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婶婶家出来,路明非就登上了楼下停靠的黑色宝马,师兄弟四人正好凑一车,源稚女开车,而路明非闷闷不乐地坐在副驾驶上。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次或许真的要告别这住了十几年的家了吧。
把叔叔婶婶气成了这样,路明非也觉得他没什么脸面再去敲开叔叔家的门。
“师兄,你跟我们一起住酒店吧。”
夏弥在轻盈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路明非回头,看到师妹那张俏皮的脸,路明非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住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一直都是路明非的梦想,现在梦想实现了,可路明非并没有觉得多开心。
“时间会让感情沉淀的,你的叔叔婶婶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源稚女坐在一旁微微笑,“你在他们心中的角色转变过快,他们只是需要一点适应的时间,没有关系的。”
“谢谢你,稚女。”
路明非抬起头,看着那扇曾经属于自己的窗口,那里孤零零地亮着灯,多少个日日夜夜里,路明非都坐在那个窗口补作业而补到头晕脑胀。
每当窗边有鸟儿掠过的时候,他都会他眺望窗外的世界,觉得世界好大好繁华,好想去外面看看。
笼中鸟现在摆脱了笼子,饲鸟人需要时间去适应,鸟儿也需要时间去适应这片广袤的天空和大地。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总会在婶婶的面前犯怂,因为婶婶就是自己的长辈,而那里就是他的家,面对长辈的批评教育,路明非只能埋头接受。
他跟卡塞尔学院的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想孤独,“血之哀”这种牛逼又哀伤的东西跟他无缘,他就想要一个普通的家,有父母长辈和亲人的那种。
至少那样,路明非能过一个有人关心的生日。
但是路明非也明白,卡塞尔学院不会是属于普通人的舞台,诺诺在初遇路明非的时候说过,卡塞尔学院是人生里的另一条路,当你踏上了这条路,身后的道路就像是坍塌的桥梁,永远不回去了。
你只能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因为你没有选择,过去的人和事能遗忘的就渐渐遗忘掉吧。
你已经手握刀剑,那就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在未来,你需要付出的,只是掩藏心底的那丝柔软,用实力和手段去武装自己,从此坚硬如铁。
“当你开始得到某样东西的时候,你就会在某一瞬间失去什么。”
源稚女开车,将黑色的宝马无声地滑入夜色之中,路明非看着渐行渐远的家,那越来越近的繁华CBD,顿时就理解了。
离家的人,就要告别软弱和依赖,向世界证明你是个真正的男人,不需要依靠也能在这个世界顽强地活下来。
……
这里是城市的中心,繁华的商业区,是不夜之城,闪亮的霓虹灯在广厦之上像是艳丽舞娘炫耀着她妖娆的身姿,大屏幕上的商业广告头放着性感模特的照片,街上车水马龙。
源稚女站在风景玻璃旁,从这里俯瞰下去,可以看见整座城市的全貌,虽然不比繁华热闹的东京湾和新宿区,但也完全算得上是一座现代化的城市。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另外一边,夏弥拉着楚子航帮路明非准备生日蛋糕和布置氛围,源稚女订了一顿大餐,来自米其林三星的行政主厨将会推着餐车来到他们的套房侍餐。
路明非轻手轻脚地来到源稚女的身旁,和他一起看外面繁华的街景。
源稚女在进入状态的情况下五感极其敏锐,捕风便能捉影,酒德麻衣也许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当初偷袭的对象是个多么恐怖的家伙。
街上有穿着打扮漂亮的摩登女郎,她们穿着高跟鞋,打扮很漂亮,手臂上挎着包,一条很短的牛仔短裤衬托出她们筷子般修长的大腿,琳琅满目的商店和会呼吸的霓虹灯让城市的夜晚变得丰富多彩。
白天蛰伏,夜晚出没的人开始活跃,而酒店里充斥着觥筹交错的应酬声。
