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水青说没有,许皎皎哼哼两声，转过了头。
那模样全然是你说错话了，快哄我。
水青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一直等到体育老师一声令下,众人开始跑了起来。
不一会,众人的队伍便又七零八落了。
张莉扯着吴倩的衣摆,说着：“跑快点,全靠你了。”
吴倩打了转,去扯张莉的外套，两人便嘻嘻哈哈的在跑道上扯了起来。
突然,吴倩一个加速超前跑去,张莉愣了一下,也赶紧跑着追了上去，喊道：“卧槽，吴倩，你也太狡猾了！快拉我。”
“我也跑不动！”吴倩在前面喊道。
许皎皎看着，只能叹一声牛啊，竟然还能跑起来,她光是抬腿都感觉格外沉重。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跑步这种东西。
水青却在此时靠近了许皎皎一点，水青说陪着，还真按着许皎皎的速度在跑。
“你、要不要我拉着你跑。”水青迟疑的说道。
许皎皎诧异，她刚刚也只是开玩笑装作生气,其实没想过水青做出反应来。
手指动了动，许皎皎突然发现体育老师又走远了,许皎皎的目光游移在操场中间和跑道上。
水青却在此时伸出手来,说道：“我拉着你吧,体育老师一直看着这边的。”
许皎皎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水青的手里。
水青讶异于手中的温软,几若柔弱无骨。
其实两人拉着跑步真的加快不了脚步，唯一的作用大概是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去了，跑步上的难受就被转移了。
许皎皎感受着水青手掌的温度，明明水青之前都跑了几圈了，但除了掌心有温度，手指还是凉的。
学校的饭菜看来还是油水不够，水青的气色还是没有养过来，她还是等会回寝室，让阿姨每天送一顿吃的过来吧。
跑了两圈，体育老师就大发慈悲的放过了许皎皎等人。
然后喊到集合。
“你们呀，这可能都是最后一节体育课了，都不认真点。”体育老师依次点过几个同学，其中自然包括许皎皎。
听闻此噩耗，七班的学生哀嚎一声，但也没说什么，本来就高二下学期，没有体育课很正常，反倒是有这一节体育才算是意外之喜呢。
虽然体育课跑步很烦，但是体育课是唯一可以从教室里出来，到操场上的课。
体育老师又叮嘱了几句，才说道：“解散，自由活动吧。”
吴倩和张莉要去小卖部，许皎皎就和水青先回了教室。
“下周我要请假回家一趟。”水青突然说道。
许皎皎不假思索的问道：“回去干嘛。”
“把这次月考的奖金给他们，然后打扫卫生，做饭，照顾半天弟弟，妈妈在的话，要给她按摩。”水青语调平静的说道。
许皎皎原本都快闭上的眼睛，都猛地睁开了，虽然上次公园水青就和她说过一点，但是亲耳听到水青说着她回家要去做的事情，许皎皎还是感觉不敢置信。
“你……”许皎皎气急，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水青的状况她又不能一时改变。
于是，许皎皎只好换了一个方向问道，“你回去那天你爸妈是有可能不在家是吗。”
水青摇头，说道：“我不确定，按平时妈妈应该在牌馆，爸爸应该在另一个牌馆，但是也有可能在家休息，如果是喊我回去送钱，应该是都在家，因为没钱了他们才会待在家里。”
“行，你什么时候放假，和我说一声，我和你一起。”许皎皎说道。
然后不等水青拒绝，许皎皎继续说道：“好了，我要休息了，你别说了，反正你拒绝我也不会听。”
说着，许皎皎就捂着耳朵，闭上眼睛趴回桌子上，将掩耳盗铃扮演的淋漓尽致。
过了几天，水青和许皎皎说要去找老师请假。
冯春兰似有话说，但还是没有多说，给了她们两请假条。
走到门外，许皎皎突然一合掌，说道：“水青，你先回教室，我突然想起我妈让我转达一些话给班主任。”
水青点点头。
许皎皎便回了办公室。
冯春兰抬头看见旁边的许皎皎，疑惑的问道：“怎么了，许皎皎，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老师，我记得学校是有校友和社会人士资助的名额，对吧。”许皎皎说道。
“有是有。”冯春兰不太理解许皎皎问这个干什么，怎么看许皎皎也不需要这个名额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许皎皎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郑重的放到冯春兰的桌上，说道：“老师，你帮我交给水青，不要用我的名义，就说是匿名的社会人士。”
