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轲想到在知道傅斯冕名字之后的事情。
他初到江城,人生地不熟,江城是南方的城市,而北城位于北方,周时轲初来乍到,除了水土不服,就是没有认识的人。
舅舅满门心思都在怎么和老婆亲亲抱抱举高高上面,再就是借着周时轲找周家要钱,周时轲自己有小金库,再加上一点手段,很快就在班里混熟了。
看似无意地打听到了傅斯冕,知道了对方的家世。
周时轲根本就不在意傅斯冕家里的背景,因为他自己家也不比傅家差,可是在江城的同龄人眼中却不是。
傅斯冕,以及他周围的那群人,都是其他人这辈子都可能触摸不到的层面。
一次运动会。
傅斯冕依旧是学生代表,他穿着白衬衣,黑色长裤,衬衣版型挺括,他看起来光风霁月,不染一尘,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
周时轲那时候还不知道傅斯冕喜欢什么类型,他还是本来的周时轲。
男生穿着黑色的球服,额头上绑着黑色的发带,肩后的纹身若隐若现,黑色的耳钉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学长,我叫周时轲,我想认识你。”周时轲抱着篮球,冲到傅斯冕面前,不卑不亢,惊呆了傅斯冕周围的人,当然也包括唐冬冬。
傅斯冕是什么人啊,高岭之花,不下凡尘。
小学弟被美色冲昏了头了吧?
傅斯冕仰起头,合上手里的书,太阳落在他的侧脸,将半张脸照耀得几乎透明。
他眉眼淡淡的,但这并不是说他五官寡淡,相反,傅斯冕的眉眼唇齿都异常深邃艳丽,只不过他神情冷淡,说话时温和,让他的艳丽不那么明显。
周时轲才是真正的浓颜系。
唐冬冬后来都说,见了那么多冲上来表白的,周时轲是当中最好看的。
周时轲那时候听了不禁沾沾自喜,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以长了一张不错的脸感到庆幸和自豪。
“我现在不想谈恋爱,”傅斯冕拒绝得恰到好处,“学弟也要好好学习。”
周时轲知道,不想谈恋爱的潜在意思就是:我对你没兴趣。
他又想尽办法,跟傅斯冕身边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朋友打好了关系,勉强知道了对方喜欢的类型。
尽管只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形容词,比如乖的,清纯的,漂亮的。
那时候,周时轲是想放弃的,毕竟他只是觉得傅斯冕的脸挺符合自己的口味,对他的人,周时轲不太了解。
为一个不清楚底细的人,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不值得。
但没人能违逆命运,周时轲也不能。
江城的大雨说来就来,周时轲蹬着自行车,看见自己的球鞋慢慢湿掉,心痛不已,接着就在马路上翻了车,连人带车摔进了车里。
他头发身上全打湿了,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脸上,跟平时张牙舞爪的模样大相径庭。
正巧傅斯冕家里的车路过,看见可怜兮兮的周时轲,不过周时轲是不觉得自己可怜的,他玩车翻过很多次,不差这一回。
男生的侧脸柔弱漂亮,身形单薄清瘦,穿着同校的校服,傅斯冕视线停留在男生纤薄的腰上,让司机停了车。
司机要下车帮忙,傅斯冕制止了对方,自己撑着伞,走到了周时轲身边,将伞举到了周时轲的头顶。
头顶的雨突然没了,周时轲茫然抬眼,对上傅斯冕的视线。
傅斯冕没有认出来这人就是之前在操场那个男生,他微笑着问道:“同学,需要帮助吗?”
周时轲看着傅斯冕,脑子转得飞快,他点头,可怜极了,“需要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周时轲格外嫌弃自己那些花里胡哨的名牌,去表哥的衣柜里翻。
表哥看着周时轲穿这么素净,“阿轲,你换风格啦?”
周时轲把耳钉摘了,丢进抽屉里,眉眼里仍旧是藏不住的少年意气,“怎么样?行吗?”
“你恋爱了?”表哥一针见血,“但我觉得不太适合你。”
他当时一门心思都在傅斯冕身上,没把表哥的话放在心上。
周时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没哪里是跟乖和清纯沾边的,左边肩后有一个巴掌大的凤凰纹身,黑色的,扬起的翅膀用金色描了边,张狂地快要蔓延到肩头。
他当即决定洗掉纹身,在纹身店里,老板看着他的纹身,满脸的可惜,连着问了好几遍:确定要洗?洗一次可洗不掉哦,而且超级痛的哦,况且,你这个纹身不是一般人能纹得出来的,真决定要洗?
