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阿嚏!”

最后一排的角落,边上窗户关的严实,涂小圆又打了个喷嚏。

围着课桌坐在走道里的苏玉期叼着一块披萨,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扯了张纸巾给她。

涂小圆拿纸盖在鼻子上,转头幽怨地看向里侧咬吸管的席凝,做作地掐着嗓子:“凝凝……你脏了,身上竟然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席凝怔了怔,差点把口中的可乐喷出来。

“咳咳咳……”

苏玉期连忙伸手抢救她面前的小食盘,也递了张纸过去:“涂小圆儿,吃饭的时候小心点说话。”

“你知道什么啊,就会凶我。”涂小圆吸了下鼻子,又仔细盯着席凝,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席凝接过纸巾,正按在唇边擦嘴,她眉眼本就生得极好,有些内双的瑞凤眼,冷艳中带着一丝英气,克制又内敛,这会儿面上没什么表情,动作轻缓,慢条斯理的,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幻觉。

这样的眼睛不多见,眸光流而不动,给人一种藏不外露的感觉,而席凝本人的性格也差不多是这样,很少见她分享自己的感受,那张冷清的脸一旦“正经”起来,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破绽。

涂小圆幽幽叹了口气,要不是掐腿上的肉会痛,她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凝凝竟然当着全班的面跟孔念溪“调情”,还是在下面的?

……什么鬼啊!

涂小圆扯住席凝的衬衣下角,有股淡淡的失落,就在眼皮子底下,她竟然都没发现这段“地下情”!还怎么好意思宣称自己是八卦小天后了?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

席凝擦嘴的动作顿了顿,一时无语。

“而且,你该不会是和孔念溪一起撑伞回来的吧?衣服还湿了……”

刚才在前门口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的,因为离得近,对比特别明显,涂小圆看得清楚,和席凝比起来,孔念溪的制服干燥清爽,几乎没淋到什么雨。

涂小圆“啧”了声,不愧是她家凝凝,因为身高比较高,以前共用伞的时候一般都是席凝撑着伞,对方也总会下意识地往她这边倾斜。

其实席凝表面看起来是一个高冷得不好接近的状态,但接触后就知道并非如此,尤其是对女孩子。

“呲啦——”

凳子腿摩擦生响,席凝站起来,收了自己用餐后的垃圾,转身丢进后墙的垃圾桶里,搭在涂小圆肩膀上打了声招呼,先一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十月份的天气,在这里不算很冷,再加上漂雨的关系,教室靠里侧的窗户都关上了,只开了另一边,便也没有风吹进来。

席凝校服外套在后面晾着,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并不会觉得冷。

只是……

低头看了眼桌兜里的另一件外套,那股似有似无很淡香一直在她鼻尖撩动。

当时大概是脑袋一热,只想快点从众人的焦点聚集下脱身,离开后才发觉手里还拿着对方的衣服。

抬头朝斜前方看了一眼,位置上没人,教室外的吵闹声从大开的前门传进来,里面夹着一道熟悉的笑声,席凝闻声望过去,就见孔念溪正单手抱臂,身姿慵懒地斜靠在教室门口,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对方的侧脸。

她的长发此时扎成了丸子头,似乎又补了口红,不时被外面扎堆的一群朋友逗笑,唇边笑意恣意,明艳逼人。

席凝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对校服外套的纠结忽然就淡下了,正准备收回目光,孔念溪却猝不及防地侧眸看过来,视线交织的刹那,她匆忙低下头,盯着桌上的书本。

“席凝,可以问你一道题吗?”这时,前排的女生转过身来,拿着一本“XX宝藏秘卷”,指着上面一道深度进阶题看着她问道。

“可以,我看一下。”席凝不假思索地应下,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即拿起草稿纸,耐心地给她讲解。

“怎么了,看什么呢?”

走廊里,边上的女生注意到孔念溪唇边的笑忽然有点僵硬,便好好奇地也向教室里看了一眼,以为有事呢,却也没看出什么奇怪的。

“没什么。”孔念溪笑了笑,收回视线。

.

