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10年前,有一位潜水运动员在返回水面的途中受了伤,因为没有及时获得专业救助,最后失去了性命。
经过那次事件后,世界自由潜水协会重新规整了比赛规则和医疗制度。
现在的自由潜水比赛依旧危险,但已经有了完善的医疗和救助手段,再也没有出现曾经那样的惨剧。
谢不惊被送往医务室抢救,大约一个小时后,他状态恢复了正常。
但他被诊断耳膜受损、肺挤压,将不能继续参与其余两项比赛。
与此同时,在恒重无蹼比赛中,诺伯特.兰辛成功挑战103米深度,刷新了自己在2年前创下的102米记录。
自由潜水比赛大多无盈利,商业价值也不高,大赛的工作人员也多为兼职,人手一直不太够。
不能比赛后,谢不惊和段言加入了大会的志愿者服务小组,为继续比赛的选手提供服务。
谢不惊工作状态很稳,返回薄荷岛后也情绪稳定,似乎没有受到这次失败的任何打击。
但段言很不放心,这几天一直关注着谢不惊的情绪,去哪儿他都要跟着才能放心。
谢不惊吃饭段言和他一起,谢不惊跑步段言也跟着他跑,就连谢不惊睡觉段言在他旁边守着。
更离谱的是洗澡,一旦谢不惊在浴室呆着超过十分钟,段言就开始找各种借口敲门。
最常用的借口就是上厕所,折腾两次后,谢不惊洗澡前开始让段言先去洗手间。
段言:“……”
段言在洗手间呆了两分钟,一开门就撞上了谢不惊探究的眼神。
“怎么了?”段言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谢不惊双手环在胸前,身体斜倚在门框上,缓缓道:“你刚刚没有上厕所。”
段言:“……”
谢不惊又说:“我没有听到声音。”
段言强装镇定:“我突然又不是那么想上厕所。”
“哦,”谢不惊表情淡淡,“那你等会儿别敲我门。”
段言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谢不惊把浴缸放满水,赤脚踏入其中。
他喜欢泡澡,他喜欢身体漂浮在水中的失重感。
可惜这次肺损伤后,他被教练禁止潜水2个月,要等身体完全恢复健康才能再次下水。
温热的水一寸寸浸没头顶,谢不惊蜷缩着身体,整个人都沉入水中。
水波轻轻晃荡,最后彻底平静了下来。
谢不惊的皮肤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白,几乎要和浴缸融为一体,他墨黑的头发漂浮在水中,完全失重,仿佛陷入母亲怀抱一般安宁。
“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段言又开始敲门。
谢不惊不想回应。
然而敲门声更加急促了。
“你快好了吗?我想上厕所。”段言有些担心,谢不惊已经进去了15分钟。
就在段言考虑要不要撞门时,浴室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
段言因为惯性往前,差点儿撞到谢不惊胸膛。
“你要上厕所?”谢不惊目光平静的站在门口,身上湿漉漉的,他竟然什么都没穿。
段言有些不自在的把视线往上移,若无其事道:“是的。”
谢不惊没说话,只是往旁边让了一步。
段言:“……”
谢不惊:“你不是要上厕所吗?上啊。”
段言顶着谢不惊的目光走向马桶,双手放在裤头前,却怎么也无法进行下一步动作。
谢不惊斜倚在门口,语气淡淡:“你现在不急了?”
段言:“……你在这里我上不出来。”
“我看着就上不出来?”谢不惊挑了挑眉,“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着急啊,既然不急,下次可别在我洗澡时敲门了。”
“谁说我不急了?”段言咬牙,一把扯下了裤子。
段言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尴尬过。
光是想象谢不惊注视着他,就让他窘迫得不行。
但是窘迫之中,又隐约带着一丝丝诡异的兴奋。
段言深吸一口气,自暴自弃的闭上了眼。
他手边发出一阵窸窣声,然后是液体落入液体中的咚咚声。
段言一口气做完这一套动作,迅速按下冲水键。
等他回过头来才发现,谢不惊早已经不在卫生间了。
出去了?
他没看自己?