冯春兰诧异的看着许皎皎，随后温和的笑了，说道：“你这孩子真是，你知道水青不会要的，水青的情况早就可以申请贫困补助了，但是一直没有申请，就是她自己不想。”
“那是因为她怕占了别的更需要的同学的名额，这个可以的。”许皎皎眼巴巴的瞅着冯春兰，说道，“我相信老师，老师肯定可以把这张卡交到水青手上的，我相信老师，老师最厉害了。”
冯春兰无奈的说道：“你可别在这里献殷勤。”
“唉，我试试吧，你有心了。”冯春兰叹息的说道，许皎皎怕是她最看走眼的学生了，她曾以为这个孩子是最顽劣不堪，甚至无可救药，但不过短短几周。
许皎皎已经让所有人对她改观了。
“好的，谢谢老师。”许皎皎开心的应声，然后没忍住再次重复道，“老师，你千万不要露馅了，不能让水青知道这张卡是我的。”
“等下，这张卡是我的，我是不是得改个名字。”许皎皎突然想到，她也没资助过学生，也不清楚流程。
冯春兰便说道：“没事，不改名字也行，这个卡我等会是要往上交走流程的，到时候会发给水青一张新的统一的补助卡，这样你那边也能收到公账，确定钱的去向。”
许皎皎便点点头放心了，再次给冯春兰吹了彩虹屁，这才离开了办公室。
许皎皎离开后，有老师好奇的随口问了一句：“刚刚这是在干什么。”
冯春兰既然答应许皎皎保密，自然也没准备和其他老师说这件事，便回道：“这孩子捡到了我前几天刚丢的银行卡，然后求了我些事，这些孩子真是，小小年纪油嘴滑舌。”
另一个老师估计也是想到自己班上那些有趣的学生了，当即也是笑到。
周日没有课，只有上午半天有自习，水青便请的是周日的假。
走出校门，巷子离学校不远，许皎皎便没喊车，而是和水青一起走路回家。
路上，水青还买了一副那种洗碗用的手套，许皎皎虽然知道大概是要搞卫生用的，但为什么要路上买手套。
熟悉的巷子口，水青走前半步带路。
熟悉的老胡同。
熟悉的老房子。
许皎皎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和她第一个世界霸总世界住的老房子有点像。
水青却在这时说道：“我就在张莉楼上。”
许皎皎惊讶，她当然知道吴倩和张莉住在一栋房子里，但她没想到水青也在，这也太巧了。
张莉都没和她说过，唔，可能是以为水青会自己和她说吧，但显然水青并不会这种掏家底似的日常聊天。
张莉在七楼，水青的家还要上面一层，那就是八楼。
一口气爬到八楼的绿漆铁皮门前，许皎皎平复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门刚打开，乱七八糟的客厅便引入眼帘，沙发上，茶几上，甚至地上都有着各种脏衣服，随处可见的碗和肮脏的烟灰缸。
还有一个坐在电视机面前的男孩身影，听到门开，顿时满口脏话转过头来。
“傻逼，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是要饿死我吗，信不信我告爸妈，□□妈的。”男孩看见许皎皎愣了一下，但随后还是肆无忌惮的骂道。
水青垂下眼，第一次没有直接进家门，进到厨房去给她的弟弟准备吃的。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名为难受的情绪，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糟糕的家庭，甚至习以为常，她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否则她不会真的任由许皎皎跟她回家。
可是就在这道门前，门里门外，许皎皎模样鲜亮的站在她身后，面前，是阴暗逼仄肮脏的房子和家人。
她犹豫，要不要让许皎皎在门外等她，可是，她需要很久才能弄完这个房子里的一切。
“你就是水青的弟弟吧，你叫什么呀。”许皎皎上前半步，仿佛哄小孩般的问道。
男孩愣了愣，看着许皎皎笑的好看，犹豫了一下微抬着下巴说道：“我叫水有志。”
“你爸爸妈妈在家吗。”许皎皎接着问道。
“不在，他们都去牌馆了。”男孩下意识的说道，说完，他似乎好像一瞬间看到许皎皎眼里带着厌恶，但笑容扬的更高了。
但再认真看去，许皎皎还是那副温和的大姐姐模样。
“那你想不想吃炸鸡，我请客哦，我和你姐姐是好朋友哦，本来准备直接去吃的，你姐姐说要回来带你一起去。”
水有志顿时看向水青，冷哼一声说道：“算你识相，等我一下，我去套件外套。”
说是套外套，其实也是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乱衣服里挑一件勉强过的去的，再次穿上。
