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学高专前的资料看似记载的十分详细,实则全部都是在说废话,”乙骨忧太翻出五条悟给他的那份资料,直接翻到做了标记的这一页,“资料里所记录过的所有就读学校,还有所有旧的评级考核档案留存内通通都找不到有关于他的信息。”
“但值得一提的是,我在去找的时候,发现这些资料全部都跟五条家的一个长老有关系。”
“他资料里所就读的学校,所经历过的评级考试,还有一堆其他的东西林林总总下来全部都和这个长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最重要的一点是,当初第一个通过他入学高专的就是这个长老。”
“等一下,”夏油杰下意识阻止道,“到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不对的吧?”
他无视了脸色灰白的长老,皱着眉头说道:“居山晴树术式的特殊性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如果说五条家一开始就打算隐瞒住他的存在,那完全可以做到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不遗余力的抹去他的一切。”
这样的术式不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灾难,五条家如果想抹去他存在的一切,让外界完全不知道居山晴树的存在是绝对合理的。
“关于入学高专前的资料一片空白,你要说他在入学高专之前都没有踏出过家门口一步我都信。”
按照咒术界那些家族的德性,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
“档案是五条家拿出来的,他们想往上面编什么都可以,反正也只是拿来给咒术界高层做样子的,顺着查过去什么都查不到也很正常。”
再者说,按照居山晴树之前术式碰啥炸啥的德性,他能去上学才怪,这资料有心人一看就知道是编的,不过是五条家和高层的心照不宣而已。
从这个角度看居山晴树的来历不明完全可以做出十分合理的解释。
但显然五条悟比他要知道的更多。
“乙骨说的是对的。”他说
“居山晴树确实跟五条家没关系。我一开始就知道。”
长老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入学第一天就看出来了,”他对向长老不敢置信的眼神,平静的说道,“你们说他封存着可怕的咒力,又说他幸好和五条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得把它以封存在眼睛中活了下来。”
“然后说他是咒术师,是从小与世隔绝没有接触过外界的特级。”
“还告诉我他是和五条家沾亲带故的宗族。”
“但是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白色的睫毛在皎白的月色下划出一个顺滑的弧度,“他和五条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整个房间忽然出奇的寂静。
“我让忧太去只是为了证实一下我的猜测而已,”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继续对着乙骨忧太说道,“你继续说。”
电波诡异的沉默了半晌,好像感觉到了这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好的,”接着里面就传来乙骨忧太一如往常的平缓声音,“我顺着这个长老往上查,发现了这份资料十几年来不被人发现不对劲的原因。”
“这个一手安排了他过往身份的五条家长老,借了自己早年间祓除咒灵死去的儿子的身份,用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构建了一张关系网,把这份资料卷了进去。”
“因为这份假资料被挂在了五条家德高望重的长老亡子之下,所以即使有人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也不敢去指出它。”
“再加上资料的主人也死了十几年了,档案归属名存实亡,也就更没有人去翻出这档旧账给自己找麻烦。”
乙骨忧太看了看灯火通明的木制大宅,即使是这个点,走廊上也依然来来回回走过去一些穿着统一捧着盘子的侍女,五条家扎根咒术界已久根基深重,哪怕是这样一个在宫城县的分支也依然是仙台咒术界不可忽视的世家之一。
“抱歉,五条老师,后面可能和你有点关系,”他从侍女身上收回目光,忽然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查到这里的时候,我顺着惯性,继续顺着长老的亡子往下查。”
“他当年死于一场错误的估计了咒灵等级的任务中。”乙骨忧太说到这忽然停了一下。
“没事,”察觉到他语气中的犹豫,五条悟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夏油杰,“我这里没有外人。”
夏油杰的脸色诡异的缓和了一点,两人之间快要凝固的气氛好起来了那么一点
“你继续说。”
得到继续的答复,乙骨忧太松了一口气:“好的。”
“在记录中,当年的特级咒灵被窗错误判断为了一级,派遣了当时已经是特级咒术师的五条老师你去。”
“但当时情况紧急,监督辅助又一时间找不到老师你人在哪,所以最后临时换了一个咒术师接手这个任务。”
“换的这个咒术师就是五条家这个长老的亡子。本来作为文职人员他是不用去祓除咒灵的,但当时情况危机附近又只有他一个一级,所以他才不得不去了这趟任务。”
这句话刚说出口,旁边墙上被按着的长老的腿骤然一软。五条悟的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还在提着他领子,见状单手就把腿软的长老提了起来。
“然后由于窗的错误判断,本该轻松祓除的咒灵变为了特级,唯一一位执行任务的一级咒术师死于非命。”乙骨忧太总结道。
“其实档案还缺了一句,”五条悟忽然接道,“这个咒术师死后,最后来祓除咒灵的其实还是监督辅助一开始就找的那个特级。”
