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秦拥军

检票上车后,何平循着车票上的信息找到了自己的铺位。

软卧分为普通软卧和高级软卧,郝建军给何平安排的是普通软卧车厢。通常每列列车只会挂一节软卧车厢,大多数都是普通软卧,不是每趟列车都会有高级软卧。

何平走到车厢两侧看了一下,他的车厢正好在列车的中部位置,靠近列车长办公席和餐车,挺方便。

感谢郝大哥,真是好大哥啊!要知道现在的软卧车票可不是谁都能买的,没有行政编制你想都不要想。

这个年代的火车还没有提速,从奉城到沪上需要两天的时间,这要是让何平在硬座车厢待着,他感觉自己不用到地方就得当场去世。

何平坐下把车窗打开,这个时候他所在的这个软卧包厢内还没有上人,他打开车窗正好瞧见站台上的售货车。

这时候的火车站站台售货车,还都是火车站为职工和家属提供工作岗位的一项措施,换句话说都是自己人。

像奉城站这种大站都是设的固定的售货车或者售货亭,而像平县火车站那种小站,则是挎篮子或者推车卖东西。

韩兆坤那种在火车站周边偷偷卖鸡蛋的小贩子,如果没有人罩着,不用两天就会被火车站派出所给处理掉。

何平坐火车的时候向来没有带吃的的习惯,主要是因为后世基本都是长途坐飞机、中短途坐高铁,旅程最慢也就是四个小时,连饭都不用吃。

但这次到沪上可不一样,两天的时间,虽说有餐车,但也得备点干粮才对。想到这里,何平准备趁着火车还没开买点吃的。

售货车卖的东西种类不多,煮鸡蛋、蒸馒头、油炸糕、麻花,都是主食类的。

何平也没问价格,买了几个煮鸡蛋和麻花,一结账忍不住心里骂道,这不管是火车上还是火车站,啥时候买东西都是挨宰。

这时站台上响起哨声,火车要开了,何平顾不上吐槽,急忙忙的上了火车。

等何平回到包厢的时候,火车开始缓缓启动,此时他的包厢里已经坐了一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穿着一身中山装,胸前还挂着两支钢笔。

见何平提着东西回来,他笑着提醒道:“小同志,我说你心可够大的,行李就这么放着跑去买东西。”

“您说的是,疏忽了。刚才看火车要开了,有点着急。”

“下回可得注意了,自己出门在外要当心点。”

“您说的是,谢谢您的提醒。”

中年男人的提醒让何平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两人就此攀谈了起来。

“您也是去沪上的?”

“对啊,出差。”中年男人回答道,“小伙子你去沪上是?”

“我是个人的事,侥幸发表了几篇,沪影厂的导演看上了,想要拍成电影。”

何平回答中年人的问题没有丝毫掩饰,他从来不习惯扮猪吃虎的那一套。在这个纷乱复杂的社会上办事,你最好是一开始就亮明自己的身份,可以少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八十年代是建国后学潮流最为盛行的时期,经过运动十年的压迫,人民群众对于精神层面的追求陡然喷发,形成井喷之势,一些晦涩难明的严肃学作品动辄卖出上百万册,无数才华横溢的学青年在这个年代被推崇为偶像,受到万人追捧。

这个年代的学创作者是无比幸福的,而进入九十年代国内的学创作就走向了下坡路。究其原因,无非是人民群众的娱乐手段更加多元化,不仅限于学一种了。

果然,在何平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后,中年男人对何平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哎呀,没想到坐一趟火车还能遇到一位作家,真是荣幸荣幸。”

这年头能坐软卧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工人、农民,何平跟中年男人攀谈了一会儿后知晓了他的身份奉城凸版印刷厂的厂长秦拥军,这次到沪上出差是为了考察和引进设备。

与他同行的还有他们厂宣传处的干事和车间主任,只不过两人的级别不够,只能坐硬卧。

秦拥军的身份和他的目的引起了何平的兴趣,这个年代国营工厂可是十年八年都不见得会更新一次设备,除非到逼不得已的程度。而通过谈话,何平知道了秦拥军这次去沪上并不是为了给厂里更新设备,而是去采购新设备,准备拓展一些包装业务。

这就更让何平惊讶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有进取心的国营工厂领导。

梁跃进的父亲就是营城地区印刷厂的厂长,何平之前曾经因为鸡蛋包装的事情问过梁跃进,他们印刷厂有没有可能拓展一下业务线,弄个包装厂什么的。

梁跃进当时的回答斩钉截铁,“想都不要想,地区印刷厂是为了配合地区宣传部门服务的,怎么可能弄什么包装厂,丢不起那个人。再说你说的这个东西听都没听说过,谁也不知道怎么弄。”

这就是这个年代绝大多数国营工厂的经营理念,国家让我们开这个厂子是为了完成某项特定任务的,而不是为了创造效益的。没听过没见过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去尝试。

年前梁跃进来给何平送年货的时候,兄弟俩还说起做生意的事,今天遇到这位秦拥军厂长倒是巧了,居然想拓展包装业务。

一路两天时间,何平有的是时间来跟这位富有进取心的厂长攀关系,倒没有急于一时。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没想到说来说去,秦拥军居然还跟梁跃进的父亲梁爱民认识。

“嗨,这说来说去还是熟人。老梁我可是认识了得有快二十年了,不过这两年没见过面。他家小子我倒是有点印象,是叫跃进吧?我记得是这么个名。”

“缘分啊,你说这也太巧了,秦厂长。”

“还叫什么秦厂长,你管老梁叫叔,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一声秦叔吧。”

“得,那我就不客气了,秦叔儿。”何平顺杆爬叫了一声,反正也不吃亏,说不定以后还得用着人家。

“没想到啊,真是巧了,老梁今年也得五十五了吧?他比我大五岁,也快退了。”秦拥军感叹了一句,他跟梁爱民相识多年,虽然不是多么知心的朋友,但也是看着彼此成长起来的,转眼之间两人便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