡觉,每次专业课成绩也都是碾压他们呢。
是两个班的大课。哪怕隔壁班看不惯荣绒实践操作课还在那里睡大觉,也只能背地里议论议论,人家小组都同意他划水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
荣绒睡觉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吵架,他被吵醒,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些人就诡异地没再继续吵了。他隐约好像是听见了他的名字,不过他也没兴趣知道那些人在吵什么,趴在那里继续睡了。
终于熬过放学,荣绒吸着鼻子,捧着书走出实验楼。
睡了一整天,他感冒的症状好像没有减少,反而加剧了。早知道就在家里休息算了。
太失策了。
下楼梯的时候,荣绒一阵晕眩,一脚踩空。边上有人扶住了他。
荣绒闻见橙花以及黑加仑的甜香,中间还有康乃馨的淡淡的怡人的香气,尾调则是十分明显的橡木苔的潮湿跟绿意。是一款十分经典的木质花香调香水,也是何宇经常穿的一款香。
“你还好吗?要不要我送你去校医那里,给校医看看?”
何宇一脸紧张地扶着荣绒下了楼梯。
刚刚真是吓死他了!
何宇他们班今天跟荣绒的班级一起上大课。上课的时候何宇就一直注意荣绒这边的动静了。像是这种实验操作课,绒绒从来都是很认真的。他们班其他人都会在那里冷嘲热讽,说学神就是不一样,这种操作课都能睡过去,还能让小组同学心甘情愿地替他完成他的那一份。何宇听了心里一阵火大,骂他们班男生知道个屁。
平时老师布置作业,让他们化工合成某一种单香,结果他们合成的香氛因子跟老师要求的十万八千里,还是荣绒过来替他们搞定了。一帮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还说是荣绒自己爱表现,他们又没开口要他帮忙。事实上以前明明好多次都是他们求他,让他去求荣绒。像是最近几次实践课,他们也是求了他好几次,只是以他现在跟荣绒的关系,他哪里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麻烦他,于是这班人就翻脸不认人了。
雾草!
他们也就不可避免地吵了起来。
就算是他们当时吵得那么激烈,绒绒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就事不关己似地又睡他的觉去了。这让何宇更加确定,荣绒今天肯定是身体不舒服。
荣绒推开何宇,“不用了。”
何宇还是不太放心,他跟上去,“你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开车也不安全了。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那我给你叫辆车?”
荣绒目光清冷地注视着何宇,“我哥会来接我。”
“噢。”
何宇热脸贴了冷屁股,有点丧气,可也没有就此离开。荣绒今天的状态看起来真的不太好,何宇不放心。
荣绒知道何宇就走在他边上,不过他现在实在也没什么力气赶人,也就懒得理了。
…
荣绒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把书给夹在腋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顺便把手机给调成了响铃模式。
他下课前就给他哥发了条微信,告诉他哥他快下课了,现在他哥可能快到了吧。
荣绒点开微信——
“抱歉,临时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我已经让刘幸去接你了。他现在应该快到了。”
荣绒在对话框里输入,“好。”
把手机慢吞吞地放回口袋,荣绒学校东门走去。
从他哥的公司来他学校,东门是最近的。
荣绒走到到东门。
“二少,这里!”
听见刘幸的声音,荣绒仰起脸。
刘幸疾步走了过来,“二少,把书给我吧。”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好的。”刘幸没勉强。
他领着荣绒走到他停车的地方,替荣绒打开后座的车门,目光困惑地看向站在荣绒边上的何宇,“二少,这位是你的朋友吗?他是不是要一起坐我们的车回……”
“不是,不是。我就是路过这里,路过,路过而已。”
何宇忙不迭地跑掉了。
刘幸一头雾水。
他看着后座的荣绒,见少年一点也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也就没有多问。
刘幸发动车子。
车子驶离东门,车窗外,何宇依然还站在原地。
“叮——”
他的手机收到一条新信息。
荣绒点开,是他哥。
荣峥:“刘幸到了吗?”
荣绒:“嗯。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荣峥:“那就好,到家了给我发条信息。”
荣绒:“好。”
“那哥你什么时候回……”
荣绒把输在对话框里的字又逐字逐字地删除了,改成,“那哥你先忙。回家见。”
荣峥:“回家见。”
…
荣峥今天忙得抽不开身,身为助理,刘幸自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把荣绒送到家,按照荣峥的吩咐,亲眼见荣绒开门进了屋,刘幸就开车回公司去了。
荣绒换上拖鞋进屋,家里没人。
“薄荷!薄荷!”