段言重重舒出一口气,却觉得更加窘迫了。
他刚才,竟然以为谢不惊会看完全程……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段言绝望的捂住了脸。
就仿佛是小时候他想捉弄谢不惊,结果每次被捉弄的都是自己。
不过谢不惊小时候还软软萌萌的,比现在的臭脾气好多了。
段言摇了摇头,强行按奈下内心的波动走出卫生间。
谢不惊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用毛巾擦头发,见他过来,抬了抬下巴:“可以帮我吹头发吗?”
段言顿了顿,听话的走了过去:“好。”
吹风机嗡嗡声在房间里响起,一寸寸湿润的发丝正穿过段言指缝。
谢不惊的头发很多,很硬,生长速度特别快,读书时两个月不剪,就要超过眼睛。
别人都说头发硬的人脾气也硬。
和谢不惊认识接近20年,段言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刚认识谢不惊时,人们都会以为他很好说话。
毕竟他吃饭可以随便,穿衣服可以随便,玩什么也可以随便,大部分时候都是随便,人们就会以为他就是这样了。
然而当他遇上自己真正在乎的事情,就会固执的变成一头牛,还是一个实心铜牛,又重又硬,没一个人能拉动那种。
段言还记得五岁那年的冬天,谢不惊瞒着大人去后海偷偷滑冰,摔得两个膝盖都破了。
段言问他疼不疼,谢不惊疼得直抽气,却仰头朝他笑:“太好玩了!”
自那以后,段言就知道,谢不惊注定要走上花样滑冰这条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谢不惊的声音缓缓响起,“但我真没事,谁都会挑战失败,我不会因此就一蹶不振。”
“抱歉,”段言关掉了吹风机,在谢不惊旁边坐下,“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谢不惊转头看他,目光坚定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是因为一次失败就自暴自弃的人吗?”
段言没有说话。
从某种程度上说,正是因为谢不惊不会自暴自弃,所以他才更担心。
谢不惊从来不会向困难妥协,他只会一次次把自己逼入绝境,为了达到既定目标,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
在别的运动可能只会损伤身体,但在自由潜水中,却可能会带来致命的后果。
………
两个月后,谢不惊重新恢复训练。
两个月的休息让他身体状况有所下滑,他按照教练的建议,渐渐从40米,50米,60米……再次潜到了80米。
因为他每天都在做冥想和瑜伽,下潜的过程很顺利,很快,谢不惊再次来到了100米深度。
101米、102米、103米……
然后他卡在了这里。
仿佛像是个魔咒,只要他潜到104米,他必定会在上升过程中短暂昏迷。
谢不惊继续练习静态闭气,无蹼动态闭气,耳压平衡。
此外,他也会练瑜伽放松自己的横膈膜,增加身体的柔韧性。
然而当他再次挑战恒重无蹼104米时,依旧无法成功。
就仿佛大海在那个地方竖起了一道屏障,上面写着“以下区域禁止凡人无器材通行”。
谢不惊于是暂停了恒重无蹼,开始练习恒重有蹼,单蹼他能潜到124米,远远超过104米的深度。
因为脚蹼能在下潜和上升中提供很大的动力,就像是鱼的尾巴,帮助人类在海里游得更远。
埃布尔建议他可以试着改练恒重有蹼,谢不惊现在单蹼124米,距离世界纪录也就只有6米了。
但谢不惊不想,他不信自己无法突破那个数字。
他非要潜到104米。
谢不惊停止了一切娱乐性质的活动,用更加严格的一套方式训练自己。
埃布尔是主张积极训练的自由潜水老师,他认为只要身体没有出现损耗,自然是训练越多,成绩越好。
在这种理念下,谢不惊的训练一天天都排得满满的。
段言很担心,但他无法做出任何干预。
谢不惊就是这样一种人,一旦认定目标,就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弗兰克也劝了谢不惊好几次,发现后者不听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3月后,深蓝自由潜水深度挑战赛在薄荷岛举行,谢不惊再次报名参加了恒重无蹼潜水比赛。
他已经好几在练习中抵达103米的深度,但104依旧没有一次成功。
谢不惊决定在正赛上再挑战这个深度。
可惜这次依旧没能取得有效成绩,他在出水后陷入短暂的晕厥,没能做足出水流程。
裁判一边说着抱歉,一边给了他一张红牌。
谢不惊陷入了更加疯狂的训练中。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
180告诉他,未来世界里,人类已经成功反抗了人工智能的统治。
如果他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很快就能回家了。
谢不惊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后,他再次把自己沉入泳池。
……
180几乎从头到尾见证了谢不惊的困境,他很难受,但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以至于当他收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毫不犹豫地分享给了谢不惊。
180呼出一口气,这样,应该稍微能帮上一点儿忙吗?