“窗其实没有判断错吧。”他忽然举着手机凑近了还在不停发抖的长老,“事实上当年他们找到我,然后我去了之后——”
“那个咒灵,就是一级。”
他手骤然松开,长老猛地一下跌到地上。
“你那里有关于长老亡子评级档案的存档吧?”他直起身子,对着电话那段问道。
“有,”话筒对面传来纸张翻动的摩擦声。
“最后一次的一级评定是十四年前,”纸张的声音停了下来。“在仙台。”
五条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长老:“我当年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一个一级咒术师,即使是一个不再祓除咒灵做了几年文职的一级咒术师,怎么会打不过一个一级咒灵。”
“这个困惑一直贯穿了我的少年时代,”他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因为我之前真的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菜的人。”
“但是就在刚刚,我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五条悟蹲下来,漫不经心的继续提起长老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当年这场晋级评定,你为了讨好五条家的实权长老,给他的长子评了一级,顺利跻身进了咒术界权力中心。”
“该说你还知道拍马屁不能过犹不及吗?要不然你要是评个特级,那他岂不是死的更早。”
“不过你还挺幸运的,”五条悟感叹道,“因为这个长老从他儿子死后就记恨上了我,压根把你这种杂鱼烂虾扔在了脑后,下放来了仙台十几年都再没想起你。”
“我当年一度以为居山晴树是他派来暗杀我的,”他撇了一下嘴,“因为一个看起来跟五条家一点也不沾边的人忽然被他安插进高专真的显得很不怀好意。”
“所以我就想看看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但是后来我发现也许他跟夜蛾也有仇。”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沉思道。
居山晴树在高专的两年明显夜蛾正道才是最大受害者。
“他也许是想通过气死夜蛾正道以达到复仇的目的,”五条悟随口吐槽了一句。
“好了说回正题,你说居山晴树的回来是什么意思?”
经过了这么长一串打岔,真是难为他还没忘记这回事。
显然,一直没有出声的夏油杰也没有忘记。
他背后的咒灵飞速接替五条悟卡住了长老的咽喉。
咒灵在夏油杰的授意下逐渐收紧卷着长老脖子的触手。
“到底怎么回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咳、咳,”长老狼狈的咳嗽了几下,忽然不知道从哪得来了一股不知名的勇气,他在咒灵不断缩紧的触手中断断续续的说道:“你能看出他和五条家没有血缘关系。”
“你难道跟他同学两年没有发现,你日夜相处的同窗其实不是人?”
还没走远的五条悟猛地回过头看向长老。
长老自知失言,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牢牢闭上了嘴,任夏油杰怎么逼问也不肯再吐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本来在他们俩进来之后就被夏油杰关上的大门忽然传来了一声扭开门锁的声音。
“晚、晚上好……?”面对着两个同学X光扫射外星人般上下打量的眼神,刚刚推开门的居山晴树颤颤巍巍的打了的招呼。
是他打扰了什么吗?
他俩背着他整活也就算了,这是什么眼神。
【噫……】系统对他刚刚说的话发出了嫌弃的声音,【叠词词,恶心心。】
居山晴树看了看五条悟和夏油杰看过来的眼神,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侧脸:“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系统?”
这两人看他的都是什么眼神?在他不知道时候发生了什么让他崩人设的事吗?
这屑人自恋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也没摸到。
既然不是他的问题,那就一定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的问题,想清楚其中症结的居山晴树肯定的放下手抬起头,理直气壮地冲着这两个人看去。
他,居山晴树,小白花,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能有点大。
被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按在墙边的长老脆弱的神经终于被骤然推门进来的居山晴树压垮了。
要不是还有咒灵的手捏着他的脖子,在场的三个人丝毫不怀疑下一秒这个长老可能腿一软跪下来给他们磕个响的。
居山晴树进来之后,长老严重的恐惧简直骤然上升了一个量级,如果说之前他听见居山晴树的声音还只是下意识的后退的话,那他现在简直就是在拼命想往后躲。
一进来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四肢并用往后躲却被看不见的东西硬生生扼住咽喉的居山晴树:……打扰了。
不懂就问,这是招魂4拍摄现场吗?
现在全场所有人看起来最需要招魂的就是被居山晴树吓的魂飞魄散的长老本人。
在居山晴树进入房间后,他就陷入了一种极其恐慌的状态中,直到他转身关上门说出晚上好三个字后,他才忽然从这种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你的咒力呢?”这是面露惊愕的长老说出的第一句话。
夏油杰侧头看过去。
这个长老知道居山晴树的存在不奇怪,毕竟高专一年也就没几个学生,再加上他们又全是特级,还是三个天天整活的特级,要是有高层不是认识他们才比较奇怪。
但是认识归认识,这么害怕居山晴树就有点邪门了。
要说是害怕他浑身的咒力骤然爆炸还能理解,但是在这个居山晴树一点咒力都没有的时候还害怕是在怕什么东西?
