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斜脚雨拍打在玻璃上,窗户开了小缝,有细缕的凉风裹着“哒哒”的雨声吹进客厅。

身体前倾,孔念溪微挑着眉,对上面前那双眸色清浅的眼睛。

席凝绷紧腰线,笔挺的坐姿微微往后缩,修长的手臂略显拘谨地搭在腿部,身上宽松的白色睡衣纤尘不染,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冷淡的纯净和整洁,内敛又克制的气质。

孔念溪眯了眯眼。

她没想到昨天席凝主动找来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她撬了课。不过想来也是,对席凝这样像教条一样恪守校规的乖学生来说,逃掉半天的课确实算是件很出格的事了。那如果,她没翘课呢?席凝是不是就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明明是这家伙先开始的,动机竟然还是为了帮男闺蜜追她,虽然平心而论,同为女生,对方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可……可这毕竟是她第一产生心动的好感,心底多少会有一点被人玩弄了的羞辱感。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难道真的只有她自己想多了吗?

深深盯着席凝那双内敛的凤眼,孔念溪磨了磨牙。

真想看看,这双眼睛失控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席凝没来由的后背一凉,抬腿向边上挪了挪,沉思片刻后,她开口打破沉默:“……这是作为在校学生应该遵守的基本守则,而且,校外鱼龙混杂也很不安全。”

看到她躲闪的样子就莫名来气,孔念溪嗤笑,故意怼她:“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你管?”

席凝表情微一松怔,上周五各种迹象传递的信息,都让她觉得孔念溪忽然颓废的态度和逃课是跟她有关系的,而且昨晚对方还……还说出了那种话。

她抬头,眼底划过一丝不确定的茫然:“真的没关系吗?”

“………”

孔念溪深吸了口气,有点气笑了,抱着手往后一靠,半抬下巴高傲地瞟向她:“逃不逃课全看我心情。干嘛,不会真以为我喜欢上你了吧?”

“……”席凝:“你昨晚说——”

孔念溪面上一烫,连忙打断:“意识不醒时说的话,半真半假,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席凝半晌没吭声,脑海里反复揣摩这句话。

理智上,她觉得自己该松口气,可实际上,好像并没有。

最后,席凝垂眸淡淡“哦”了一声。

她还哦?!

孔念溪坐直身子,见席凝没什么表情仿佛松了口气的样子,更气了。

她原本只是想找回场子,至少,不能在对方面前落下风,毕竟先动心的一方肯定会处于被动,但她孔念溪怎么能承认自己是单恋舔狗?

“但是。”孔念溪挑眉,银牙暗咬:“我依旧有被你玩弄感情的行为冒犯到。”

席凝蹙眉,攥紧五指:“我……”

孔念溪别开脸:“一开始,还以为你是真心想和我交朋友。”

“……”

心口像是被戳了一箭,席凝霎时哑口无言。

偌大的客厅沉寂下来。

“哗啦——”

角落里传出一些响动,席凝偏头,才看到墙角放着台自动投喂机,塔塔正蹲在前面吃得正香。

是到吃早饭的时间了,昨晚她只吃了两串烤牛肉垫肚,支撑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饥饿。

“咕咕……”

耳边响起一道细微的声响,不是她的,席凝下意识扭头看向对面,孔念溪脸上羞赧一闪而过,手臂搭在腹部,挺胸抬头:“你会做早餐吗?”

席凝意外:“嗯?”

孔念溪理直气壮:“不是说觉得愧疚想弥补我吗?我…现在饿了。”

偏头看窗外,她压下唇角:“雨下这么大,又点不来外卖。”

说完肚子应景的又叫了一声。

席凝:“……”

她的厨艺不能说十分精通,但至少把菜炒熟是可以的。眼下外面还下着暴雨,似乎,确实只能自己动手解决早饭问题了。

“你家里有什么?”

只是走到厨房,打开孔念溪的冰箱,看到里面从上到下清一色的各种饮料和酸奶,席凝僵住。

“好像上周还有些手工汉堡的材料没用完。”

孔念溪跟着走进来,脚边是翘着尾巴踩猫步的塔塔,蹲下来在冷冻层翻了翻,拿出几袋牛肉饼,然后又从柜子里取出酸黄瓜的罐头,一袋面包片、芝士片,以及一些调料。

东西还挺全的,但……

习惯了早上喝粥、吃清淡的席凝,蹙眉盯着桌上的东西,迟疑道:“早上吃这个吗?”

孔念溪挑了下眉:“家里只有这些。”

明显饮食习惯不同的两个人,席凝选择了顺从。

食材倒是现成的,只用把牛肉饼煎熟就可以,做起来简单方便。

席凝打开一袋牛肉饼,打算放在微波炉里先解冻一下,刚转身,却见孔念溪直接把硬邦邦的肉饼往平底锅里丢,连忙阻止她:“你干嘛?”