然而直播评论却和他有不同的意见。
“系统你怎么回事呀?为什么要现在跟他说这些?你这样不是给他增加压力吗?”
“可……”180瞪大了眼,“我只是想鼓励他。”
“要鼓励也不是现在啊,你现在告诉他,不就是催他尽快完成任务,然后通关这个世界?”
看直播的都是经验老套的系统前辈。
180张了张嘴,第一次察觉自己可能犯了错。
他有些难受,缓缓打出一行字。
【对不起。】
谢不惊:“?”
【我不该给你增加压力……】
“压力?”谢不惊挑了挑眉,“我以为你是在给我分享好消息。”
【那你感觉怎么样?】
“谢谢你,我更有动力了。”
【那就好。】
180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愧疚,决定以后还是更加谨慎一些。
谢不惊确实更有动力了。
情况越难,他反而更加兴奋。
他整天整天把自己泡在海里,幻想自己是一条鱼。
他每天都要练习静态闭气,把自己逼到濒临晕厥是常事。
但是弗兰克经常很紧张的盯着他,凶巴巴的勒令他不许这么训练。
这是潜水路上必须的,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谢不惊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知道弗兰克是出于好意担心他,于是他转移到了浴缸里练习。
不管他静态闭气能有多久,一旦超过3分钟后,生理性的痛苦依旧会降临他。
但是越痛苦,他的情绪却越积极。
就像是每天忍受痛苦的西西弗斯。
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中,他感受到了一种向上的快乐。
……
与之相反的是,谢不惊训练越刻苦,段言就越是担心。
他就像是一个单亲爸爸带着三岁小孩儿逛街,恨不得直接在谢不惊身上绑根绳子,另一头必须牢牢拽在他自己手里才安心。
而且他发现,谢不惊洗澡的时间又变长了。
每这种时候,都是因为他在进行静态闭气,无一例外。
谢不惊的习惯是先在浴缸里放满水,冲完澡后才进去泡澡。
当浴室水声停下时,段言就知道谢不惊在闭气了。
时间有长有短,大部分都是5分钟以上。
但是这一次,里面安静的时间比以往都要久。
已经过去了整整8分钟,浴室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段言在门外焦急的踱来踱去。
他不想显得自己一点都不信任谢不惊,仿佛一个随时偷窥别人的变态。
但是他又再了解不过,谢不惊这样的人,确实容易做出那种事情。
又过了一分钟,段言再也忍受不住了,猛地推开浴室门一看——他最害怕的那一幕还是出现了。
谢不惊浑身**飘在浴缸里,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段言迅速把人拖出浴缸,轻柔而迅速的拍打着谢不惊的脸颊。
“小惊?小惊?快醒醒!”
谢不惊脑袋歪在一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段言摊平谢不惊的身体,开始给他做人工呼吸。
当谢不惊终于恢复呼吸后,段言发现有水滴滴哒哒的落到地上。
小便失禁。
这是中枢神经系统减弱后出现的副症状,只有极少数人会把自己逼到这个程度。
段言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仿佛心脏都沉入了深海里。
他刚给谢不惊清理完身体的洗漱台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谢不惊缓缓睁开了眼,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茫然:“你干什么?”
