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闻告诉妈妈,自己元宵节要带女朋友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吴海萍以为儿子在骗她。
这一刻,徐闻是无语的。
他意识到是自己让亲妈失望太多次,于是只好编瞎话,说自己这几天消失,其实是到女朋友家拜访去了,现在已经得到了未来岳父岳母的认可。
吴海萍一听这个,顿时来精神了。
徐闻辞职的事情她已经知晓,但其实并不怎么关注。
作为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的母亲,儿子的婚姻大事和职业发展非要在她心里算个比重的话,那基本上是99:1。
只要徐闻饿不死,那工不工作,找什么工作,她都完全不放在心上。
但是老婆,是肯定要找的,而且必须要她严格把关。
听到徐闻这么说,吴海萍女士立刻明白现在是真的狼来了,顿时喜上眉梢,将未来儿媳妇的年龄、长相、工作、家庭一顿打听。
徐闻实在不好说,便只好撂下一句:“到时候见面你直接看不就行了吗!”
吴海萍这时候也不嫌儿子敷衍她了,当下笑得合不拢嘴,连连道:“好,好好好,见面了再问!”
然后就倒腾起她那双刚刚恢复的腿,开始认真筹划起明天的团圆饭来。
……
挂了电话,徐闻看到了沈安然一双忐忑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
徐闻又想笑又心疼自家老婆,尽管她没有问出口,但还是一顿安抚。
“放心吧,傻宝贝儿,我妈这个人特别随和。从小到大,我的事只要自己决定了,她从来都不掺和,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因为自己的身份和职业担心!”
“是吗?可是我是个演员,天天在外面抛投露面的,阿姨也能接受吗?”
“那有什么不能接受的!现在什么社会,男女平等,大家都有追求理想的自由。你只不过是干了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而已,什么抛头露面,说的这么难听。不至于不至于!”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啊。我妈这两天还跟我说呢,让我见婆婆之前有个思想准备,正常人家给孩子物色对象,都喜欢那种工作稳定的,比如公务员老师什么的。”
沈安然越说越没底气,“我这种,看着光鲜靓丽,其实一点都不适合给人当老婆。在婆婆眼里,就是那种‘不是过日子的女人’!”
徐闻被这句“不是过日子的女人”逗得哈哈大笑,腰都直不起来。
他这一笑,沈安然也绷不住笑,但随即又很生气,狠狠一跺脚。
“人家跟你说认真的呢,你还笑!反正不是你要见婆婆,你也不担心不害怕!”
“好好好,我不笑!”
徐闻说着,强行绷住脸,拉着沈安然的手,“老婆,你放心吧!就算我妈真的嫌弃你抛头露面,那我也有办法对付她!”
“是吗?什么办法?”
“这还不简单!我就跟她说,我看上你就是图你能挣钱,能一辈子养着我!我以后也不打算上班了,就天天在家躺着,这不已经辞职了嘛!她要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那就完了,我的钱包没有了,那以后只能她养着我了!我就不信我这么无赖,她能不同意……”
徐闻还没说完,沈安然就已经笑开了。
虽然知道徐闻这话是为了逗她,但看着自家哥哥一本正经地说着馊主意,明明这么有本事却不介意把自己说成个吃软饭的……她心里还是很感动。
此时此刻,见未来婆婆的恐惧仍十足地盘旋在心里,但似乎有了徐闻在,她也就不觉得这件事有多难了!
……
当天下午,在沈安然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全副武装去了趟商场。
沈安然精挑细选了很久,最终买了一条十分精致且贵重的金项链,并给董建飞董云桥父子都准备了礼物。
买完了这些,又挑选了一些日常用品,大包小包装满了后备箱,她这才在徐闻的苦苦哀求下,放弃了把商场搬空的打算。
回到家,沈安然就进入了一个魔性地休养阶段。
洗澡、护肤、准备明天的衣服,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搭理徐闻。
徐闻几次试图打断未果,最终只能放弃,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睡觉去了,连自家老婆几点上的床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徐闻又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给吵醒,一睁眼,发现沈安然已经画好了全副精致的妆容,看起来却简简单单清纯可人,完全一副邻家女的可爱模样。
徐闻瞪直了眼睛:“老婆,你……昨天晚上没睡觉吗?”