这些都流入了源稚女的耳朵和眼睛里,虽然是夏夜,可下过雨的城市有些凉快,特别是在高处,晚风吹拂在脸上,像是被温柔的女孩抚摸着。
“稚女,你在想什么,我看你站在这里好久了。”
和夏弥那边的热闹不一样,源稚女这边安安静静一个人,仿佛和那两人根本是陌生人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些心事,有些时候,能一个人得到偷得一点时间,独自登高望远,想想心事,会是一种非常幸福的体验。”源稚女侧头微笑。
“你也有心事啊,我也有。”路明非趴在玻璃上,晚风吹拂的很舒服。
“这很正常,每个人都会有的。”
源稚女点头,他大概能猜到路明非会想写什么,只不过路明非的那些心事比起源稚女的来说,实在是太渺小了,可以称得上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也不是源稚女故意装深沉,装的逼格很高,他也没在想什么心系国家民族大义之类的事情,其实他也是在思考自己的前程。
这次任务行动失败了,学院方面已经连续下达了许多的文件,源稚女只看了其中的一张,后续的晚点再看,但可以看得出来,学院高层方面对于他们本次行动失败非常不满。
字里行间都能透露出多样的情绪,源稚女也能理解,毕竟这种任务不应该有失败的可能性。
可是,源稚女必须要失败啊。
他回头看了看那个忙里忙外的夏弥,夏弥从楼上搬来了花圈和彩带,这是她今天中午买的,她说的特别的事情就是帮路明非买装点生日派对用的物品。
楚子航站在板凳上,笨手笨脚地系着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夏弥在下面指挥着楚子航,“师兄位置错了,往左边一点...再左边一点...再再左边一点...停!”
她像是发号施令的将军,而楚子航就是个军前小卒,听凭指挥。
不过这也不能怪楚师兄笨手笨脚的人,人家高贵的双手都是用来执行任务屠龙的,像是这种装扮派对现场的活,下面都有小弟帮忙干的。
况且狮心会也不是经常举办派对,所以楚子航对于这些东西的布局就更加不清楚了。
他们两人在那边热热闹闹的,路明非也不想当电灯泡在那边胡乱地闪来闪去,所以干脆就来到源稚女的身边,两人一起发呆算了。
源稚女看到夏弥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真的很难想象,也很难抉择。
他是最清醒也是最不清醒的人。
回去之后,源稚女和楚子航肯定要面对学校的问责,到时候源稚女该如何回答?
秘党的怒火源稚女又该如何承受?
一旦失去卡塞尔学院这座保护伞,源稚女又该何去何从?
这都是问题,也是源稚女的心事,无关国家民族大义。
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他知道的情报最多,而且因为他的不作为可能会害死很多人。
这些源稚女又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源稚生和一小部分人,像是朋友,兄弟,还有...心上人。
至于其他人的生死,他完全没有任何的波动,反正他也从来不是个正义的人,也不会成为正义的人。
正义是哥哥源稚生追求的东西,只是可惜哥哥一生追求的正义却幻如泡影,稍微一戳就破灭无踪了,作为重生后的源稚女,他是最有感触的。
他可以为了他所谓的“正义”大义灭亲,为了正义去杀死那些家族中出来的“鬼”。
曾经的手足之情在他假大空的“正义”面前什么都不是,他活的伟大,也活的很累,却成为了最渺小可悲的人偶,任人摆布。
作为弟弟,源稚女要且必须去阻止哥哥踏入深渊的幻境,那是魔爪,是幻梦,是空的,只有眼前之人才是最最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如果伟大不能让在意的人活的更好,那伟大就成了最可笑的名词。
他有这个决心,也有这个能力和手段起改变一切,让未来变成他想要的模样。
为了实现这点,他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无论学院如何责问,都不能露出马脚,也不能出卖任何人。”源稚女在心底遵守着和夏弥的约定,因为两个人都有彼此的把柄,这是一个契约,平等的契约。
源稚女不会率先撕毁契约的,但如果有人想打破这份公平或者别有用心,那源稚女的刀剑亦不会手下留情。
时间会见证他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