段言血压顿时就升高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按奈自己的怒气:“你晕倒了。”
“是你进来救了我吗?谢谢你。”谢不惊从地上站了起来,若无其事道,“但我也没事,我定了闹钟,我不会让自己真的晕过去……”
“你究竟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段言猛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不是说我晕倒了吗?”谢不惊回头看了眼段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在担心我吗?其实晕倒也没有那么吓人,我已经很习惯这种暂时性的晕厥了,不会有什么问题。”
谢不惊用毛巾擦拭着身体,又说:“而且晕厥并不会感到痛苦,就只是一瞬间失去了意识,像是睡着了一样。”
谢不惊完全没有一点害怕。
他甚至还在笑。
仿佛把自己逼到意识模糊模糊、小便失禁,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段言后退两步,几乎有些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幼年玩伴。
那一瞬间,无形的恐惧仿佛海啸淹没了他。
一种可怕的念头从段言心中升起。
要是继续这样下去,谢不惊可能真的有一天会死在水里。
……
谢不惊穿好衣服出来,看到段言正坐在阳台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你这样只会逼死你自己。”
谢不惊动作一滞,沉默两秒后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有分寸。”
“你要是有分寸,你就不会把自己弄到意识模糊小便失禁!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你?我甚至以为你死在浴缸里了!”
段言愤怒的吼出这一段话,情绪是前所未有的失控。
这是谢不惊第一次见段言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上前两步把段言揽入怀中。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段言双手握拳,像是一头愤怒又不安的狮子,即使在谢不惊怀中,依旧不安的颤抖着。
虽然现在的谢不惊依旧健康平安,但他吐血的画面、晕倒在浴缸里的画面,依旧在段言脑海中挥之不去。
段言抓着谢不惊小臂,声音低哑道:“我……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种场景了。”
“嗯,我明白。”谢不惊轻抚他脑袋以示安抚。
段言:“答应我好吗?以后都不要那么伤害自己了。”
谢不惊没有说话,好一半响才说:“你的渴望值是不是快集齐了?”
段言愣了愣,点头:“综艺播到第二季,大概再过两个月就能到达目标。”
谢不惊松开了段言。
思量片刻后,他缓缓道:“你完成任务后,就先回去吧。”
先回去?
段言猛地一愣,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你刚刚说什么?”
谢不惊:“回去等我吧。”
段言眼睛顿时就红了。
他牙关咬得紧紧的,几乎要喘不过气。
过了好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不惊,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谢不惊理所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有你这样对朋友的吗?”段言一个字一个字蹦出这句话,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谢不惊愣愣仰起头。
“你根本就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你想的永远都只有你自己的事情。”段言满脸失望转身离开,留下窗帘在他身后不安飘荡。
空荡荡的房间里,谢不惊看着段言刚才坐过的椅子,视野一点点模糊起来。
谢不惊和段言陷入冷战,整个工作室的人都看了出来。
但训练依旧要继续。
谢不惊心里很乱,上升和下降过程中心神不宁,但成绩反而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依旧维持在100左右。
但是渐渐的,他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而且不管他多么努力的训练,他的成绩依旧不再有任何提升。
谢不惊破天荒暂停了训练,就一个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呆呆出神,从早坐到晚。
偶尔弗兰克会过来陪他,或许是同为华国人,弗兰克总是格外注意他。
这一天,弗兰克又来到了他身边,还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你不该瞒着它,大海什么都知道。”
谢不惊看着翻滚的波涛,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弗兰克突然又说:“其实一直没告诉你,我还有个孩子。”
“孩子?”谢不惊有些好奇,“那他……”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弗兰克说,“但我带着他的照片,你要看吗?”
弗兰克掏出一个破破旧旧的老式潜水手表,背面镶嵌着一张泛白的照片。
谢不惊有些意外:“这是你吗?完全看不出来。”
弗兰克:“因为现在晒黑了。”
谢不惊打量着花白的照片,猛地愣了一下。
他拿过手表,表情严肃起来:“你还知道自己真名叫什么吗?”
“不记得了。”弗兰克摇头,“我的证件也丢了。”
“那你没有去华国大使馆挂失吗?”谢不惊有些激动,“你明知自己有个孩子,但是你都没有回去找他?”
“我……”弗兰克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抱歉,”谢不惊一愣,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只是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弗兰克:“你认识我?”
谢不惊在脑海里问180:“你觉得他和原主父亲谢鹤荣长得像吗?”
