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楠至再度过来看望季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了。
她从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休养了一段时间,但她依旧没能获得自由,所有的行动都由她人掺扶着。
陆澄清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时常在她身边转悠着,说着外边开心有趣的事情,讲着她哥哥不堪回首的往事。
季寥靠在床头,听得津津有味,许久未曾绽放的笑容也在脸上荡漾起来,她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让她如此的放松。
没过多久,陆承诺就来了,是陆澄清的哥哥。尽管有好多事不记得,但记忆深处,这两个人的名字被她刻得深深的。
“等你出院后我们就走,马不停蹄的走。”陆承诺坐在旁边削着苹果,看到像机器人一样的季寥,他的心没由来的一痛。
他说要走,都说了好多次了,也都没走成。
季寥只静静地听人讲事情,这一个多月以来都没有开口应付过一声。
陆承诺和陆澄清只当她受到惊吓,对于他们来说,她能活着已经是最美的期待,说不说话无所谓,能听得懂就好。
可陆承诺刚说停,记忆里莫名闪现一句威胁性极强的话,让她不得不瑟缩在床捂住耳朵。
陆承诺搁下刀子果子前来安慰她,“你别怕,有我在。”
短短几字如暖阳闯进寒冷的心尖,悄无声息的融化所有的不安。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喊了他的名字,“阿诺……”
声音沙哑难听,可却在陆承诺耳朵里听起来,那是多么的美妙动听。
“逃……快逃……”她慌得似受惊的兔子,好不容易有点血色的脸颊,又咻的一下惨白了。
陆承诺心疼极了,搂着她入怀安慰着,“好,我马上去办理出院手续,我们换一家医院。”
“嗯,走……”季寥一刻也待不下去,她想下床,被陆承诺按住,“你好好歇息,别乱动。我办理好手续就过来收拾东西。”
“嗯。”季寥表面是这么应着,给人一种她很听话的表现,等陆承诺真正离开病房之后,她立马拔掉扎在手背的针管摸索着下床。
她必须要离开,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盲杖!盲杖在哪!
她摸遍床头床尾,她日常使用的盲杖没有找到。
“你要找这个吗?”余楠至的话音刚落,季寥就冷不及防地顿了下,紧接着就是恐惧蔓延心头,不断地后退、后退、再后退,直到自己退到墙角边无路可退,她才颤抖着身子缓缓蹲下抱着头呜咽……
见状,余楠至的神色冷漠至极,“你想逃?”
“没……”不知为何,闻见飘散在空气中的薄荷味,季寥习惯性的栗栗危惧,她颤抖着嗓音问:“你是谁?”
为什么会让我感到无比的恐惧。
后面的话,她没敢问出声。
余楠至的瞳仁狠狠地缩了缩,仿佛血液在逆流,他上前两步不敢置信地问她:“你在问我是谁?”
“是的……你是谁,是谁……”季寥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可余楠至的耳朵分明听得很清楚,她在问他是谁。
他没有听错,真的。
她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想要对着他的眼睛说话,然而彼此对望,她却看不到他,但眸子里溢满的情绪没有改变,依旧是恐惧和痛恨。
余楠至惑及反笑,笑的时候一张脸更是冷漠无情,“你以为装失忆就能逃过一劫,什么都不用偿还了是吗?”
季寥摇着头含着泪,“我没有装,我真的不认得你。”
我真的不认得你……
这句话彻底的闯进余楠至的心口,使他呼吸一窒。
他依稀记得,陆澄清早前说过,如果可以,她希望季寥能够忘记所有。
呵呵,难道老天爷就那么喜欢随了她人的意愿?余楠至的气息改变了,深处黑暗的季寥猛地一僵,更加拼命的将自己缩成一团。
余楠至一看,脸都绿了。
他没有为难季寥,而是转身离开,出到门口处,他吩咐了一句:“看好她,别让她跑了。”
而后,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疲惫的厉诚濡刚出手术室就迎面撞上余楠至,脚步一顿,睨了一眼来人。他和余楠至之前有过嫌隙,这一个多月以来,彼此都没有联系过。
这一次,厉诚濡也当做没见过他,和之前那次一样,再次与他擦肩而过。
彼此沉默两秒后,余楠至事先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可察觉的一丝示弱,“季寥她在问我是谁。”
厉诚濡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回应:“她的脑部受过创伤,很久以前你就知道了。加上这一次落崖,伤势加重,他不记得你很正常。”
余楠至被厉诚濡的话惊得错愕,“从她的眼神中看来,她好像没变,可她又不认得我。”
厉诚濡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息体内躁动的怒火,“你是她服过最假的毒药,其中副作用让她生不如死,尽管不记得你是谁,但一闻到那个味,她习惯性的恐惧着。”
这话,何尝不是大实话。
余楠至怔愣半晌,回过神来时,厉诚濡已经走出好远。
昔日老友如今因为一个女人连话也不肯多说一句,余楠至愤怒的想要捶打自己一拳。
但,忘却总归不是好事。
因为,季寥曾经害死的人是他的白月光,白月光腹中的孩子是他余家的血脉,此事若翻篇,让他怎么对得起未曾来过世界的孩子。
余楠至匆匆往回走,气势逼人的模样让路过的医生护士甚至其他病人都退避三尺。
他回到季寥的病房,居然看到他的人都倒在了地上,而病房里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你们干什么吃的,连个残疾人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
季寥不在,余楠至就理所当然的把怒气撒在手下身上。
那两人捂着胸膛慢慢的站起来,脸上挂彩,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其中一人就说:“那男人身上有武器,一下就把我们电麻了。”
余楠至动了动唇,火气更加旺盛。
想逃?
问过我了吗?
“查监控,看他们往哪里走!”余楠至极力压抑的说。
两人点头,都朝同一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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