“洗吧。”周时轲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再回学校,班里的同学差点没认出来他,男生好好穿着校服,不像以前那样把校服系在腰间,搭在肩膀上,或者直接穿件T恤。
耳钉也摘了,加上他本就长得好,简直活脱脱一个乖宝宝模样。
他靠着这幅样子,总算是和傅斯冕的关系亲近了点儿,但还没来及实施下一步,高三就高考了,傅斯冕考去了更加南方的城市的大学。
那是周时轲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学校,但他咬着牙,挑灯夜战一整年,在第二年,收到了那所大学的通知书。
后来的事情,水到渠成。
周时轲被傅斯冕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恍然又想起了表哥当年说的。
“我觉得不太适合你。”
或许对方的意思不仅是这种风格不适合你,更加深一层,他是想告诉周时轲,要你去改变自己了才会爱你的人,不适合你。
-
周时轲从傅斯冕怀里挣脱,抓起口罩穿着拖鞋就跑下了楼,扭头一看,发现傅斯冕在楼上落地窗前,眼神沉沉地看着自己。
他呼吸一顿,踩着拖鞋跑了。
他想静静。
他怕再和傅斯冕呆在同一个空间里,他的伪装可能要维持不住了。
他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了小区外面,现在是晚上,又是深秋,天气不算友好,加上这一块对外来车辆管控很严,路上的车辆寥寥无几,看着颇为寂寥凄凉。
十分附和周时轲现在的心情。
周时轲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偶尔路过的人牵着狗走过去发呆。
傅斯冕没有追出来,他才不会追出来。
他低着头,有些委屈。
他这辈子受的委屈,都是傅斯冕给的,可他还是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甚至对方说出“各取所需”这种丧尽天良的话出来,他愤怒生气过后,也全都自我消化了。
只要还在一起,就什么都好说。
不管是什么关系,在吵架的时候都会恶言相向,之后又会和好如初,周时轲这样安慰自己。
他坐了很久,脸都被风吹僵了。
正犹豫着什么时候回去的时候,眼前出现一双鞋子,球鞋,限量版的,周时轲有点眼馋,顺着小腿看上去......
“姜野,你怎么在这里?”周时轲眼露惊讶。
姜野动作利落地脱了自己的外套搭在周时轲身上,慢吞吞说道:“我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傅斯冕那个样子,我就猜到你们肯定吵架了,很大几率可能是因为我,我就想着过来看看,和两把稀泥啥的,没想到还没进你们小区呢,就看见了你。”
姜野看了周时轲一会儿,突然暴跳如雷,“傅斯冕就让你这么出来了?今天江城只有12度!”
姜野说完,周时轲就打了一个喷嚏。
“我自己跑出来的,出来吹吹风冷静冷静。”
“你人冷静了你脑子也不会冷静。”姜野冷哼了一声,“当时在大学的时候,我就说你俩不合适,你跟他在一起就是遭罪,不对,是谁跟他在一起都是遭罪,傅斯冕这样的人,就该孤独终老。”
周时轲看着马路不作声,姜野在旁边继续说道:“你跟他在一起,开心的时候多还是伤心的时候多,你看他对你的态度,我跟我对象谈恋爱,我要是敢这样她早就一巴掌把我拍飞了!”
“傅斯冕他的家庭教育有问题,姐姐不管事,老妈不管事,只有他爹,跟个鬼一样手掌大权说一不二,结果养出来个儿子也跟鬼一样,不过傅斯冕是恶鬼。”
“他的人格简直可以单独拿出来研究并命名,就叫傅斯冕型人格怎么样?”姜野摩拳擦掌,骂得很爽。
周时轲叹了口气,“我喜欢他,这不是我自己可以做主的。”
姜野眉头皱成了一团,“你咬咬牙,不就‘分手’两个字的事儿?”
“姜野,我认了,”周时轲眼神有些灰暗,听了令人觉得心酸,“我真的认了,只要哥还要我,我就不会提分手。”
“阿轲!”姜野大惊,他不知道为什么周时轲陷得这么深,“你何必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大一的时候都不是这样的,你眼里都没有了光!”
周时轲瞥了他一眼,“别非了,我自愿的,跟他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姜野对周时轲的执迷不悟感到抓狂,“你这就是慢性自杀我觉得。”
周时轲裹紧了外套,但是在闻到外套上的味道的时候,他皱了皱眉,“玫瑰味道的香水?”
“无人区啊,怎么样?好闻吧?”
“还行。”周时轲扭头看着姜野,“现在看见我和傅斯冕没事儿,我把衣服给你,你可以回去了。”
姜野心里一紧。
“要不你今天去我那里住呗,你跟傅斯冕吵架了还能待一块儿你不难受?”
周时轲淡淡的说道:“我不跟我哥待在一块儿我更难受。”
姜野:“......”