荣绒忍着嗓子的灼疼,在客厅里喊了半天,薄荷没跟往常一样出来迎接他。
荣绒把书往沙发上一放,飞奔上了楼。他推开房间的门。
薄荷趴在他的床上,舔了舔爪子,“喵?”
荣绒捏它胖乎乎的脸蛋,“刚刚喊了你怎么久,怎么不理人?长本事了吧?”
“喵~~~呜~~~”
“又搁这给我装疯卖傻呢?”
“喵~~~”
薄荷小猫步走到被子上,往被子上一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荣绒。
荣绒看着趴在他被子上不愿动弹的薄荷,估计是也被今天的降温给冷到了,所以才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接他。
荣绒指尖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倒是会享受。”
薄荷张大了嘴巴,打了个困倦的呵欠,显然比平时要更嗜睡一些。
荣绒把身上的羽绒外套脱了,他把薄荷给抱到他的怀里,手贴在他的肚皮上取暖,给他哥发了条信息,“到家啦。”
荣峥没回。荣绒习惯了,他哥估计是还在忙。
薄荷喝水的碗里没水了,荣绒他下了床,去给薄荷倒水,见他猫粮也快没有了,把猫粮也给换上。薄荷闻见猫粮的味道,迅疾地跳下了床,行动之矫健,完全没有刚才的懒洋洋。
荣绒蹲身,在薄荷的肚皮上戳了戳,“再这么吃下去,你会变成猪吧?”
薄荷扭过头,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就又低头吃上了。
果然是猫主子。粘人的时候,它就是你的腿部挂件,不稀罕你的时候,嗓子喊哑了都不带理人的。
起身的时候,荣绒脑袋晕了下。
站稳身体后,荣绒去了洗手间,他先是洗了手,把手擦干,走到床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他哥先前送他的那个铁盒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薄荷糖。他哥过段时间就会给补给上。
荣绒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放在床上的手机还是没响。荣绒于是把手机给调成了静音。那样,就不用一直期待它响了。
没过多久,他又把手机声音给调了回来。
算了,要是他哥打电话了,他没接到,他哥该担心了。
…
荣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房子里一片漆黑。
荣峥眸光微沉,他换上拖鞋上了楼。荣绒的房门没关,荣峥一推,房门就推开了。
他走了进去。
荣绒的房间也没有开灯,荣峥开了房间里的睡眠灯,打开,是一片昏黄的暖光。
荣绒躺在床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手机,身上连被子没盖。
荣峥皱了皱眉,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走到床边,弯腰从荣绒手中缓缓地抽出他的手机。没抽出来,因为睡梦中的荣绒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
荣峥:“……”
荣峥只好随他去了。
荣绒床上的空调被太薄了,荣峥去他房间的柜子里,取出薄款的冬被。
像是有所感应。睡梦中的荣绒隐约感觉到好像是他哥回来了,他睁开了眼,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对着荣峥的背影唤了声,“哥?”
荣峥抱着冬回到床边,“你喉咙怎么回事?”
荣绒的声音比早上的时候听起来要沙哑许多
荣绒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这里,疼。”
荣峥沉声道:“张开嘴,我看看。”
荣绒:“啊~~~”
扁桃体明显肿大,很显然是发炎了。荣峥伸手摸了摸荣绒的额头,触手的温度很烫。
应该是早上的感冒变严重了,并发了扁桃体发炎以及发烧的症状。
“我先去拿体温计过来,你可能是发烧了。”
荣绒没有太意外。难怪他今天一整天都想睡觉,还头重脚轻的,他还以为是感冒加重的缘故。
荣峥起身,打算去拿温度计,手被荣绒给拉住。
荣绒仰起脸,“想先抱抱。”
荣峥低头看他:“……还小?”
荣绒一脸认真,“看跟谁比了,跟哥你比的话,是还蛮小的。”
“老实待着。”
荣绒张开手臂,“要抱抱!”
荣峥:“……”
看在小粘糕生病的份上!