沈安然满脸认真:“睡啦,为了皮肤状态,我11点半强行逼着自己睡觉了,然后早上5点半就起床了。你看看我现在,怎么样,能拿得出手吧?不会给你丢人吧?阿姨应该会喜欢吧?”
徐闻一脸匪夷所思。
拿得出手?丢人?会喜欢?
我老婆这三个问题是认真的吗?!
对沈安然的心理状态,他已经懒得吐槽,敷衍地比了个点赞的手势就起床排尿去了,随后又钻进厨房做早饭。
等早饭做好,两人简单吃了几口,就驾车出发了。
半个小时后,丑媳妇送到了小区楼下,等待着未来婆婆的亲自检验。
其实在这一刻到来之前,吴海萍也非常紧张,准备的过程和沈安然不相上下。
最终,两个大概率会互相敌对的女人,都打扮得非常隆重体面地,在小区楼下见面了。
然后……气氛僵在了原地!
吴海萍在看到沈安然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感觉就涌上心头,总觉得这个漂亮到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姑娘在哪儿见过。
至于在哪儿见过,她又一时没想起来。
沈安然看着未来婆婆的表情,还以为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也吓得当场懵了,准备了一路的开场白愣是忘了说。
最后这僵局,还是董云桥打破了!
“安然姐,你可算来了,今天打扮得真漂亮啊……”
这一声喊,把吴海萍和沈安然都拉回了现实,两人尴尬地笑了笑。
“快上楼,快上楼……”
吴海萍尽力恢复了自己作为女主人的体面和周到,招呼小两口上楼,但沈安然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是她作为演员的职业敏感!
虽然吴海萍的表现可以有很多解答方式,比如初次见到未来儿媳的惊讶和紧张,比如对儿媳妇漂亮程度的惊叹甚至羡慕,比如发现了儿媳妇的明星身份以至于过于懵逼,等等……
但沈安然就是知道,吴海萍的情绪不太寻常。
至于这不寻常的原因是什么,她不得而知,只知道自己现在更紧张了。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屋子里两个女人脸色都极其不自然,三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所以。
最后,这场尴尬的元宵节会面,被徐闻强制中断,吃完午饭后就带着沈安然提前离场。
吴海萍并未阻拦,以至于董建飞阻拦的手势和语言,也都及时打住,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徐闻几乎是带着愤怒,关上了房门。
一路上,沈安然一句话都不说,脸色却是难掩的失落。
徐闻当然心疼她,这两天她为了这次见面提醒吊胆、各种准备,连在片场拍戏都没有这么投入认真过。
却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心血,最终落得个这种下场。
别说沈安然想不通,徐闻更想不通。
然而当下,他也没心情猜测,一门心思只想着在老婆面前把这事解释清楚,哪怕是骗她,说吴海萍的情绪别有原因呢!
可是他张不开口!
吴海萍的反应古怪到,已经根本找不出别的理由。
最终,他只是握了握沈安然的手,感受到了一阵极度紧张和失落的冰冷。
沈安然扭过头,冲他勉力一笑,笑容转瞬而逝,可怜巴巴的脸上眼珠子差点滚落下来。
徐闻心疼得不行,对吴海萍更加生气了!
到家后,两人进电梯,徐闻了按了13,沈安然没动作。
但等电梯马上要到13楼时,她又赶紧按了14。
徐闻看着她,她说:“哥哥,我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可以吗?”