“得,那您回家吧,外套不用给我,”姜野站起来,拍拍屁股,“穿回去吧,气死傅斯冕。”
周时轲正想说话,从身后就传来了傅斯冕似笑非笑的声音。
“让你失望了,我可能不会气死。”
傅斯冕一身黑色,大衣让他显得气质沉着又轻傲,他眉眼淡漠地朝周时轲看过来,勾起嘴角,“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周时轲看见傅斯冕的手里拿了一件外套,是他的。
而自己现在身上穿着姜野的外套......
周时轲把外套飞快脱了下来丢给了姜野,“哥,都是误会。”
姜野:“......”
“别来无恙啊傅斯冕。”姜野站到了周时轲旁边,他虽然强壮,可对上风轻云淡的傅斯冕的时候,始终感觉差了那么一筹。
傅斯冕视线停留在周时轲身上,他朝周时轲走过来,在姜野想要伸手拦下之前,将周时轲拽到了自己身边。
姜野看见周时轲被拽得一个趔趄,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你发什么疯你弄疼他了?”
傅斯冕将外套给周时轲搭上,轻笑了一声,意有所指,“我弄疼他的时候多了去了,你都要管吗?”
周时轲低着头,难堪地低下头,他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模样看起来极其乖顺。
傅斯冕现在对待他,像是对待有人想要抢走的猎物。
他之所以对姜野这么大的敌意,也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想也不行。
姜野瞪大眼睛,张着嘴,欲言又止,有些不敢相信傅斯冕竟然以这种傲慢地语气说起他和周时轲两人的私事。
“傅斯冕,你是真喜欢阿轲吗?你要是不喜欢,你就别耽误他!”姜野气极,大声吼的样子像一头野兽,他脸因为生气涨得通红,但周时轲不愿意,他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
听见对方的质问,傅斯冕眼神冷了下来。
“我跟阿轲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傅斯冕冷冷道,“你再出现在阿轲面前,我会让你大哥亲自到江城带你回去。”
听见大哥,姜野瞬间就蔫了下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周时轲跟着傅斯冕离开,心如刀绞。
回家的路上,周时轲为傅斯冕会出来找自己感到开心,可另一边......
“我跟姜野是大学时候很好的朋友,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周时轲跟在傅斯冕身边,小声说道。
“我知道,”傅斯冕淡淡道,“我还知道他喜欢了你四年。”
周时轲脸色一变,“傅斯冕,你是不是......”
傅斯冕身形顿住,他侧头看着周时轲,眼里的戾气逐渐浮现,缠着冷意,令人后颈发凉。
“阿轲,你为了他,叫我大名?”傅斯冕似乎是不可置信,他很少有这么浓烈而又明显的情绪,但周时轲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预兆。
周时轲知道自己刚刚没太忍住,他差点就把“你是不是有病”说出口了。
他抓住傅斯冕的衣袖,眨了两下眼睛,“哥,我觉得你是听错了。”
傅斯冕压下想要掐死周时轲的冲动,笑了一声,“是,我听错了。”
周时轲还没来得及继续哄,眼前就一黑,他被傅斯冕揽住脖子直接往前拖行,他穿着拖鞋,走路快不了,身高也比不过傅斯冕,看着几乎是被傅斯冕连拖带拽地弄走的。
身后姜野趴在栏杆那里看见了,愤怒大喊,“傅斯冕你他妈的,你做什么?你要打阿轲是不是?你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两个巡逻的保安举着电棍朝他跑了过来。
周时轲被拖进了浴室,客厅的门都没关,他伸手扒住门框,垂死挣扎。
“哥,有话好好说。”这时候他的眼神,跟平时不太像了,有点像,很早以前的阿轲。
傅斯冕垂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周时轲心跳得飞快,他小声说:“哥,你看,你忘关门了。”
他松开门框,准备往客厅跑。
还没来得及动作,傅斯冕猛然伸手揽住他的腰抱了起来,几步路,接着将周时轲丢进了浴缸里。
浴缸里空无一物,周时轲后背撞上坚硬的瓷砖,本想挣扎起身,痛得直接摔了回去。
傅斯冕眉眼冰冷,他摘下花洒,不管里边淋下来的还是冷水,直接从周时轲的头顶浇了下去。
周时轲单薄的睡衣立马就被淋湿,浑身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周时轲扒着浴缸壁艰难地想要爬起来,被傅斯冕伸手毫不留情地推了回去。
“哥.......”周时轲有些绝望,从头顶淋下来的水流进嘴里,他头发被打湿,贴在额头上,显得格外脆弱可怜。
傅斯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模样凄惨的周时轲无动于衷。
“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洗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