弯腰,抱了抱惹人嫌的小病糕。
…
荣峥给量了体温,荣绒果然发烧了。
39°1,高烧。
荣峥当机立断,“我送你去医院。”
荣绒不去,“不想去医院。感觉这几个月不是在去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
荣绒不是很喜欢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每次都会让他的鼻子非常难受。
荣绒想了个替换解决方案,“哥,要不你去给我拿退烧药片吧,就是上一次我给你吃的那种。你上次不是吃了就退烧了么?我也吃一片试试,要是烧一点没退,你再送我去医院?”
荣绒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荣峥只好先让他待在家里,给喂了退烧药,打算先观察一个晚上再说。
晚上,荣峥点了外卖。给荣绒点的是百合雪梨粥,他自己在加班的时候就吃过了。
因为退烧药的药效原因,吃过粥,荣绒就又觉得困了,眼皮很沉。
“困了就睡。一整晚我都会在家,要是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就打电话给说。”
要是换成平时,荣绒可能还会让他哥陪他躺下来,给他念一篇小散文,或者是哄他哥给他念一段小情诗什么的,不过他这会儿都高烧了,没有精神是一回事,也怕会传染给荣峥。
他点点头,老实地在床上躺下了,“嗯。”
…
药效的作用下,荣绒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身处在一片大雾里。雾很大很大,能见度很低。
在一片浓雾里,汽车的后刹灯,如同一双双吃人的猛兽的赤红色眼睛。
荣绒就走在这一片浓雾里。除了他,周围没有一个行人。
“嘭!”“嘭!”“嘭!”
连续激烈碰撞的声音,打破浓雾的平静。
荣绒倏地转过身。
“笛嘟——笛嘟——笛嘟”
消防车跟救护车的声音交织响成了一片。
消防员撬开变形的车门,从里面拖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中年男子。后驾驶座,一对中年夫妻额头流着血,昏迷不醒。
是爸妈!
“爸妈!”
“爸妈!”
荣绒快速地跑向那辆变形的奔驰车。明明那辆车就在距离他五米都不到的地方,可无论他如何拼尽全力,他就是无论怎么跑,都跑不到。
“爸,爸!!”
“妈!妈!”
“妈!”
荣绒从梦里惊呼着醒来。
房间门被推开,荣峥疾步走了进来。
原来,刚洗完澡的荣峥听见弟弟荣绒的尖叫声,就立马赶过来了。
绒绒下了床,他跑到荣峥的面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臂,他颤抖着唇,“哥!哥!你,你快,打,打电话给,给爸妈,打电话……”
“绒绒,你先冷静下来。你告诉哥,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荣绒瞳孔涣散,他似乎在看着荣峥,又不像是在看荣峥,嘴里只是不停地在重复着,“哥,你先给爸妈打电话,你先给爸妈打电话。”
荣峥眉头微皱,他把荣绒给扶到床边,“我可以现在就打,你先去床上躺着。”
荣绒重新躺在床上,只是不停地催促道:“哥,你现在就打!快,快!”
荣峥没带手机过来,他只好用荣绒放在床边的手机,给父母打了个电话。
没发视频邀请,怕父母看见荣绒现在的状态会担心。
…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爸。”
“小峥,什么事啊?”
荣峥:“……”
这要他怎么回?说荣绒做了个噩梦,非要他打电话不可?
荣绒拽住荣峥的手,“哥,你问,问爸现在在哪里。”
荣峥只好转述,“荣绒让我问你,你跟妈现在在哪里。”
“哈哈。我说呢,你怎么是用他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他是不是想我跟你妈了,又不好意思说,才让你这个当哥哥的给我们打电话啊?你跟他说,我跟你妈现在已经在高速上了。再过两个小时,就能到家了,啊。”
荣绒听见“高速”两个字,唇色煞白,煞白。
荣峥并不知道父母连夜回来的事情,“爸你跟妈两个人现在在高速?”
“对啊。我们刚上高速路口呢。”
荣绒把手机给抢了过去,“爸!你让司机找一个,找一个最近的高速公路的出口,把车子开下高速。再直接在那个地方找一家酒店,休息一个晚上。等明天天亮再回来。”
“啊?怎么了?高速是出什么事了么?”
