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苦的勾起嘴巴,露出欲哭无泪的笑容,“可以的话,请你去医院检查你自己的眼睛,明明什么都看得见,却像个瞎子一样盲得什么都看不见。”
余楠至攥紧拳头,忍着欲要冲霄的怒气冷冷道:“自从你坐过牢,和我说话时的语速越来越顺溜了。”
遥想曾经,他和她一说话,她就像情窦初开的黄毛丫头,每一次都红了脸皮,两人更别说交流了,仅仅只是打了个照面,就仿佛晴天闪了个霹雳,照亮了她所有的人生。
季寥以前就是那么腼腆,腼腆得像含苞待放的荷花,红粉红粉惹人怜爱。
但唯独,余楠至就不吃这一套,她所有的表现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取悦人的小丑罢了。
季寥扯开嘴角,“世事无常,谁能料想我今日会变得如此。余楠至,如果你发觉我是被冤枉的,会不会恨自己太过草率伤害了我?”
余楠至这次没有发作,沉默的看着她,季寥就当他在懊悔与懦弱的边缘中徘徊,二话不说,按照以往的记忆走到沙发前坐下。
余家的茶壶里从来都不会是空空如也的,仆人们会时时补满茶水。
她坐在那里,还当自己是余家的少奶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她孤零零的端坐着,捧着茶杯一眼望穿秋水,门外的风景依旧,屋内的人却已不似从前。
雾逝人非,尽管容颜未老,心境再也回不到那时候,那时候的她,带着期盼的雀跃等待余楠至归来,仅仅只是想看他一眼,也仅仅只是想听他一句话。
可如今,再温柔的人经历多了,也就沧桑了。
黄昏将至的时候,余楠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季寥的侧脸,余晖透过落地窗倾洒在她身上,祥和宁静得犹如当年所有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季寥安静地抿着杯中茶仿佛他不存在般,眸子里的忧郁肆意泛滥,淹没她整个情绪,“如果你有事可以先去处理,我不走,也不会随便乱走。”
这话,说得有些疏离。
她和他之间的相处模式本就不是很和睦,尤其是程双双插足他们的婚姻之后,关系更加水火不容。
余楠至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商业届的佼佼者,一般来说,他有很多事要忙。
可现在,他却不肯挪开脚步离开,一味的摸不清心思,就想静静地站在这里陪着她看夕阳余晖。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大厅里响起,霎时惊动了两人。
余楠至看了一眼手机,拧了拧眉头挂断,刚想放好手机,也就一两秒的时间,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余楠至没有挂断,而是选择走远一些接听。好一会儿后,在季寥茶杯中的茶水喝得差不多了,他才挂上电话并拧着眉走过来。
他说:“明天随我去一趟燕园。”
季寥一怔,莫名其妙,“不时不候去哪里做什么。”
余楠至掏出香烟点燃,重重吸了一口,朝她吐了个烟圈,冷漠地说:“去祭拜双双。”
季寥如坠入万年冰川周遭寒冷,为了不让他看出端倪,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可再怎么努力抑制,双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搁置杯子时,杯子与杯碟相撞,发出不规则的刺耳声。
面向他,季寥勾起苦涩的笑容,悲伤极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去祭拜过逝去的双亲,凭什么要先去祭拜程双双。”
余楠至看着她,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说话的语气非常薄凉,“你欠她的,死后一百年都还不清。”
“嗤……又是这一句烂话。”季寥暗讽着,心底间涌出一股酸意,想起陆承诺兄妹俩和逝去的双亲,忽而,她可悲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谁都欠,唯独不欠她的。”
淡淡的薄荷味袭来,季寥知道,那是余楠至在靠近。一如危险来临,她立刻僵直身子一动不敢动,暗地里告诫自己不要怂、不要怕也不要慌,顶多和以前一样又是两巴掌打过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余楠至紧盯着她,默默看着她的变化。在他眼里,苍白无力的女人在他面前故作坚强,刹那间,不知为何的,他心底的情绪一片复杂,扬起的大手怎么也打不下去。
季寥对他真是又俱又恨,却又不甘心懦弱,总像个没有教养的野孩子喜欢挑战他的底线逼他发怒。也至于说出口的话带着浓郁的怒意,“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在她的坟前忏悔你的罪过,今年如此,来年如此,而后的每一年皆是如此。”
季寥微微一颤,随即自嘲一声,“那等我以后死了,你是否也会跪在我的坟前忏悔你的罪孽?”
余楠至顿时怔住,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
季寥又说:“你总说我欠她的,殊不知是她欠我的。有些事情明明与我无关,你却拿来一根针非要把我和她的一切连上关系。我因她成为杀人犯,不耻的罪名就像烙印,怎么洗都洗不掉。可怜我父母走得早,哥哥也失踪不明,否则,哪里轮得到你来欺负我。”
余楠至的脸色瞬间冰冷,怒意更加放肆的飙升,犀利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她,“让你去一趟燕园就好像要你命一样。季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
“呵……”季寥冷笑,灰暗的瞳孔里掠过无数讽意,“那你直接做主就是,干嘛说出来恶心人。”
她话刚落,耳边就有一股缠绕着杀气的风掠过。
余楠至铁青着脸,拳头已经陷入她身后的沙发上,警告性的询问:“你皮痒了想挨揍是吗?”
季寥恍似血液逆流浑身发抖,却在下一秒就恢复如常,还露出讽意十足的微笑,“你揍我时还需要过问我吗?只要你想,随时随地皆可动手。”
这话说得他像个残暴不仁的男人,没人性又没理智,满脑子就知道动粗。
余楠至近在咫尺,如刀削般的俊脸此刻布了一层寒霜,对于季寥的话,他非常不爽,“我在你眼里竟那么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