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轲在市里找了家酒店住下来,他也不会真的跑去舅舅家,他和舅舅家,还有自己家里,关系同时闹僵了。
毕业前三个月月,家里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去,是玩乐队也好,还是玩车,都行,只要他回北城去。
舅舅家在江城,傅家也在江城,周时轲和傅斯冕高中都是在江城读完的,大学考去了南方沿海一个大学,在面临毕业之后是回家还是跟着傅斯冕去江城的抉择,周时轲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江城。
北城那边亲人开始对周时轲的手机狂轰滥炸,顺带用要打击他的事业,停掉所有资金上的支持来威胁他。
两方陷入了僵局。
舅舅身为中间人,几次找到周时轲,企图劝动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当时没有给舅舅留情面,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对入赘吃软饭还打老婆的舅舅并没有什么好感。
说出去的话当然也不太好听。
现在自然不可能还去舅舅家里,他们早掰了。
周时轲将在药店买的药倒在桌子上,拿去了洗手间。
花洒里一开始都是冷水,凉得人打冷战,周时轲没有躲,直到水逐渐变热,他草草洗了个澡,将药挤在指尖,抹在了后面。
他跟傅斯冕也不是没有爆发过冲突,只是没有像这次一样动起手来。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周时轲演戏的功夫还不到家,偶尔控制不住脾气,对傅斯冕的冷淡会质疑和指责。
他生气就生气,傅斯冕该上课上课,该吃饭吃饭,反复几次,周时轲就明白了,只有自己低头的份儿。
傅斯冕是不会管他开不开心的。
上完了药,周时轲穿着酒店里的浴袍,系好带子之后,他抬起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浴室的灯光特意使用的很暧昧的色调,光晕盘旋下来,落在他脸上、身上。
秀气的眉骨凸起,鼻梁高度优越,下颌角流畅分明,他试图弯起嘴角,周时轲看着却觉得很陌生。
这种乖巧腼腆的笑容和自己的五官搭配起来,不是那么协调,但可能是因为日子久了,两者硬生生融在了一起,像是一张巧匠打磨出来的质感高级的面具。
关了灯躺在床上。
周时轲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还是没忍住翻开手机,一看,没有新的微信,也没有未接来电。
跟以前一样。
周时轲靠在床上,垂着头,没有什么睡意,身下隐隐作痛,冲了几秒钟冷水,后脑勺也有了往后的坠感。
房间内里寂静得可以听见周时轲的呼吸声,周时轲抬眼看向窗外,市里如海潮一般的霓虹灯光汇聚在一起,将天都照耀地隐隐发亮。
这是毕业以来,周时轲第一次有点想家。
突然的来电打破了室内沉重的寂静。
北城的号码,备注也是熟人。
“喂。”他接了电话,嗓子很沙哑,是十分少年气的性感。
“阿轲!”那头嘈杂吵闹得宛如在酒吧,男生扯着嗓子朝手机吼,“你怎么还没回北城啊?”
周时轲呼出一口气,“我不回去了。”
“你等一下......”
杨上臣那边安静下来了,他问:“前段时间我妈还说等你回来了让你上我家吃饭呢,怎么就不回来了?”
“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回来,”周时轲笑笑说道,“我就在北城。”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过了一会儿,杨上臣问道:“因为傅斯冕?”
自大学以后,阿轲回北城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就算回来也待不了几天,杨上臣没放在心上,他想着,阿轲野惯了,怎么可能真对一个人死心塌地。
“我的大情种喂~”杨上臣拖长语音,听似调侃,实则冷嘲,“阿轲,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这一路玩到大的,没有一个是像你这样的,傅斯冕也不例外,真心值几个钱啊,你回北城,我们都在,不好吗?”
从小就是他们老大,说一不二,整个北城的富二代圈子都要巴结的阿轲,竟然是这么一个情种。
听着电话那头沉静的嗓音,这与他印象里的阿轲不是同一个人。
“告诉你一声,卡卡要回来了,要是你不在,他要闹的。”杨上臣了解周时轲,知道对方决定的事情便一定要死磕,“还有,你那出道,那其他几个是什么垃圾货色?也配和你当队友?”
“我早就想给你打电话了,这段时间被我哥拎到公司,每天跟着他上下班,就睡四个小时,今天是我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休息。”
杨上臣顿了顿,沉下声音,“是不是傅斯冕让你带那几个东西?”
“跟他无关。”
不管跟傅斯冕有没有关系,周时轲是他的对象,周时轲的事情,就应该也是他的事情!
“行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杨上臣欲言又止,最后说道,“我等你回来。”
他仿佛知道,周时轲最后一定会回北城,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
傅斯冕没能听到回应,他眼睫颤了颤,只觉得周时轲胆子越来越大了。
之前也会使小性子,但不会直接跑掉。
他走到沙发那里,想到自己刚刚的举措,男生吓得脸煞白,浑身发抖,他都看见了。
地上一个黑色丝绒面的方形盒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傅斯冕走过去捡了起来,直接打开,入目便是那枚戒指,他怔了怔,为什么突然送戒指?
但他不得不承认,周时轲的审美非常在线,他把戒指取了下来,戴在手指上,大小刚刚好,这时候,他才看见贴在盒子内里的一张纸条。
[哥,在一起三周年快乐啦啦啦啦啦。]
是用手写的,字还算好看。
傅斯冕把纸条撕了下来,盒子直接丢到了垃圾桶。
他坐在沙发上,没看手机,膝盖上放着一本书,过很久才翻一页。电视墙上放的钟摆滴答地响,像是在陪着傅斯冕一起等人。
门口一直没有动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也没有响,傅斯冕面沉如冰,时间过得越久,他的神色就越发冰凉。
直到入睡之前,他都没等到周时轲回来。
第二天下午。
唐冬冬抱着一打文件从他自家公司跑过来求教傅斯冕,处理完后,他说道:“什么时候把阿轲带出来一起吃个饭啊,都是自家人,我现在还只能在微博看见他了。”
傅斯冕靠在椅背上,不由自主摩挲中指上的戒指,一言不发。
唐冬冬很能察言观色,“又吵架了?”
过了很久,傅斯冕开口,缓缓道:“他跑了。”
唐冬冬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从自己傅哥万年都难以融化的冷淡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丝茫然。
从傅斯冕的只言片语中,唐冬冬艰难的捋顺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束,不过中间那段“打起来”他是不知道的。
唐冬冬靠在桌子边上,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说出一句,“傅哥,你好歹给人打一个电话。”
傅斯冕抬起头,眉眼淡然,“为什么?”
唐冬冬:“......”
“傅哥,你就,你就,”唐冬冬五官扭曲,很是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合适的语句,“你就放心阿轲一个人住外边?”
说起来,他们高三就认识了阿轲,后来大学熟识,唐冬冬是把周时轲当自己人,见不得傅哥这么对人家。
傅斯冕皱了皱眉,仿若经过了怎样的深思熟虑一般,他的神情变得无所谓起来。
“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路,他会自己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