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折痕

林唱晚的感情经历并不丰富,但疗感情中的伤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新人,这点她还是多少有耳闻的。

可是还没放下过去的人就开始接触新的人,这种行为真的对吗?对后来者真的公平吗?他们会知道自己变成了别人口中一句轻飘飘的“试着接触过的新人”吗?

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共情能力多强的人,所以她知道自己不是在为孙天野这阵子以来接触过的人鸣不平,而是在为自己不平。

她开始怀疑顾意驰对她冷淡的原因是不是和宛月有关了。

也许她心里早就有这个猜想,只是她不敢放任自己去想,孙天野的几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思想的阀门,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

后来飞机顺利起飞,她和她的思绪一起被载上万里高空。

现代人对手机的依赖太甚,处在无法刷手机的时间里,就像是被封存在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里一样。

林唱晚戴上耳机听歌,听到陈奕迅唱的《伤信》:

“重读着你的告别信,抑压而暗涌。虽不信写的话,竟可以这么重,但再哭亦无用。”

“徐徐又当这信是你,紧贴我抱拥。可惜信太单薄,怎可填满落空,愈伤信早抑压,痛便愈沉重。”

“难平衡自己,忐忑的起伏,难原谅我心,反复的变动。是我个性舞摆,换来这封信”

她伸手进自己的口袋里,拿出被折叠起来的字条,展开,上面是顾意驰的字迹。

他留的字条不算什么诀别信,说的话也不如歌里说的那么重,可是她还是感到了类似的情绪。

她也在想,如果不是自己的个性奇怪,和顾意驰的发展会更好些吗?他还会留下一张字条就走吗?

至于保留了字条的原因,说来有些卑微,不是为了留什么证据,只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拥有顾意驰亲笔写的东西而已。

现在哪里还有人手写一些东西呢,她和顾意驰都不在学生时代了,如果不是这张字条,她甚至可能好多年都没机会看到他写的字是什么样子。

他需要提笔写字的时光与她无关,是别人的身影填满了那些时光中的每一个缝隙。

她将字条重新沿折痕折好,收回到了口袋里,转头去看窗外,飞机早已在云层之上,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她闭上眼,想试着休息一下,脑海里的思绪却根本不肯给她休息的机会。

尤其半梦半醒的时候思维最活跃,她一会看见爸妈被鲜血染红的脸,一会听见林载生和曾媛安的咒骂和尖叫,林朝阳和顾意驰在这种时刻先后带着光往她的方向走来,但忽然又全部都暗了下去。

只剩下她一个人,身旁有一盏破碎的小兔灯发着微弱的光,陪她一起守着所有杂七杂八的记忆。

飞机落地时的动静比较大,林唱晚是在那时惊醒的。

她稍微有点被吓到了,深呼吸着让自己平复情绪,右手边的阿姨注意到了她的动静,扭头慈爱地对她笑了笑,安慰她说,“小姑娘做噩梦了吧,路上睡觉就是特别容易做噩梦,一会到家了再好好休息。”

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善意让她被温暖了一瞬间,她感激地对那个阿姨笑了笑,可是在阿姨转回去以后,她心里想的是:难怪我总是做噩梦呢,我难道不是一直没在家里、一直在路上吗?

她不知道这位阿姨如果知道自己的好意被曲解了会不会不开心,好在那些矫情的阴暗的念头,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些天仅是用在路上的钱都已经花了不少,从机场出来后林唱晚想着多少省一些,就没有再打车,查着地图坐了公交,回到住处时已经很晚了。

她拿出钥匙开了门,房间里冷冰冰的——倒不是说温度低,望南的春天温度还是很舒服的,即便是晚上。

是氛围冷,那种开了门面对空无一人的黑暗房间的氛围,让她觉得很冷。

明明她是在梧桐市独居过半年的人,怎么才和顾意驰合住了那么短的时间,就开始对独居有别的思考了?

她觉得这可能是人的天然劣势,群居动物就是群居动物,她否认不了。

她进了屋,开了窗打算通通风,还没等坐下手机就响了,拿出手机一看,是林朝阳的来电。

她接起电话。

“我不打给你你就想不起来找我是吧?”林朝阳在那边半是严肃半是玩笑地批评她。

“飞机延误了,我这会刚到家。”

“行吧,赶上个阴天出行,只能算你倒霉了。望南那边天气怎么样?”

“挺好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往窗外看,天黑透了,但还是能从风里感觉到晴朗,“很暖和。”

“嗯,那你早点休息,我也就准备睡了。”

“好,晚安。”

“你什么时候会说晚安了?这果然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

林唱晚被他说得顿了一下。

没办法否认,她的确是在和顾意驰相处的过程中慢慢养成了道晚安这个习惯的。

如果现在她和顾意驰还是很好,那可能无论是孙天野之前的调侃还是林朝阳现在的玩笑,对她来说都是调皮但很甜的跳跳糖,可惜没有如果,她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赶紧睡你的觉吧。”她对着电话那头问,“这样熟悉了没?”

“我还是比较喜欢会说晚安的你。”

“不说,挂了,拜拜。”她直接回绝三连,然后挂断了电话。

她点开微信中和顾意驰的对话框,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到望南了,想想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都没问,她何必报备。

倒是孙天野过了一阵子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说:我终于降落了,你呢,已经到家了吧?

而她心里还在不满他没放下旧人就去接触新人的行为,直接没回他。

他好像也不在乎她回没回,继续自说自话地发来一条语音:“易水在下雨,我一件外套都没带,刚下飞机就是一阵冷风,冷死我了。”

她又联想到顾意驰,但是她还没痴情到易水下了雨就担心顾意驰带没带伞这种程度,只是听见易水这个地方,就自然地想起了他罢了。

再不回复显得不太礼貌,她后来还是稍微回了两句,回复的时候她忘了想,自己以前可不是一个在意社交礼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