他没有六眼,一直在哆哆嗦嗦的长老显然也不可能给他答案,夏油杰犹豫半晌,还是将视线转去了从长老说出那句话后就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五条悟那里。
*
还在震惊中的五条悟回过了一点神。
六眼的视角是和普通人的视角不一样的。
拥有它的五条悟很难跟没有体验过这种视角的人说明这种感觉。
在六眼的视角内,所有人众生平等的将一切秘密无差别的向他摊开,就像他能一眼判断出居山晴树跟五条家是否有关系,判断出时隔十年后回来的人还是不是居山晴树,同时,他也能判断出长老其实并不如他资料上所写的那样是一级。
所以当他时隔十年后第一眼看见居山晴树时他就判断了出来,眼前的人确实是他,但只是没有了咒力的他。
居山晴树是和其他人不同的存在。
从他认识居山晴树的那一天起,在六眼的视野里他就是一团不断涌动的咒力团块。
从入学那天开始他的档案上就写的明明白白,居山晴树有着一身几乎无穷无尽的咒力贮藏,他眼中封存的那股无时无刻不在暴涨的咒力,会在接触间撑爆一切与他肌肤相触的东西。
五条悟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存在,所以他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居山晴树术式的特殊性决定了他在六眼内的特殊性。
但在这个信息量爆炸的晚上,这个远离五条家权力中心十几年的长老忽然在仓皇之下告诉他,他朝夕相处了两年的同学其实连人都不是,这着实把五条大少爷也弄懵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他一直在思考到底居山晴树怎么不是人了。
虽然他平时看起来是很狗没错,但是就这么开除人籍的话还是多少有点离谱的。
从长老说出那句话到居山晴树推门进来的这十几分钟时间内,他在脑中把居山晴树十年前跟他同窗的两年和回来时候这十几天的相处全部都过了一遍,除了他回来之后莫名其妙失忆了再加上他在自己和夏油杰面前没有咒力之外,其他都很正常。
虽然说那群咒术师一直很烦他甚至恨不得去火星上种四年土豆,但是也真不至于给他带一个外星人回来做同学吧?
那群长老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不要回答。
正想到这时,他感受到了一点夏油杰询问的视线,五条悟艰难的把思绪从三体星系拉回来。
“你看起来好像很害怕?”他转头看了看恨不得下一秒消失在这个房间里的长老。
五条悟转头看了看居山晴树来之后恐慌表情上了一个台阶的长老,又看了看在居山晴树来之前辛辛苦苦恐吓了长老一个多小时的自己和夏油杰。
最终他不解的问道:“你是觉得居山晴树比我们俩还可怕吗?”
“你认真的?”五条大少爷不满的问道。
“啊?我有这么恐怖?”居山晴树莫名其妙的跟着问道。
他看面前这个长老怕成这样,还以为是这两个人在他来之前干了什么事把人家吓成这样的呢。
怕他干嘛?他难道会咬人吗?
这屑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压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倒霉长老在这个晚上经历了多少。
原本不会出问题的晋级任务因为他想捞上最后一笔就跑出了大问题,本来应该平安无事无人知晓的一个晋级任务楞是弄出了冲天山火的动静,而作为实力其实只有三级的长老他压根都不敢下山去控制事态。
难得一次出了岔子的晋级任务正好赶上五条悟来仙台出任务,直接把它抓了个正着,一抖就抖出了咒术界几个高层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要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就在秘密刚刚被抖落出来的时候,他又忽然得知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和五条悟同级的特级居山晴树其实没死的消息,更甚者,查出这个消息的人甚至还抖出了十四年前导致他从东京咒术界权力中心被降级至仙台的根本原因。
他能现在好好的站在这里而没有脑溢血晕过去,那都得归功于咒术界一年一度的体检工作落实的到位。
这一桩桩一件件下来,五条悟的最后一句话成为了这个倒霉长老今晚心理防线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关系,你慢慢想,”他把长老从夏油杰咒灵粘腻的触手中解放出来,又把他安置在房间中间的那个木凳上。
“不管你想不想的起来反正你这长老是没的做了,”五条悟无所谓的说道,“以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些咒术师第一个找的也会是你。”
“你当初来到仙台就是因为得罪了五条家的实权长老吧,”他弯下腰双手撑着木凳的两边,“你猜这份名单出去之后你会怎么样。”
已知五条家的实权长老跟五条悟有仇,又得自己早年间得罪了这个长老被明升暗降到了仙台,今晚经历了太多的长老最后选择了最佳解。
——抱五条悟大腿。
“当时五条……”长老语焉不详的含混过去了那个名字,“之后不过两个月,我就被调到了仙台来。”
“仙台距离东京不算远,但是从咒术界的权力更替和核心位置上来说就要差得多。”
“仙台的信息远没有东京来的靠近核心,我在这里带了两年多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那位长老来找我。”
“他说现在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他抬起头瞄了一眼五条悟,“付出代价。”
“如果做成我就可以回到东京的咒术界权力中心。”
“然后他给了我一份做好的资料。”
他说的应该就是现在查起居山晴树,所有人所能看见的那份资料。
“让我去找一个人。”
“居山晴树跟五条家确实没有关系。”他说。
“事实上,他跟咒术界也没有一点关系。”长老看了一眼居山晴树补充道。
“你们现在所能看见的资料上说他体内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咒力,这股在他眼中封存的的咒力无时无刻不在暴涨,会在接触间撑爆一切与他肌肤相触的东西。”
“他就是封印本身。”长老打了个寒噤。
“是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活着的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