荣绒这个时候还是完全没有从梦里那种心悸的惊慌感里出,他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他意识到,如果这个时候告诉他爸,他做了什么梦,才会非要他爸让司机从下一个高速路口提前下来,他爸多半是不会照做的。
荣绒只好求助地看向他哥。
荣峥从荣绒着急的眼神里,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意识到,刚才荣绒做的噩梦多半同爸妈有关。
荣峥想起他在洗澡前刷到的符城到阳屏的部分高速公路起雾的新闻,他把荣绒手里的电话接过去,“我看见新闻报道,说是符阳高速部分路段大雾。爸,绒绒说得没错。你最好让自己找一个最近的高速路口下车,等浓雾褪了,你再让司机送你跟妈两个人回来。安全至上。”
“啊。今天是大雾天气么?可是现在的能见度很好啊。”
荣峥强势地道:“爸。下个高速路口让司机开出路口。”
荣惟善嘀咕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边上应岚问道:“怎么了?小峥跟绒绒两个人说什么?”
荣惟善还没来得及跟妻子解释,只听大儿子在电话那头道:“到酒店给我发个视频。”
荣惟善:“……”
这是盯梢呢?
…
“好了。都听见了?爸答应会从最近一个高速出口就让司机开出去。”
荣绒点点头,他的脸上是不正常的高烧的红晕,嘴唇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荣峥去给他倒了一杯水,“你做梦梦见什么了?”
荣绒小口小口地抿着杯子里的水,把自己的梦境跟他哥说了。
荣峥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说,你梦见,高速大雾,出了严重的车祸。冯叔死了。爸妈也受了重伤?”
荣绒苍白着唇色,点了点头。
梦里,他的确看见医护人员在冯叔的脸上盖上了白布。他爸的腿被卡在车子里,鲜血淋漓。妈妈则是闭着眼,脸上全是血。
荣峥眸光微沉,符阳高速晚上的确起雾了,但也仅仅只是起雾而已,并没有到大雾的程度,否则高速公路早就封了,不会正常运行。
荣峥是看过新闻的,□□绒是在完全没看过新闻的情况下,就梦见了符阳高速起雾,还是浓雾。
荣峥的视线落在荣绒苍白的脸上,荣绒的这个梦境,会是一种不好的预兆吗?
不管怎么样,梦见车祸,还是多车追尾那样惨烈的车祸,都太不吉利了,即使荣峥从来不信这些,这个时候听了也不免有些不安。
他当即道:“我再给爸打个电话。”
荣绒捧着杯子,使劲点点点头。
最好爸妈现在已经从高速上下来了。
跟上次一样,这一次电话也是很快就被接通。
没等荣峥开口,荣惟善便一通抢白,“下高速了,下高速了。刚下的高速。就你先前打电话那会儿,刚好有一个路口,就给下来了。这下可以放心了?”
荣峥还是不放心,他让父亲把手机给母亲应岚。
荣惟善:“……小峥啊,你对你的父亲是不是少了点信任啊?”
没过一会儿,接电话的人就变成了应岚,“这回你爸真没诓你。我们真的下高速了。小峥啊,听你爸说,你说新闻里报道高速起雾了是么?”
荣峥“嗯”了一声,“虽然新闻没有说是浓雾,不过起雾的天气能见度本来就低,还是在高速上,最好是小心为上。”
应岚比丈夫荣惟善要历来要谨慎一些,她赞同地道:“小心点是应该的。”
荣峥放了心。
“等您跟爸到酒店,再跟我说一声。”
“好。对了,绒绒的高烧退了没有?本来连夜回去,就是想陪陪他的。结果现在倒好……还是没能回去。绒绒呢?你让绒绒跟我说说话。”
荣峥把手机给荣绒了。
“妈……”
当母亲的不像父亲那么粗心,荣绒才开口唤了一声,应岚就听出来荣绒声音有问题,“你喉咙怎么了?”
荣绒现在听见母亲应岚的声音,脑海里就闪过他妈脸上全是血,昏迷在后驾驶座的情形,他一阵心悸,竭力保持着平静,“昨天跟哥一起吃了太多香辣蟹吃的。”
荣峥:“……”
这个小撒谎精。
应岚失笑,“你呀。香辣蟹好吃,可也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现在还生着病呢,要早点休息。今天晚上这么一耽搁,我跟你爸应该明天中午左右就能到家了。”
荣绒哑着嗓子,“好。您跟爸注意安全。”
应岚心疼地道,“嗓子都哑成这样了,还是少说点话。电话也不用给你哥了,你们兄弟两人早点睡把。”
“好。妈晚安。”
“宝贝晚安。”
…
当天晚上,荣惟善找到酒店后,给大儿子荣峥发生了一个视频邀请。
视频里,夫妻两人地的的确确,已经在入住的酒店没错。
荣峥是在荣绒的房间里接的视频。
结束视频通话,荣峥对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湿毛巾的荣绒道:“现在放心了,可以睡觉了?”