这场雨几乎从中午一直下到了晚上,断断续续,也淅淅沥沥。

晚上下了晚自习,走到宿舍楼下时,涂小圆忽然闹着要吃小饼干,便抛下席凝一头挤进了人满为患的楼下便利店。

席凝打着伞,站在便利店外的台阶下等她。

路灯下飘着零星小雨,不时有回宿舍的女生打着伞从她身旁经过。

“席同学的伞备用伞还多的嘛。”

耳边的声音把低头发呆的席凝唤醒,眼前的女生打着一把浅色的伞,五官隐没在伞下的阴影里,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不过即使只听声音,席凝也能认出她是谁。

虽然看不清表情,潜意识里却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向下,最后落在了她的晾了一下午终于半干的校服外套上。

“你……”

孔念溪“你”了一声良久没有下文,听到后面有人叫她,便挥了下手,转身离开了。

席凝这时想起还放在包里的衣服,正欲开口,一片拥挤的“伞海”里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身影。

几分钟后,涂小圆终于带着“胜利品”从便利店杀出重围,高高兴兴拉着席凝上了楼,回到各自寝室。

拿钥匙打开宿舍门,另外两名室友还没回来,从包里取出孔念溪的衣服,席凝抿唇想了想,抬腿向外走。

同班级女生的宿舍房间是连着的,越过了隔壁两个房门,她在612的门口停下,里面灯火通明,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席凝愣了下,想着要不要等会儿再来,刚转身,就见一个扎双马尾的女生冒冒失失冲进来。

“啊啊大毛!出事了!快……人呢?”

手里拿着一双刚洗好的袜子,双马尾傻眼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房间,又跑去阳台找了找,确定没人后,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席凝,面露惊讶:“你……席凝?你站这干嘛,有事?”

席凝:“我……”

“找人”还没说出口,双马尾就一个冲刺跑过来,没拿袜子的手抓住她袖子,不由分说往外走,“嗨呀,不管了,溪姐被个中二神经病给围了,有一个算一个,你先跟我去看看!”

双马尾边走边骂骂咧咧说着什么,席凝被一路连拖带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走廊另一边的尽头。

那儿是个死胡同,离最边上的宿舍还有点距离,一般不会有人经过,但往常冷清的角落,眼下却十分“热闹”。

尽头的墙面上开了一扇窗户,雨夜的凉风不时往里面灌,头顶的声控灯光线昏黄。

越过人群中,席凝一眼就注意到了被一拨女生堵在里面,侧身斜靠在窗边的身影。

被黑压压的人影堵在墙角,孔念溪肩上挎着包,手里还拿着滴水的伞,纤细的身影在虎视眈眈的群围下更显娇弱,俨然一出“柔弱”美少女回宿舍,中途被不良找麻烦的校园暴力场景。

如果忽略掉她懒散后靠在墙上的身姿,短裙下从容交叠在一起的长腿,以及——

“姓孔的,你差不多得了,知道你长得美,没必要老抢妮妮的人吧?”

她对面,长发挑染一缕蓝毛,绮丽浓妆在昏沉光影里也很显眼的女生抱着手,语气不善。

墙角的孔念溪“噗嗤”一笑,伸手随意拨弄了下自己的长发,红色指甲分外扎眼,漫不经心地抬眸往人堆里一扫:“谁是妮妮?”

“……”

安静了两秒,人堆里站出一个圆脸的娇小女生,对上孔念溪的视线,又怯生生往蓝毛那挪了挪:“我,我知道你可能看不上他,但是X哥为了你整天茶不思饭不想,快考试了短跑也不练,跑去喝酒还回来哭成狗,你……唔!”

没耐心等她说完,孔念溪忽然低头一笑,两步上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凑近自己,唇边笑颜惑人:“你说的没错,我不只看不上他,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兴趣知道,不过,姐妹你不如自信一点,比起你的那个什么X哥心上人,我没准对你的兴趣会更大一点呢。”

“…………”

刚刚还躁动的人群,陡然一片死寂。

“啊——”

半晌,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耳膜,圆脸女生像炸雷一样弹起身子,捂着脸冲出了人群。

“………”

“草,王黎,宿舍你也敢堵人?”

这时,走廊另一头又走来一群高挑的女生,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

挑染蓝毛往远处看了看,又转头看了眼孔念溪,最后骂了一句,扭头推开人就跑了。

留下一群来堵人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一哄而散。

人流退去,还站在原地的席凝,自然而然地和对面的孔念溪对上了视线。

“念溪,你——”

双马尾赶着上前安慰呢,孔念溪却径直掠过她,身形一晃,柔柔弱弱地一头撞进席凝怀里:

“嘤,我刚刚好像被欺负了。”

席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