【不太像。】
【但好像又有点儿像。】
180咔咔咔对比,把现在的弗兰克皮肤调白后,惊讶的瞪大了眼。
【就是谢鹤荣!他们是同一个人!!】
谢不惊回到意识空间。
原主依旧蜷缩在角落,很早以前就封闭了自己的五感。
“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谢不惊蹲在旁边说。
原主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谢不惊又说:“我找到你爸爸了。”
僵硬的身影动了一下,清秀的男生仿佛从石化中恢复过来,难以置信的问:“真的?”
“你想见他吗?”谢不惊问,“我可以让你出去。”
原主愣了半响,就在谢不惊以为他要拒绝时,原主点了点头。
谢不惊把自己意识收回到意识空间,让原主控制身体和他父亲见面。
等得太久,他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小惊!小惊!快醒醒!”有人正在推他的身体,“你不是要去看芭蕾表演吗?再不起床来就来不及啦!”
谢不惊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8岁时的卧室。
小小一只的段言正趴在他床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哦,是的。”谢不惊从桌子上爬起来,动作麻利的穿衣服。
段言则一脸悠闲的坐在小凳子上甩着双腿:“这次我陪你看芭蕾,下次别忘了陪我去参加世界智能大会。”
“知道了,不会忘的。”谢不惊认真的套上小西装,转身道,“现在怎么样?”
“帅呆了。”段言比了个大拇指,跳下小凳子,“我们快走吧。”
快走?
走去哪儿?
谢不惊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这原来只是一个梦。
与此同时,原主已经和弗兰克谈完了,交出交出了身体控制权。
“谢谢你。”弗兰格看着他,眼中露着慈爱和真诚。
谢不惊:“你恢复记忆了?”
“没有,”弗兰克摇头,“但是我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谢不惊点点头,不再说话。
弗兰克离开了。
谢不惊莲花盘坐在礁石上,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首先是专注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是专注于身体的感受。
有风吹在他脸上,很舒服,有小虫子爬过他**的脚背,酥酥麻麻的,但还可以忍受。
最后是情绪……
谢不惊能清楚的察觉自己的焦躁。
冥想和自由潜水有异曲同工之处,都主张不要排斥自己的情绪,不要排斥身体的感觉,关键是找到这种情绪产生的原因,接纳或释放。
那么是什么造成了他的焦躁?
一个明显的原因是和段言冷战,因为段言不认同他现在的训练方式。
另一个原因是他成绩不能再取得进步,无论他怎么练习,都无法突破世界纪录的屏障。
在此之前,谢不惊一直是主动的,积极的,进攻的。毫无疑问,这种特质让他在许多运动中都创造了优异成绩。
但这一次,这套方法在自由潜水中行不通了。
不仅成绩没有提升,还在他和段言之间制造了矛盾。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那么该如何解决呢?
就他目前的知识储备认为,自由潜水是一个相当矛盾的运动。
肺活量大的人体内储存空气更多,但与此同时,他们对氧气的消耗也更大。
体重大的人下沉更快,但上升时,也会遇到更大的阻力。
有人认为耐力训练没有用,会增加氧气消耗;也有人认为耐力训练能增强人的意志力,让人更好应对水下的困难。
自由潜水是一项很新的运动,尤其是竞技潜水,理论和训练方式经常变化,且大多还具有一定争议。
在自由潜水中,体能和技巧的重要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并不是好好训练就一定能取得好成绩。
如果他一直这样训练没有效果,是不是应该换一种方式了?
谢不惊不知道答案,于是他脱掉衣服裤子跳进大海,决定遵循本能的抉择。
昏暗的海面,一抹白色的身影转瞬即逝。
感受着海水对自己身体的包裹,谢不惊在温暖的拥抱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大部分体育竞技要求速度和力量,要求肾上腺素刺激身体。它们是外放的,扩张的。
但自由潜水要求缓慢,要求你思维变得迟钝,甚至是停滞,陷入睡眠状态,尽可能把身体能耗降到更低。这是一个克制的过程。
除了锻炼身体,还要求掌控自己的精神世界。
谢不惊在昏暗的海水中缓缓睁开眼。
天光昏暗,夜幕低垂,浮游生物在海水中发着微弱的光。
原来,自由潜水是一场精神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