确定爸妈现在人已经在酒店,荣绒紧绷的神经的确是总算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嗯。”
荣绒闭上眼。
荣峥关了灯,出去了。
听见脚步声走远,荣绒睁开了眼睛。他开了灯,去了浴室。
因为先前的那一场噩梦,他的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
荣绒脱了衣服,把自己泡在浴缸里。
他想起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他在医院醒来,脱离了危险期,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一直到出院那天,他哥才出现在医院。他也是醒来后,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医院整整昏迷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也许是因为那一个月他完全昏迷的缘故,所以即使是重生以后,关于他昏迷的那一个月的剧情线,他是完全一片空白的。他不知道在他昏迷的那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跟简卓洲还有应岚回去后,他也没主动去问过。他只知道,他住院期间,爸妈跟哥都没有出现过。他哥终于出现,却是带着他完全陌生的一对中年夫妻,告诉他,他们才是他的爸妈,并且要他跟他们回去。
当时,他心里是有恨的。恨爸妈跟哥的绝情,恨他们像是丢一件垃圾一样,迫不及待地把他给扫出荣家。
对于简逸是什么时候回到的荣家,爸妈又是什么时候接纳的他,他统统都不知道,他当时只是理所当然地以为,爸妈是厌恶了他,才会把还给简家。
荣绒闭上眼,把热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在他昏迷的那一个月,他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的这个关于爸妈出车祸的梦境,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个梦境会这么真实?就好像……上辈子真的发生过一样?
…
第二天,荣峥起了个大早。
他没有跟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就出去晨跑,而是在晨跑之前先去了趟荣绒的房间。
荣绒还在睡。
他的呼吸沉沉,即使是在睡梦中,偶尔也会咳嗽几声。
荣峥拧眉,走到床边。他拿过他昨天晚上放在床边的温度计,放在荣绒的腋下。
大约三、四分钟后,荣峥把水银温度计从荣绒腋下抽出——
38°7。
体温比昨天晚上是降下了一点,但还是有点偏高。
荣绒现在睡得沉,荣峥也就没打扰他。打算等他醒来,再带他去一趟医院。
荣峥晨跑回来,荣绒已经坐在楼下吃粥了。
荣峥眉头微拧,“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荣绒没说自己做了一晚上的梦,到了天快要亮的时候才睡着。就算是好不容易睡着了,闭上眼,耳边就会响起多车相撞的声音,鼻子还会闻见刺鼻的汽油味跟血腥味。在又梦见爸妈浑身是血的被消防员从车里救出,他就一下又醒了。
他笑了笑,“都怪吴姨烧的排骨粥太香了,我闻见气味,就给馋醒了。”
在厨房的吴姨听见了,手里端着百合雪梨汤出来了,“小少爷要是喜欢吃,我再给您添一碗?”
荣峥走过去,摸了摸荣绒最近两天明显瘦了一圈的脸,“是要多吃一点。”
瘦得下巴都尖了。
荣绒哑着嗓子,“今天不行。今天喉咙,太疼了。等喉咙好了,一定吃两碗。”
“那就少说点话。来,小少爷,把这碗百合雪梨汤喝了,清喉润肺,也降火。喉咙多少好受一些。”
荣绒点点头,配合地端过雪梨汤喝了。
荣峥上楼洗澡。
荣绒吃完粥,心里总是还惦记着他昨天做过的那个梦。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拿遥控器调到阳屏当地电视台。
刚好是早间新闻时段。
新闻先是播报了关于前天夜里突降的暴雨导致城市道路积水,民众受灾的情况,接着是符城的交通播报……
荣绒昨天没睡好,听新闻的时候就止不住地犯困——
“……昨天夜里十点到凌晨三点左右,……阳屏通往符城高速路段,部分路段被大雾所笼罩,能见度低……”
荣绒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新闻播报还在继续——
“因为此次大雾,造成多起车辆追尾,目前至少造成7人死亡,19人受伤。其中3位重伤者在送往医院途中不幸不治身亡……”
荣绒的身体一阵阵发冷。
竟然真的,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