孔念溪眨眨眼:“煎肉啊?街头手工汉堡不都是铁板煎的吗?”

席凝忍不住笑了下,抬起她的胳膊把肉饼拿起来:“还没解冻,很容易糊的,而且你还没放油。”

迷迷糊糊被支走到料理台边缘,孔念溪没有被揭露“无知”的羞意,反而get到新知识似的恍然道:“难怪上周时敏她们煎的一股糊味。”

天阴,厨房的灯开着,席凝在台前忙碌,她身材高挑柔美,四肢修长,处理食材的动作娴熟,眉眼全是专注和认真,暖色灯光落在她肩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喵~”

塔塔在脚边撒娇地叫了声,孔念溪抽回视线,俯身摸了摸它的头。

看着席凝做早餐,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心头弥漫上一股异样的、胀胀的填充感。

虽然有点“要挟”的成分在里面,也知道自己只是仗着捏中对方的软肋“耀武扬威”,席凝也不是真心实意自愿给她做的,若换成别人,孔念溪肯定拉不下自尊这么做,可对象是席凝……她却觉得挺好的,至少,这样可以有亲近她的机会。

就,第一这么卑微……

好气啊,难道对方真的铁直,是不喜欢女生的吗?

可是综合之前的一些反应,又实在令人起疑。

“有围裙吗?”席凝准备煎肉饼,一扭头见孔念溪正盯着她走神,眼底幽深,眼角恹恹咬着唇瓣,看起来有点……生气的样子?

下意识往后一退,眨眼的功夫,却见孔念溪眉眼弯弯地勾起唇角,笑靥如花:“有啊,我给你拿。”

这变脸速度让席凝微微一怔,也不懂孔念溪为何又忽然对她缓和了态度。

孔念溪虽然不会做饭,汉堡的材料还是上次一时兴起找朋友来这儿聚餐时买的,但当初搬过来住时准备的家具用品倒是一应俱全。很快,她拿了条黄色小鸭子图案的围裙进来。

席凝伸手去接,孔念溪径直走到她身边:“我帮你吧,后面不好系。”

手臂已经举起来,席凝犹豫了半秒,只好小幅度底下头,配合着将围裙挂在脖子上。

面对面站着,微一抬头,咫尺间,就迎上少女含笑的眼睛,狭长的眼尾上翘,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慵懒媚态。

睫毛颤了下,席凝抿了抿唇,撇开视线想要起身,孔念溪伸手环住她的腰:“别动,帮你系后面的带子。”

“……”

几乎没有间隔,像面对面相拥的姿势,手臂轻轻贴在她腰上,隔着单薄的睡衣面料,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

微弓着身体,似乎等了很久,又好像没多久,孔念溪慢条斯理地系着绑带,席凝的唇却越咬越紧,白皙的脖颈被喷洒的呼吸染成了粉色,还一并蔓延到脸颊。

孔念溪眯着眼忍不住笑,眸光流转,故意凑近些:“你很热吗?脖子都红了。”

席凝站直,尽量自然的语气:“没有……还是我自己来吧。”

孔念溪跟着上前半步,没松手:“就快好了,别急,系围裙都是这样一点一点来的嘛。”

说着,靠近她胸口听了听,惊讶道:“你心跳有点快,好奇怪。”

席凝后知后觉,眸光闪烁了一下,身体往后躲:“有吗?可能……是你听错了。”

“不会吧,那我再听一次。”孔念溪勾起唇,作势贴向她胸口。

席凝猛然向后一挣,身体几乎先于意识做出反应,脱开身跳远,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后,已经靠在冰箱旁,脸色微红。

四周静了几秒,孔念溪“扑哧”一声,笑弯了腰:“噗……你干嘛这幅表情?”

笑了会儿,她缓步走过来:“你不喜欢女生,我也不喜欢你,只是系围裙带子,你怎么……?”

看着对方意味深长的笑,席凝怔了怔,电光火石间,脱口而出:“我只是不太习惯和别人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

“噢,这样。”孔念溪点了点头,抚摸下巴:“原来我们刚才已经算是亲密接触了啊。”

“那我觉得,这个麻烦的病症可能需要治一治。”

“只是不太习惯的话,多习惯习惯,是不是就可以适应了?”

席凝:“……”

逻辑上似乎是没错。

“嗡——”放在台子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席凝得救般拿起,见到上面“涂小圆”三个字,第一次觉得非常开心。

孔念溪闹够了,也见好就收,去客厅逗塔塔了。

席凝松了口气,接听通话。

“喂,凝凝你起床了没?”涂小圆声音听着像是刚醒。

“醒很久了。”

“咦?醒了还舍不得回来呀,在干嘛?”

席凝这才想起案台上的食材,有气无力:“在做早餐。”

“哈?你在孔念溪家……给她做早餐吗?你们这么快和好了?”

“……”

和好了吗?应该……算吧。

不过,她怎么感觉比之前更不妙了呢?

这种超出自身控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