最后那句“可以吗”,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像一把钝刀子一般剌过徐闻的心,叫他又酸楚又颤栗。
他不能反对,只能点头。
站在13楼的楼道里,他看着电梯上行,并在14楼停住,心里是穿越过来二十多年,前所未有的愤怒。
当下,又坐电梯来到地下车库,开着车就往妈妈家所在的方向一路狂奔。
路上,微信一直“噔噔”地响。
打开一看,都是董云桥发来的语音,显然是在卖力地向他汇报最新情报。
但是徐闻根本没有心情听,到小区后把车停下,然后直接上楼砸门。
门很快开了,董建飞出现在门口,看见是他惊了一惊,随即却又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阿闻,你……”
徐闻没有理他,直接进门,看到制造了今天硝烟的女人,正满脸奇怪地坐在沙发上。
她翘着二郎腿,但脸色完全没有这个姿势应有的惬意,反而眼眶和皱纹里盛满了激动、愤怒和倔强。
在这些复杂情绪的交织下,她那高高翘起的二郎腿,倒像是某种支撑起自己心理情绪的暗示,以此来为自己今天的古怪行为增添说服力。
徐闻的怒气“蹭”的一下更满了,满脑子的咆哮在这一刻全部被压制,反而变得极度冷静。
“啪——”
他把车钥匙扔在茶几上,在这过度寂静的房子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董建飞站在门口,董云桥缩在厕所,父子俩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当然不是被吴海萍吓的,毕竟这母老虎再暴躁的样子他们都见过。
他们完全是被徐闻的气势给震住了,毕竟在今天以前,这个继子和大哥在他们心中的印象,都是温文尔雅、不急不躁、云淡风轻的。
不至于很好说话,但多少有点若即若离、过度冷静的意思,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老虎。
可是现在,猛虎出笼了!
“说吧!你今天什么意思?”徐闻开口。
吴海萍的视线本来看向别处,听见这声才转过来,凝布了血丝的眼中挂着几分错愕和恐慌。
“什么什么意思!”
“你装什么?安然为了今天的见面,做了多少准备,又给你买礼物,又练习开场白,连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向我打探得清清楚楚,就为了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
徐闻越说越来气,声音不受控制地大了起来,“可你呢?从见她第一面开始就没有好脸色,嫌弃和厌恶都直接写在脸上了,连演都懒得演!这就是你之前跟我说,想和未来儿媳妇见面的态度吗?”
吴海萍也怒了,“腾”地站起来!
“徐闻,你现在是因为一个女人,跟你亲妈兴师问罪吗?”
“我没有兴师问罪,我只是实事求是!难道你觉得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很合情理,很有礼貌吗?”
“我……她是儿媳妇,想嫁给我儿子,就得过我这一关!我喜欢她,自然会给她好脸色,不喜欢她,那也演不出来!”
徐闻被亲妈这说辞给说愣了!
从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己妈妈是讲理的,甚至理智、开明要超过他所见识的大部分父母。
可现在,这副无理取闹的样子,简直让他觉得无比陌生,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Bug!
他愣了愣神,笑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喜欢沈安然?”
“不喜欢她还有理由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是不是因为,她是个演员,是个明星?”
吴海萍抬起脸,无话可说!
徐闻心一沉:果然!
虽然明白,但更觉得匪夷所思、难以接受!
他料到母亲会因为沈安然的职业有所排斥,但总觉得,只要磨合磨合、适应适应,就没问题。
却从未想过,她会排斥到这种地步!
他苦笑起来:“我真是不明白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人对明星的刻板印象还这么深吗?”
“沈安然虽然是个明星,但她在我这儿,就是个普通的女人,是我的女朋友!”
“你连接触都没跟她接触过,也没试图了解过她,怎么就直接把她一竿子打死了呢?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吴海萍已经彻底放弃了讲理,直接冷笑起来。
“娱乐圈的人,那还用了解吗?有几个正经人!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妈!”
徐闻愤怒大喊,“你说这话也太难听了吧!沈安然招你惹你了,让你这么说她?啊?”
“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
母子俩的火就跟草地里的喷淋装置喷出了油似的,本来只是小小的摩擦,顷刻间就成了毁天灭地的熊熊烈火。
董建飞一看这架势,不敢再躲着了,赶紧出来:“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本来是件好事,怎么还……”
话没说完,就被徐闻给暴怒打断了。
“妈,我告诉你,沈安然是我女朋友,我喜欢她,以后会娶她!今天带她来见你,只是出于对你的尊重,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
“你喜欢她也好,不喜欢她也好,都影响不了什么!如果你真的讨厌她,连一点了解和接受的尝试都不肯,那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这家我也不用再来了,省得大家互相看不顺眼!”
撂下这句话,徐闻就夺门而出,把房门摔得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