许皎皎突然抽走水青手里的手套，等水青诧异的看过来，许皎皎便摊开了另一手说道：“来吧，钥匙也一起给我一下。”
水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家门的钥匙给了许皎皎。
拿到钥匙和手套，许皎皎便直接在家政公司下单子。
人少，活多，位置偏，这么几个条件下来，钱自然不少，但许皎皎目前还真不缺钱。
等破产之后才是需要考虑钱的地方。
等水有志出门，三人才一起下了楼梯。
水有志看着这个和水青、甚至和这个地方都完全不一样的姐姐，校服的格子裙轻轻的随风扬起一点，又落下，贴在雪白的大腿皮肤上。
想着学校里其他女生被掀裙子时惊慌的模样，水有志顿时感觉手痒的不行，竟然悄悄抬手向许皎皎的裙子伸出手去。
然后，从旁边伸来的一只极白的手，抓住了他。
很用力。
水有志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水青，顿时只觉得怒火冲天，就要骂脏话。
然后男孩第一次没敢骂出口，他沉默的姐姐，他一向从不露出表情的姐姐，用一双深到仿佛要吞噬他的眼神看着她。
是警告，不顾一切的警告。
然后一路安静的到了炸鸡店，许皎皎给男孩点了一堆吃的，然后依旧是双眼不带温度笑着，说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作业书没买，我需要你姐姐帮我看一下，钱已经付了，吃完你可以自己先回去吗，你这种小大人肯定不需要姐姐带吧。”
水有志早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的头也不抬，哪管许皎皎她们。
确定水有志听到了，许皎皎便带着水青离开了。
回到巷子口，已经有两个约好的家政等在那了，轻装简便，看起来丝毫不突兀。
许皎皎把刚从水青手里拿的钥匙给了两人，说道：“搞的差不多就可以，不用达到窗几明亮的效果，重要的是都弄完。”
两人连声道好，虽然要求是麻烦繁琐了点，但是一次家政那么多钱，都是抢着来的，这次还是她们抢到了。
然后，许皎皎就在路边拿出手机，让司机过来接人。
“你要去哪里买书？”水青疑惑。
许皎皎顿时笑出来，说道：“我这是忽悠你弟弟的呢，这么明显都没听出来吗？”
“特地请假出来一趟，当然不能去买书啦，咱们去玩。”许皎皎叉腰，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
知道的以为去玩，不知道以为有什么正经的大事。
这个城市虽然边缘，但是该有的一些设施还是有的。
许皎皎带水青去了最大的商场，市里的唯一一家溜冰场在商场里。
临时买了两双冰鞋，毕竟溜冰场共用租赁的鞋还是让人不放心，说是消毒洗过，但大部分商家都不会处理。
许皎皎穿好自己的鞋，刚要帮水青，发现水青已经模仿她穿鞋的动作把自己的鞋穿好了。
冰鞋只有两片冰刃，水青起身有点小心谨慎。
许皎皎上前，自然的牵过水青的手说道：“今天轮到我拉着你了。”
两人走进冰场。
水青便感觉脚下滑了一下，许皎皎连忙扶住水青。
两人的距离一时拉的极近，几乎呼吸相闻。
水青心绪乱了一瞬，不知是因为刚才险些摔了，还是因为……许皎皎。
有淡淡的花香从许皎皎垂落在脸颊边的发丝传来。
水青直起了身体。
许皎皎也突然感觉自己教练的身份有点水，她好像有点扶不住水青，忙拉着水青到了冰场边有扶手的地方。
还是稳妥点，摔了可不好。
但是很快，不过十分钟，水青便能在冰面上直线滑动了，让人很难想象她只是第一次接触。
看样子水青的天赋不仅点在了学习上，还点在了运动上。
水青虽然会滑了，但动作还是有些僵硬，看着水青认真的模样，许皎皎突然起了坏心思。
女孩像一只小鸟一样，轻快灵动的围绕着水青，明明没有触碰，却渐渐牵走了她所有的目光和注意。
水青面无表情的停下来，再滑下去，她就要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发生意外了。
许皎皎也一点冰面停了下来，注意到水青就是看着她。
许皎皎心虚的上前了两步，但是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
许皎皎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探身，吐了下舌头，面露讨好：“生气啦，姐姐怎么这么小气~”
看着女孩撒娇的模样，任有再大的气都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